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過後,天將破曉,隻是天空仍是灰蒙蒙,好似有霧氣蒸騰,時不時的滴落下幾滴雨滴,快到晌午之時,竟然越下越大,地麵上的雨水彙聚成溪流一般,冒著泡。
“秋天竟然下起如此大的雨來了,真是煩人!”流夏嘟囔著放下手中的食盒,撣著身上的雨水進了屋。
林青染望著窗外,坐在窗前雙手托腮一動不動,心中盤算著該如何懲治那王嫣然,如果直接下藥毒死她,豈不是太便宜了她?何況自己也一直懷疑此事,絕不是王嫣然這種愚笨之人能想出來的辦法,幕後定有巨大的黑手。
隻是這個黑手到底是誰?不將她除去才是最大的隱患。
院子中寂靜的很,唯能聽見雨滴滴落在樹葉上的啪嗒啪嗒聲,空曠的院子中開著第一朵美人蕉,此時那雨滴好似美人眼淚順著臉頰滑下一般,朦朧中很是淒美。
“讓我進去,我要見我家小姐!”一聲粗獷的聲音,打破了這雨中的寧靜。
林青染仔細聽去,這聲音正是鄭玉龍,“讓我進去,我有要事稟告我家小姐,聽到沒有讓我進去,否則我就不客氣了!”這聲音之中滿是焦急與悲愴,可是卻久久未見他進入院子,顯然,他被門外的侍衛攔下。
有何事竟能令沉著冷靜的他如此焦急?
林青染撐著油紙傘,提起裙擺,匆匆的出了房門。
果然院門外,鄭玉龍正與兩個侍衛撕扯著,眼見就要動手拍下那兩個侍衛,林青染忙出聲喝止,“怎麼了?”
鄭一玉龍見到林青染,抬頭瞧她看去,七尺男兒竟然滿眼飽含熱淚,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小姐,老爺和夫人去了!”
林青染一聽,仿佛渾身遭到雷擊一般愣在當場,手中的油紙傘也不知何時滑落在地,任由狂風暴雨拍打在身上,“你說什麼?”語氣之中滿是不可置信。
“前幾日,山莊遭到了日月神教的偷襲,全莊上下二百零八口,無一幸免……”鄭玉龍悲愴著說完,堂堂男兒早已泣不成聲。
林青染就那樣站在那裏,眼神空洞,不哭不鬧,甚至連眼淚都沒有一滴,突然口中噴出一大口鮮血濺灑當場,雙眼緊閉,整個人往後倒去。
“小姐!”“王妃!”鄭玉龍與正在屋中奔出的流夏大驚失色,大叫一聲慌忙往林青染奔去。
大雨愈加磅礴,擊打在林青染的身上,她好像做了一個恐怖的夢。夢中她陷入無邊黑暗,黑暗中她抱緊雙臂獨坐在一個水潭的中央,水潭倒映著她的身影,隻是忽然水麵波光淋漓,林天豪與慕容鳳的身影顯現出來。
他們滿臉鮮血,雙目圓瞪,心髒的部分被人掏空,鮮血滔滔的向外流著,染濕了衣衫,染濕了腳下的水潭,水潭忽然從他們腳下向外延伸變成血紅色,整個水潭變成了血潭,無數亡魂的手張牙舞爪的從水潭向外伸著,欲將林青染拖進水潭之中。
那聲聲哀嚎好似厲鬼的尖叫,鑽進耳膜之中,讓她頭欲炸裂。緊捂著雙耳,林青染步步後退,此時水潭突然下沉,好似已經承受不住她的重量,她整個人往水潭下麵沉去。
雙手在血色的水潭中掙紮著,好似一根浮萍,滿眼的紅色將她緊緊包圍,無論如何掙紮,卻也無法逃離,想要呼喊,一張口,血水大口大口的往口中灌著,那種窒息感讓她慢慢的閉上了眼睛,身體不在掙紮,慢慢的往潭底沉去。
“青染,青染……”急切的呼喊聲以及腹部傳來的劇痛讓林青染從冰冷的血潭之中清醒過來。
慢慢的睜開雙眼,陌如玉等人急切的臉龐映入了她的眼瞼,她渾身上下已經被汗水沁濕,下半身更是黏膩的難受,一大股血腥味充斥著整個屋子,小腹也是一抽一抽的剜心疼痛。
“你終於醒了!”陌如玉一手握著林青染的手,一手拿著手帕輕輕的為她擦拭著額頭上的汗水。
“我,好痛……”林青染牙關緊咬,薄唇已經被她咬破,滲出絲絲血跡,一手緊緊的握住陌如玉的手,仿佛這樣就能緩解身上的疼痛。
陌如玉沉吟片刻,看著林青染凝重道:“你腹中的孩子早產了,不過請你放心,我定會護你周全!”
