長路漫漫,煙塵飛舞。
阮碧一身黑衣,潛伏在皇帝必經之地的密林裏。
共工同樣屏息著匍匐在灌木叢中,耐心地等候皇帝的車架經過。
他微微側過頭,瞥見額頭汗意涔涔的阮碧,咬著牙緩慢地蹭到她身旁,壓低聲音遞給她一塊糕餅,“阿碧,吃點東西吧,皇帝指不定什麼時候從這裏經過呢。”
阮碧搖搖頭,斜睨了他一眼,“快回去躺好!”
共工悻悻然地瞪了她一眼,“我這還不是心疼你!”
阮碧彎了彎唇,充耳不聞,隻是緊緊盯著塵土飛揚的道路。
世子殿下時隔許久之後交給她這個任務,她一定要不能讓他失望。
她閉上眼睛,暗自平息了一下心情,重新睜開眼睛時,已經瞥見了隱約可見的人影。
阮碧打起精神,深吸一口氣,悄悄從腰間抽出弓箭,暗中對準皇帝乘坐的轎子。
眼看車隊越來越近,她眯起眼睛,對準那頂轎子,緩緩拉開弓弦。
一陣風吹起轎簾,共工瞥見轎子裏的人,失聲道:“阿碧住手!”
然而她早已鬆開了手,箭矢朝著轎子裏的人飛過去。
共工咬牙,“轎子裏的人不是皇帝!”
阮碧一驚,定定看向轎子內的人,果然,四周官兵們紛紛拿著武器朝她藏身的方向撲來,卻無人守衛轎子裏的人。
共工用力拽住她,壓低聲音,“難道你忘了世子殿下吩咐的?隻許放一箭!無論成敗都應撤退!”
阮碧掙脫他,咬牙盯著轎子,“不行!我要確定轎子裏的目標是死是活!”
“官兵馬上就要來了!”共工氣得直跺腳。
也許聽到了阮碧心中的呼喚,轎子簾緩緩被掀開,一個男人緩緩邁出來,毫發無損。
是秦梁。
她果然射錯了。
她得到的消息中明明白白地說,這頂轎子裏坐的是皇帝,怎麼會……
阮碧咬牙看向秦梁身後逐漸接近的馬隊,煙霧模糊中,似乎有一頂轎子逐漸靠近,“共工,給我一點時間!”她抓起弓箭,爬起來朝著更近的距離爬去,匍匐前進了十幾丈距離,阮碧已經距離搜尋而來的官兵們很近了,她抓緊了弓箭,汗水涔涔而下,瞥見威遠侯站在那頂華貴的馬車旁,她深吸一口氣,決定最後再賭一把。
她賭這頂轎子裏坐的是皇帝。
阮碧聚精會神,絲毫沒有察覺到共工的急聲催促,她舉起弓箭,再次對準了目標,開弓發箭。
箭矢帶著風聲,疾如流星地破空而去。
然而斜刺裏飛出的暗器打落了她的箭,她臉色一白,糟糕是,她失敗了。
“在那裏!”官兵們發現了她的藏身之處,飛快地朝她圍攏。
共工咬牙,從草叢中一躍而起,朝著阮碧飛奔而去。
“阿碧!等我!”他撲上去,連續砍倒七八個接近阮碧的官兵,擋在了阮碧身前。
阮碧氣得臉色鐵青,“呆子!你怎的不走?”
“你在這兒,我能去哪兒?”共工咬牙。
官兵們紛紛圍住阮碧與共工,第一排拉開弓箭對準他們,第二排亮出長矛,第三排抵出盾牌,銅牆鐵壁,將兩人圍得嚴嚴實實。
阮碧心中惶恐,手中一鬆,弓箭緩緩落地。
這一回,就算她真有傲人的輕功,也萬萬逃不出這裏了。
阮碧和共工被綁成粽子帶到了秦梁麵前,秦梁蹙眉,俯身打量著兩人,陌生的麵孔,他從未見過。
他揮了揮手,命人把這兩名刺客綁起來,扔進車裏。
“喂,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少給我來這一套!”阮碧衝著秦梁大聲喝道。
秦梁側過頭,淡淡一笑,“放心,回到帝都,等皇上審過你們之後,自然會讓你們死得痛快。”
阮碧呆呆看著共工,心裏滿是愧疚,她一個人死倒也罷了,可現在反倒要連累共工。
隻是無論是生是死,絕對不能供出是誰讓自己來刺殺皇帝。
阮碧低聲道:“共工,到時候無論他們問你什麼,你記住,隻需要回答不知道。我會保護你!”
共工抿著嘴,靜靜看著她,半晌沒有出聲。
阮碧垂下眸子,眼中閃過一絲難過,可惜沒有機會再見到世子殿下了,隻盼著她的愚蠢能不給世子殿下帶來麻煩。
她難過得倚靠在馬車裏,眼圈發紅,一聲不吭。
迷迷糊糊中,也不知道共工是嚇傻了,還是說胡話,她聽到共工低聲道:“阿碧,你放心,我們都不會有事的。”
她唇角微勾,輕聲囈語,“你說得對,我們都不會有事。”
阮碧失敗的消息隔著千重萬重山水,傳到了邢邵辰耳裏,他抬手放飛袖子上的蒼鷹,神色冷冷地看向青碧長空,若有所思。
他派阮碧潛伏在皇帝的必經之地伏擊嚇唬嚇唬他,無論成敗,都需撤退,原本是件很簡單的任務,可阮碧居然失敗了。
聽說皇帝並不在那頂轎子裏,那麼是誰報出假消息,令阮碧被俘?
“殿下……”寒飛匆匆衝進來,臉色有些難看,“是共工。”
邢邵辰神色一頓,繼而垂下眸子低聲笑了,原來是他。
是他大意了,一直以來都以為阮碧更難管束,沒有料到共工居然有背叛他的膽子。
共工對阮碧情根深種,他泄露消息,害得阮碧被抓,或許另有深意,此時,靜觀其變才是正事。
“吩咐宮中的暗人,不得輕舉妄動,確保她活著即可。”
寒飛答應了一聲,忽然有些遲疑,“殿下,若是阮碧說出不該說的話,咱們要不要……”
邢邵辰泠泠瞥了寒飛一眼,他心中一驚,情知自己說錯話,不敢再吱聲。
等到寒飛走出來,君紫一把拉住他,小聲追問,“殿下今日心情好嗎?”
寒飛搖了搖頭,忽然又加了一句,“見著我心情不好,可若是見到世子妃您,沒準就高興了。”
君紫瞪了他一眼,換來寒飛無奈苦笑。
她躡手躡腳地進去,邢邵辰負手站在一株曼陀羅花前,側顏美好。
君紫悄悄繞到他身後,正想出聲嚇一嚇他,眼前的人影忽然消失了。
她呆住,察覺到脖頸後有他溫熱的呼吸傳來,立刻轉身笑著摟住了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