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日,林青染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隻有流夏整日滿臉悲悲戚戚。
這日,正從花園經過的流夏,卻被一群花枝招展的女人攔下,正中央的人正是王嫣然。
“你一個奴婢見到主子都不行禮,這是哪門子規矩?果然,這鄉村野婦教出來的奴才都是野得很!”一個綠衣女子走了過來,揮手給流夏便是一巴掌。
這一巴掌很是狠厲,將流夏的頭打得歪向一邊,頓時雪白的臉頰便紅腫起來。
那綠衣女子打完,便諂媚似的扭著水蛇腰往王嫣然走去,邊走邊討好道:“姐姐,你看這奴才就是該打!”
這王嫣然很是受用,臉上揚著得意的笑容,一頭的金步搖笑得花枝亂顫,強忍著笑意,裝模作樣道:“妹妹何苦與一個奴才置氣?我大人有大量,不與她一般計較便是了。”
另一邊的一位粉衣女子,見這綠衣女子搶先一步恭維王嫣然,當下也不肯落後,走過來,一腳踹在流夏的膝蓋之上。
膝蓋上傳來的劇痛讓流夏一個經受不住跪倒在地,更有甚者,也一窩蜂的衝了上來,抓住流夏的頭發一陣抓扯。
這些個女人哪裏還有平日半分的嬌滴滴模樣,全部好像是悍婦上街撒潑一般,恨不得將流夏生吃活剝了才好。
那王嫣然看著眼前的一切,甚是滿意,看到流夏那淒慘的模樣,心中無比的開心,洋洋得意的揮了揮手,清了清嗓子,“好了,奴才不懂事教訓一下便是了,何苦要為一個奴才髒了咱們自己的手。”
那些女人聽聞已經達到王嫣然的要求,這才紛紛散去,而流夏此時已經披頭散發,臉頰紅腫,渾身上下布滿烏青,衣裙也被撕的破敗不堪,如同乞兒。
“姐姐真是大度,這小賤人與她那主子一般無二,不過就是不過飛上枝頭的賤人罷了,打死也不足惜!看她那一張哭喪臉,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那賤人主子死了呢……”那綠衣女子拿出手帕嫌棄的擦了擦手,滿眼的鄙夷之色。
流夏無聲的哭泣著,將這些女人的對話以及她們的可惡嘴臉悉數記在心裏。
這時粉衣女子忙接過話來,揮舞著手帕擠到王嫣然身邊,嘰嘰喳喳好似一隻令人煩躁的鸚鵡,“她那賤人主子幾日都不曾出來,她又這般哭哭啼啼,恐怕她那主子早就歸西了吧!”
說完,這些女人全部捂嘴偷笑,看著流夏也不反駁,便更加印證了心中的想法。
燕塵被召回京城,如今這府中背後勢力強大才是生存之道,這些女人之中,唯有王嫣然的父親官職最高,這些女人當然緊抱她這一根大樹,以為她的背後好乘涼。
林青染雖為王妃,但是被燕塵冷落已經是事實,那日的矛盾已經在府中全部傳開,這些女人巴不得看她的好戲,如今更會落井下石,欺辱流夏隻是剛剛開始。
此時卻有一隻手伸到流夏眼前將她輕輕扶起,並且將她護在身後,聲音之中滿是清冷,“人在做天在看,各位還是小心的好。”說完轉身,拉著流夏的手徑直越過這些女人離開。
那些女人聽完此話,大眼瞪小眼,互相對視過後紛紛瞧向王嫣然。隻見此時的王嫣然一張臉已經被氣的漲紅,緊緊的咬住自己的嘴唇,手中的帕子也已經被她攪作一團,顯然是氣得不輕,張口便破口大罵:“賤人!賤人!都是些賤人!”
流夏被牽著七拐八繞,終於離開那些女人的視線,在一個隱蔽的牆角之處終於停下。
“你勢單力薄,如今又沒有了王妃做依靠,有事便來找我便是。”這人說完這話,不等流夏反應過來,便往別處走去,隻留下流夏自己思量著她剛才說的話。
“這是什麼意思?”流夏捂著自己發痛的臉頰,看著那清麗的背影越走越遠,不禁滿是疑惑。
怕讓林青染擔心,流夏回了自己屋子中將自己的破爛衣衫換下,收拾妥當這才去見她。隻是無論如何掩蓋,那臉頰仍是出賣了流夏。
林青染看著遮遮掩掩的流夏,上前將她額頭的碎發撥開,隻見她的臉頰紅腫不堪,不禁滿是心疼,“那些女人對你動了手?”
流夏點點頭,又急忙搖搖頭,“王妃我沒事的,就是那些個女人都以為你出了事,個個都幸災樂禍,一副瞧好戲的模樣。唯有那個嫣紅姑娘,她將我從那一堆女人手中救下,還說沒有了您做依靠,有事可以去找她。難道那毒真是她下的不成?”