“不,要先保我的孩子!無論發生什麼危險,都要先保他!”林青染從牙縫中擠出這一句話,便再也沒有力氣說話,又是一陣劇痛傳來,讓她整個人都蜷縮在一起。
一陣陣的劇痛使得林青染幾近昏厥,陌如玉慌忙將她扶起,將一枚丹藥溶於水中喂她服下,又匆匆在她身上施針,此時,他的額頭上也是汗水漣漣。
“陌公子,您要救救王妃啊!”流夏看著林青染如此的痛苦,痛哭出聲。
陌如玉心中亦滿是擔憂,下針的手竟然瑟瑟發抖,本就餘毒未清,胎兒不保,如今又悲愴傷心,以至餘毒發作,心力憔悴,胎兒早產。縱使他醫術了得,卻也沒有完全的把握可以護她母子周全。
補藥被不間斷的喂入她的口中,僅以此維護她的性命,隻是這腹中胎兒卻仍是無力娩出,長時間的待下去,恐怕會窒息身亡,甚至連林青染也有大出血的可能,到時即便是大羅神仙,也難救她性命。
夢,那個血潭的夢無休無止的將林青染包圍,她一次又一次的淪陷,始終在這個夢境之中掙紮。
外麵的天色陷入黑暗,而又恢複光明,周而複始竟然過了兩天兩夜,隻是那大雨卻沒有停歇,好似離人的愁緒,也好似世人對逝去親人的緬懷。
夢境之中突然又多了一個人影,那人轉過頭來冷冷的瞧著她,在血潭之中,掙紮著的林青染向他伸出手,仿佛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的求救道:“相公救我,我好痛!”
隻見這身影正是燕塵,他嘴角噙起一抹冷笑,一腳踹向林青染的額頭,頃刻間林青染便沉入湖底,耳邊還回響著他的聲音,“賤人,你不配!”
她願為他付出一顆真心,願為他懷上孩子,願全家上下冒著與朝廷為敵的風險幫扶他,現在又換來了什麼?
心已經被他傷的千瘡百孔!孩子被他的其他女人害的早產不保!而自己的親人,慘死的日月神教手中,那是二百多口的性命,那是無數的冤魂!
“啊!”昏迷中的林青染不知哪裏來的力氣大叫一聲,這聲慘叫在整個將軍府中回蕩,讓那些做賊心虛的人都不禁打了個寒顫。
“呱呱呱……”一陣嬰兒啼哭的聲音響起,陌如玉抱著手中這團粉嘟嘟的娃娃激動的無以複加,“呱呱呱……”緊接著又是一陣嬰兒啼哭聲,令他欣喜異常,將手中的這個小娃娃用棉被裹好,便又去接生另一個小娃娃。
來不及瞧這兩個娃娃的相貌,陌如玉又忙拿了藥丸喂林青染服下。這次林青染好像身體被掏空,身上的力氣全部被使盡,雙手緊緊的攥住身下的棉被,指甲都不自覺的紮入棉被之中,雙目圓瞪,一頭披散在背後的墨發竟然從發根開始全部變白,而後重重地向後倒去。
整個身子挺得筆直,四肢亦繃直如木,剩下流出的鮮血沁濕了下麵無數條被子。
陌如玉暗叫一聲不好,手忙腳亂的拿出瓷瓶,倒出藥丸欲為她服下,隻是越關心越慌亂,藥丸散落一地,卻一粒都沒有喂進。
深吸幾口氣,終於穩下心神將藥喂她服下,拿出銀針封住她的周身大穴。
林青染隻感覺自己身子輕飄飄的空氣之中遊蕩,眼見前麵有一個巨大的黑洞即將將自己吞噬,卻在此時一抹玉色一把將她拽回,突然黑暗消失,眼前又恢複光明。
兩個分明不同的啼哭聲在耳邊響起,林青染雙眼一動,醒了過來。陌如玉等人急忙擁了過來,看著這些急切的目光,林青染感覺自己好像重獲新生。
“我的孩子呢?”醒來的第一件事便是尋找自己的孩子,順著啼哭聲瞧去,隻見陌如玉已經一手抱著一個小花被子走了過來。
林青染既驚喜,又好奇,難道自己生的竟然是一對雙胞胎?
陌如玉將兩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輕輕的放到她的懷中,一尊殺神雙眼竟然泛出了淚花。
看著自己左右各抱著的一個小娃娃,林青染也不禁被淚水模糊了雙眼。
兩個小娃娃由於早產,都顯得很是瘦小,幹巴巴的小臉上絨毛尚未褪去,隻是感覺到了林青染的氣味醒了過來,兩隻大眼睛水汪汪的看著她,長長的睫毛撲閃撲閃的,頭發也是漆黑油亮,粉嘟嘟的小嘴巴一嘬一嘬的,很是可愛。
林青染打開被子,聽兩個小家夥的身份一一確認,稍微胖些的是女孩,瘦弱些的是男孩。
“兩個小家夥定是餓了,在要奶吃呢!”流夏看到林青染醒來,心中一塊大石終於落地,為了緩解氣氛,調笑道。
“你這一睡便是五天五夜,現在身體虛,恐怕沒有奶水,我便讓人在外麵找了乳娘。”陌如玉為了讓她倚著舒服,又細心的整理了身後的枕頭,輕聲細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