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還殘存著他靈力的溫度。
溫熱……融入她經脈、骨血之中，直至他的氣息全然消散。
消失了，沒有了。
虛妄，如鏡花水月。
一切皆成空……
她的天，好像塌了。
“九歌，九歌！”
淒入肝脾的呼喊，幾欲刺穿蒼穹，月淺璃悲慟至極，踉蹌跌坐在地。
她最終，還是什麼也沒抓住。
祭壇下的眾人，皆驚詫著，大多數還不知剛剛發生了些什麼。
但親見鬼神灰飛煙滅，他們高興還來不及。
連帶鬼神一並除掉，永絕後患，這是他們最好的打算了。
沒想到，竟然實現了！
他們盯著月淺璃：“邪神，我們要殺的是你，是他自己要找死的，可不關我們的事！”
“是啊。”
“不過，他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死就死吧，從此下神界又少一個禍害！”
“邪神，你夫君都身歸塵埃了，你要不自絕經脈，陪他一同下地獄吧？”
“哈哈哈……”
風涼話，一陣接著一陣，宛如一把鋒利的匕首，將她的心一刀刀剖開。
再一片片，切碎。
血肉模糊，不堪入目。
悲愴到極致的情緒，與那些嬉笑、調侃的聲音混雜在一起，顯得格外刺耳。
她夫君隕落了……
可那些人都在歡呼。
咒罵他、詆毀他，恨不得將他打入塵埃，將他的“罪惡”永書千古。
可他，又有什麼罪惡呢？
興許他活著，就是最大的罪惡吧。
她又何嚐不是？
嗬嗬。
這世道可真奇怪啊，同樣的流言蜚語，說的人多了，便成真了。
他們手無寸鐵，卻可以兵不血刃。
殺人，誅心！
月淺璃血紅的眸子裏，滿是絕望、冰冷的殺意，她冷冷瞥著祭壇下的眾人。
眼眶裏含著的那滴淚，已冷若冰霜：“你們都是殺人凶手。”
他們愣了愣：“你說什麼？”
“別開玩笑了，他明明是自殺的，緣何還要怪到我們頭上來？”
“就是……”
“我看，你也一起去死吧！”
“去死吧，妖女。”
月淺璃緊握著斬靈刀，指骨捏得“哢嚓”作響，恨意與悲痛交加，讓她近乎失去理智：
“你們，一個也別想活！”
砰——
話落，狂暴的刀影出手，震天動地、風起雲湧，驟然掀翻一圈人。
“啊……”
“別殺我，別殺我，啊……”
“別殺我！”
“啊……”
火浪與雷電沒過天際，吞噬、屠殺。
頃刻間，求饒聲、打鬥聲、逃竄聲錯雜在一起，整個祭壇都亂了。
“啊……”
“不要，不要殺我！”
“快跑，快跑，這妖女瘋了，快跑啊！”
“啊……”
煉獄般的祭壇，被火海肆虐殆盡，慘叫聲連天，血流成河。
暮色，已盡。
……
淩晨時分，墨闌河和慕容玥、墨無澈從南海趕來了龍吟城祭壇。
青玄得知消息後，也馬上從北荒趕來。
然而，他們來晚了……
踏入祭壇，被砸得一片狼藉，已是屍骨堆積成山、血流成海的畫麵，處處燃燒著烈火，還有許多火焰沒散去。
觸目驚心……
墨無澈瞳孔放大：“怎麼會這樣，我們、我們還是來晚了一步嗎？”
昨晚，他們得到消息，聽說九荒各大宗門要在龍吟城設局，圍殺邪神。
然後，就刻不容緩地趕了過來。
可現在看來，他們好像什麼都沒趕上。
慕容玥心裏“咯噔”了一下：“我們……先進去看看吧。”
他們還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
但看來，這裏剛經曆過一場惡戰。
匆匆步入祭壇，所經過之處，滿地屍體，沒有一絲生靈氣息。
這裏，一個活人也不剩了！
璃兒和墨辭，他們會不會出事了？
帶著忐忑不安的心情，他們匆匆入內，跨過一片片屍體，到了祭壇深處。
依舊是屍橫遍地！
隻見那祭壇上，坐著一位白裙女子，渾身沾滿鮮血，硝煙迷離，狂風吹動她三千青絲，隨衣袂飄搖著。
淒美，孤冷。
好似雪山之巔那一抹清寒，可望而不可及。
“月、月淺璃！”
“璃兒？”
見她還活著，幾人急忙奔了過去：“璃兒，你沒事吧？”
慕容玥上下打量著她，滿目疼惜：“你怎麼受了這麼多傷，怎麼流了這麼多血？”
月淺璃悵然垂眸，輕搖了搖頭。
一個字也沒說。
“夫人，閣主呢？”
“墨辭他人呢？”
他們左顧右盼，四處搜尋，也再沒發現，這祭壇裏還有第二個活人了。
聽見他的名字，月淺璃才緩緩抬起頭來。
紅腫的眸子，依然布滿血絲，平靜道：“他……他灰飛煙滅了。”
“什麼？”
聞聲，幾人一驚。
心髒瞬間沉入了穀底。
九歌他，已經灰飛煙滅了？
月淺璃伸手，略顫抖的手掌指著那片屍體：“是他們……是他們殺了九歌。”
“你……”
“我把他們都殺了，可是……可是九歌還是沒有回來。”月淺璃看著慕容玥的眼睛，微微勾起的眸子含著淚水，“娘親，你說……你說他是不是迷路了？”
“為什麼，他為什麼還不回來找我？”
刷——
下一秒，被慕容玥一把擁入懷中。
慕容玥心痛萬分，卻強忍著情緒，出言安慰她道：“璃兒，你別難過。”
“娘親。”
月淺璃巋然不動，淡淡道：“我求他們的，我求他們放過九歌，隻要他們放人，我做什麼都可以，可他們……還是不肯放過他。”
“他離我不過幾丈遠，我隻差一點點就能碰到他了，我本來可以救他的，可是……可是我連碰都沒碰到他。”
“我還是沒保護好他……”
一行清淚，從她眼眸滑落，鑽心刺骨。
她聲音很平靜。
平靜，而又絕望。
如一道不見底的深淵。
隻剩墜落，墜落，黑暗……
他們安靜地聽著，字裏行間都能聽出，她從骨子裏散發出的絕望。
絕望到了塵土之中。
“別自責，璃兒，這不怪你。”慕容玥歎息道，“人死不能複生……”
“不。”
聽見“死”這個字，月淺璃搖了搖頭：“他在等我，我能感覺到他的溫度，他在等我的……”
“月淺璃，你先冷靜一下。”墨無澈打斷了她，“皇兄她已經……”
“不，不是的，他沒死！”
月淺璃恍然起身，爭辯道：“他說過他不會丟下我，他說過他會等我的！”
墨無澈歎了一口氣，心如針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