林青染從小櫃子中拿出藥膏,輕輕地為流夏塗拭著臉頰,邊思索著這些女人的意圖。
“現在還不能肯定,不過無論是誰下的毒,今晚便會知曉。”林青染倒也不急,這一番苦情戲下來,那下毒之人定會以為她已經病入膏肓,心中定會洋洋得意,不如今晚便夜探這些女人的房間,定會查出個蛛絲馬跡。
夜色很快降臨,將軍府中早已掌燈,昏黃色的燈籠在走廊中隨風搖曳著,一隊巡邏守衛剛剛經過,就在此時,一個黑影直奔屋頂,伏在磚瓦之上,將府中的院子一一探索。
靜馨苑。
王嫣然悠閑的躺在貴妃榻上,腳下有一名丫鬟正在為她塗抹著指甲。她拈著蘭花指,雙眼一眯,“那個女人總算是快要去見閻王了!真是大快人心!”
那小丫鬟也抬起頭來,兩隻狐狸眼滴溜溜亂轉,諂媚道:“咱們下的藥終於是起作用了!那賤人一死,這府中唯有小姐最大,到時候與那當家主母一般無二!”
那王嫣然也是嬌笑一聲,指著桌子上的一盤點心,“這盤珍果點心就賞給你了!”顯然被這句話恭維的心情極佳。
屋脊之上的林青染卻是冷笑一聲,果然自己的毒是這王嫣然下的,其實她早就想到了,畢竟這件事情之中最大的受益者便是王嫣然,隻是這樣明目張膽的設計自己,這女人難道是豬腦子嗎?還是這裏麵另有隱情?那嫣紅為什麼要如此的幫自己?
雖然知道了是誰下的毒,但是頭腦中的疑問卻仍然不解,林青染直接飛身直奔嫣紅的院子,她倒要今晚全部一探究竟。
紫琅閣。
昏黃的燈光之下,嫣紅正在低頭仔細的繡著一枚手帕,抬手將額間的碎發輕攏至耳後,素手穿針引線,很是溫婉賢淑,一身淡紫素色紗裙曳地,長發也輕披在背後沒有任何裝飾,絲毫沒有平日那種冷俊模樣。
往那枚手帕上瞧去,繡的是鴛鴦戲水圖案,再仔細一瞧,手帕的一角上用金線繡著一個‘柳’字。
林青染不禁滿是疑惑,鴛鴦戲水圖案分明是象征男女愛情之物,隻是這上麵卻繡了一個柳字,這是何意?難道這柳姓之人才是嫣紅心中所愛之人?
“姑娘快睡吧,這樣把眼睛仔細熬壞了的。”一名小丫鬟拿過嫣紅手中的手帕,往針線筐中一放,利落的將桌上的針線全部收拾妥當。
嫣紅起身,慢慢的往床上走去,清麗的麵頰上滿是落寞,“這長夜漫漫不過也是孤枕難眠,還不如繡些東西也好打發這冰冷的夜。”
“姑娘早晚都會從這牢籠之中逃脫的,到時候與柳公子就能雙宿雙棲了。”小丫鬟扶著嫣紅上了床,又為她細心的蓋好被子整理好帷幔。
嫣紅卻深深的歎了一口氣,“卻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逃脫,亦不知他心中是否還有我,我身份本就低賤,如今又被賜給了王爺,這殘敗的身軀如何能配得上他的身份?我倆恐怕就是一段露水姻緣罷了……”
小丫鬟看著如此毫無生機的嫣紅,很是心疼,卻仍倔強道:“姑娘心眼那麼好,老天爺一定會保佑姑娘的,姑娘休要再胡思亂想,還是早點休息吧。”
說著吹滅了屋中的油燈,快步出了屋子卻忍不住小聲的哭泣著,姑娘本也是大家閨秀,隻因爹爹被奸人陷害,才會落了奴籍,如今有了喜歡的人,卻又被那皇上許配給平陽王,為什麼好人卻總沒有好報呢?
而躺在床上的嫣紅雙眼空洞的看著床頂,一動不動的她好像失去了生息,如同一具木偶一般,淚水無聲的順著臉頰流下,打濕了下麵的長發。
雖然落難,她卻從未低下過她那高貴的頭,隻是任由她再堅強,卻也抵擋不住皇權的壓迫,皇權讓她失去了家人,如今又讓她失去了愛人,生活的艱難,終究是壓彎了她挺直的脊梁。
好好活著,怎麼就如此的難?
林青染看著這個樣子的嫣紅,不禁心生憐憫,皇權之下的女人不過都是權勢鬥爭的棋子,何苦要互相為難?從屋脊上飛身而下,心情是說不出的沉重,這個世界有太多的無奈與無情,自己何嚐不是如此,想要得到一份愛情,不也是無比的艱難?
回了自己小院,林青染站在窗前,看著外麵的一輪圓月正在冉冉升起,入秋的夜格外的涼。
“爹娘,還好女兒還有你們……”林青染想及嫣紅的無助,不禁喃喃自語,心中滿是欣慰與溫暖。
家,是溫暖一切的源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