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神宮，閻羅殿。
刷——
紅影輕落，墨辭慵懶坐在正座上，而月淺璃則被丟在一邊。
大殿中，鬼界各路鬼官紛紛到場，齊聚滿堂，皆下跪行大禮。
“我等，恭迎鬼神大人回歸！”
“恭迎鬼神！”
三跪九叩，這是鬼界最高級別的禮儀。
墨辭掃了眼殿下，冰唇輕啟：“即日起，鬼界與神族斷絕關係，不必再遵守神界律法。”
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神族已祥和萬年，神界、妖界、鬼界同為一體，皆屬神族管轄。
這是亙古不變的。
鬼界和神界、妖界的相處，向來不錯，怎麼突然要斷絕關係呢？
難道，神上跟帝君吵架了？
殿下眾鬼麵麵相覷，摸不著頭腦：“神上，您這話當真嗎？”
以前神上總跟帝君抬杠，爭執上頭了，氣頭上也會說要將鬼界分裂出去。
然而……每次都隻是嘴上說說。
小學雞吵架，不能當真。
所以這次，難道也是在開玩笑？
墨辭淡淡道：“神族統治三界數萬年，無所作為，迂腐至極，也是時候該改朝換代了。”
輕飄飄一番話，令人心生寒意。
眾鬼錯愕。
改、改朝換代？
他們剛剛還以為，神上隻是不願受神族約束，想自立門戶罷了。
沒想到……他是要推翻神族啊！
這不是搞事情嗎？
“神上。”一位鬼將不滿了，“現在的神靈界一片安定，若是發動戰爭，恐怕不好啊。”
“此言差矣。”有鬼將辯駁他，“祥和隻是表麵現象，如今的神靈界，幾大神殿人心不齊，如一盤散沙，確實該整頓整頓了。”
“那也不能用戰爭來整頓啊！”
“戰爭，也是為了更久遠的和平，俗話說得好，不破不立！”
“可是……”
他們爭執不休，一方認為不該在這太平盛世發動戰爭，一方則認為，神靈界的體係弊端諸多，應當破舊立新。
爭論得不可開交……
“鬼神，和平來之不易，若發動戰爭，隻會讓許多無辜的神使受牽連。”一位鬼將請命，“還請鬼神三思啊！”
墨辭斜瞥了他一眼：“你認為不該動兵？”
“是。”
“好，那你上前一步。”
“是。”那鬼將上前了一步。
墨辭的視線，又掃過眾鬼官：“還有誰覺得不該動兵，一並站出來。”
幾個鬼將糾結著、對視著，磨嘰了好一會，又有七八個鬼將上前了一步。
他們鬼多勢眾，聯合進諫，興許神上能聽進去一兩句。
“神上，我們……啊！”
他們剛開口，就被一道渾厚的靈力桎梏著，緊緊纏繞著四肢、脖頸。
喘不過氣來……
他這是要殺人滅口啊？
不行，得阻止他！
月淺璃瞪大雙目，小手藏在袖口中，掌心凝聚出天火之力。
不對……
墨辭的靈力，怎麼有些詭異？
“神上饒命，神上……”
“啊——”
甚至來不及呼救，他們就在陣陣慘叫聲中，化作一灘血水，困外地上。
大殿中剩下的鬼都嚇傻了，紛紛倒吸一口涼氣，大氣都不敢喘一個。
唯獨月淺璃，異常平靜。
墨辭收回靈力，漫不經心問：“還有嗎？”
“神上……”
他們嚇得都跪了下來：“我、我等，願……願誓死效忠神上。”
“我等，願誓死效忠鬼神宮！”
匍匐在地上，皆不敢多言。
他們這態度，墨辭還算勉強滿意：“既是你們自己說的，日後若有違背，一律殺無赦。”
他們又打了個激靈。
“是，是。”
過了一會，墨辭讓眾鬼官都退下了。
偌大的正殿，除了幾個駐守著的鬼使外，隻剩下月淺璃和墨辭二人。
“鬼神大人。”月淺璃開口道，“懇請準我片刻自由，允我先將女兒安頓好。”
如今的鬼界已經不太安全，歡歡，暫時不適合繼續待在鬼神宮了。
“你去吧。”他沒多問。
月淺璃怔了怔，試探問道：“鬼神大人不在我身上下道符咒？就不怕我跑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似乎並不在意，“你跑不了。”
反正跑到天涯海角，也還能抓回來。
月淺璃：“……”
這也行？
“那小女先告退一會了。”月淺璃轉過身，便跟剛好進來的少清打了個照麵。
“小淺璃，你沒事吧？”少清低聲問她。
“沒事。”
“放心吧。”少清的聲音壓得很低，“在去司神殿前，我就將歡歡帶去月神殿玩了，她在我那暫且安全。”
“謝謝你……”
“不用謝，一會我救你離開。”
少清說完，再次抬起頭來，幾個鬼使的鐵叉已架在他脖子上。
“擅闖鬼神宮，死路一條！”
少清平靜地看著正座上的人：“鬼神……”
“怎麼？”墨辭雲淡風輕道，“月神是來投誠的？”
少清驚詫：“鬼神大人，原來你還記得我。”
他還以為，鬼神把他們所有人都忘了，沒想到，竟還記得他是月神。
難道，鬼神的記憶沒有全失？
墨辭波瀾不驚道：“本座隻是缺失魂魄，又不曾失憶。”
不曾失憶……
不曾失憶，是什麼意思？
“鬼神，你……”
“當初你們要本座入神族，軟磨硬泡，不過是因為，本座於你們神族有利用價值。”墨辭接著開口，“其實這一萬多年來，你們一直當本座是邪物，欲除之而後快吧？”
這……
墨辭能說出這話，說明，這一萬多年的所有記憶，他都沒丟失。
為何唯獨，不記得她了？
月淺璃無法理解。
“不是。”少清一口否認，“神帝和帝君從未虧待過你，為讓你盡快融入神族，有關你的任何事，帝君都是親力親為，他待你不薄，你……”
“夠了！”
墨辭打斷了他的話，“本座又不是他臨淵的一條狗，一點施舍的好意，便會感激涕零。”
“你……”
“本座用不著你們任何人施舍！”
少清無言以對。
月淺璃仔細聽著兩人的對話，她能聽出，此次墨辭醒來後，最大的變化是性情。
從前他開朗樂觀，受一分恩情，便要十倍百倍還回去。
可現在，他內心隻剩下仇恨，隻記得所有人的不好，忘了他們所有的好。
所以……
難道是因為，墨辭對她從未有過恨意，才對她的記憶一點也不剩？
有這個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