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辭看著她的眼睛，拚命搖頭：“不要過來，璃兒，別過來！”
他寧願死，也不要璃兒受這種屈辱。
他們要的是璃兒的命啊！
哐啷——
月淺璃鬆開手掌，將斬靈刀丟在了地上，對上墨辭的眼眸，溫柔一笑：
“九歌，別怕，我來了，你等我一會，我馬上就帶你回家。”
對岸是他。
那刀山火海也要過，含汙忍垢也要受！
“不要……”墨辭心疼如刀割，“你起來，璃兒，我不要你這樣救我，你快起來！”
月淺璃恍若未聞，跪在地上，開始往前挪動。
“九歌，等我。”
為了能早些上去，她爬得很快，儼然不顧膝蓋與地麵摩擦破了皮，出血。
她剛爬了幾步，左右兩邊的人已蓄積怒火，各種掌風、暗器丟了過來。
“殺了這個妖女！”
“殺了她，為下神界除害，為我死去的祖先報仇雪恨！”
刷刷刷！
未躲閃之下，月淺璃被一道掌風掀翻，還沒爬起來，肩頭便被釘入幾根暗器。
刷——
下一秒，刀劍從左右同時而來，劃過她後背、脖頸，留下兩道血痕。
她謹記著，不能還手與躲閃。
隻好顫顫巍巍爬起來，繼續往前。
那些人見她真的沒還手，便越發變本加厲，刀槍劍棍，不同屬性的靈力齊刷刷上陣。
砰！砰砰！
月淺璃趔趔趄趄地爬過去，一路被砍了無數刀，挨了無數掌，中了無數暗器。
一身白裙被鮮血浸染透了，滿是殷紅。
筋骨，不知道斷了多少根。
堅毅的眼神，始終溫柔注視著祭壇上的人。
看著他離自己越來越近，便咬緊牙關，拚命繼續往前爬。
快了……
越來越近了。
等她爬上去，就可以救墨辭了。
她不能放棄。
否則……就功虧一簣了！
經過之處，遍地血痕。
祭壇上的人看在眼裏，痛心疾首：“璃兒，不要，快回去，快回去！”
“不要傷她，你們不要傷她！”
“娘子……”
“你們殺了我吧，不要再傷她了，她已經什麼都不要了，你們為什麼還不肯放過她？”
著急之下，一道道天雷鑽入他皮肉，刺入骨髓，他卻痛得沒知覺了。
就算淩遲、抽骨，也比不上心痛更痛。
他心愛的人就在他眼前，被淩辱、被折磨，可他卻什麼也做不了。
他什麼也做不了！
“她是邪神，她該死！”
“她的存在，本就是一個罪過！”
她的存在，本就是一個罪過。
嗬……
墨辭悵然若失一笑，笑意嘲諷。
原來，這世上最狠毒涼薄的，竟是人心。
他們越過刀山火海，拚了命奔赴彼此，最終卻沒能敵過人心。
真可笑啊。
他的小璃兒那麼高傲，卻為了他連尊嚴都不要了。
如果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他還苟活於世做什麼？
砰——
又被一道劍氣震翻在地，月淺璃吐血，睜開眼便見刺刀迎麵而來。
她條件反射般抬手，欲挑開刀刃。
這時，耳邊傳來了警告聲：“你敢擋一下，我就在他身上捅十刀！”
月淺璃臉色煞白，嚇得瞬間收回了手。
下一秒，刺刀穿透她胸膛。
刷——
“啊……”血流如注。
“娘子！”
月淺璃吐了口血，顫巍巍從地上爬起來。
捂著血流不止的胸口，小臉蒼白，卻還對他勉強一笑：“墨辭，等我。”
“等我啊……”
看著她掙紮著，緩緩繼續往前爬，臉上、身上皆是傷痕，墨辭淚如雨下。
心如死灰……
曾經，璃兒是他的軟肋和牽掛，而如今，他是璃兒的軟肋和牽掛。
如果沒有他，娘子不會受傷的，也不用受這樣的委屈。
他都舍不得讓娘子受委屈，怎能……讓她被這般踐踏羞辱？
不……
該死的人，是他啊。
墨辭的心沉落到了穀底，突然平靜，似是豁然開朗了。
他看著月淺璃的眼睛，方才的歇斯底裏、撕心裂肺，都蕩然無存。
恢複了平靜如水的語氣：“娘子。”
“雖然，我們沒能一起看到北荒的日出，但見到了你親手栽的海棠花，與我而言，足夠了。”
“往後，你一定要好好的，不要委屈了自己。”
月淺璃怔了怔：“你、你在說什麼？”
心裏突然有種不詳的預感。
墨辭眼眶裏還含著淚，對她笑了笑：“我想說，與你夫妻一場，我很開心，且此生不悔。”
溫柔蜜意，連桃花眼微微彎起的弧度，也若初見那般，明媚如光。
“永別了，娘子。”
最後一個音節落下，他閉上雙目，一顆熱淚滑落眼角。
“墨辭，你要做什麼？”
月淺璃意識到不對勁的瞬間，墨辭周身金光閃爍，突然爆發出強大的力量。
這、這是……
陰陽兩儀決，第三層？
她體內的功法，也馬上受到了感應，清晰感覺到，自己在一點點吸收對方的靈力。
不對！
這、這是第三層功法？
與第二層不同，這靈力並非是借用，更像是他犧牲性命，獻祭給她！
不，不要！
“墨辭，快停手，不要啊！”月淺璃大腦一片空白，飛奔上了祭壇。
墨辭的身子，沒入金光，隻覺得自己越來越輕，耳畔的聲音也越來越輕。
陰陽兩儀決第三層，名為：無他。
當年，他創造這第三層，就是為了在必要時，能保護璃兒。
可惜，他沒用上。
沒能保護好上一世的娘子。
好在這一世，上天總算給了他一次機會，讓他用上了。
他在，璃兒還有牽掛和羈絆。
沒有了他，璃兒便無所懼怕，無欲則剛。
他不要因自己而困住璃兒，他的娘子，不該被任何東西困住。
也包括他……
耳邊的驚叫聲、哭喊聲，越來越遠，墨辭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閉上了雙目。
刷——
強盛的光浪，震開一圈人，那些實力不濟的，甚至被吞噬成了灰燼。
慘叫聲不斷。
“墨辭，墨辭！”
月淺璃奔上祭壇，金光消散，一具冰冷的軀體落在了他懷裏。
輕如羽毛，輕的隨時可能會消散。
“墨辭，墨辭……”
他的夫君，紅衣似楓，白發勝雪，妖孽絕塵的五官依舊勾人心魄，可他……眼眸卻再也睜不開了。
“墨辭！”
怎麼回事？
為什麼，為什麼他的身子這麼輕，為什麼他的氣息和心跳都停了。
不、不！
墨辭的身子開始消散，化作片片飛羽，從月淺璃懷裏飛走。
飄散空中，直至湮無。
“墨辭，你不要走，不要走……你回來，你回來啊！”
絕望的哭喊聲，劃破天際，她拚命想抱住，卻一懷抱空。
最終，最後一絲光亮散盡，寂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