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氣還沒消,殿外就已經傳來了皇後和二皇子的聲音。
“皇上,皇上!”
“父皇,您終於醒了。”
母子二人同時小跑著進來,臉上明明都帶著明顯的驚喜之色,但皇帝卻隻覺得虛偽可笑。
“皇後真是辛苦了,朕遭人毒手差點連命都沒了,你還有心思四下閑逛。”
此話一出,皇後就嗅到了危險的氣味。她心髒咯噔跳了跳,下意識認為是婉貴妃和淩曦等人說了她的壞話。
“皇上息怒!”
皇後噗通一聲跪下,眼淚說落就落。
“皇上龍體抱恙,臣妾萬分擔憂!隻是凶手尚且沒有落網,臣妾不敢懈怠,隻能暫時讓婉貴妃妹妹照顧皇上,自己則是帶著淵兒追查線索。”
皇帝和她做了幾十年的夫妻,從細微的表情就猜到她的真實想法。看著對方明顯心虛的樣子,皇帝故意追問。
“那找到凶手了嗎?”
皇後再次噎住,眼珠轉了轉。
“因為景大人封鎖行宮的關顧,臣妾的人進出受限,所以……”
“啟稟皇上,微臣已經找到凶手。”
景煜突然開口,直接打斷了對方的推諉栽贓。
皇後震驚地猛然抬頭,“凶手找到了?”
皇帝也順勢追問,“凶手是誰!?”
略微停頓了片刻,景煜的目光便落在了皇後的身上。
“根據微臣的查證,皇上昨晚與婉貴妃未有片刻分離,所以衣食住行方麵皆可排除。”
皇帝捂嘴咳嗽數聲,麵色有些不正常的發黑。
“那朕到底為何會中毒?”
“沐浴。”
景煜斬釘截鐵地說出兩個字,並且立刻有侍衛將浴桶抬了上來。
“微臣思量許久,能夠使得皇上和貴妃暫時分開的隻有兩種可能,更衣或者沐浴。所以微臣詢問了宮女素兒,根據她的證詞,昨晚皇上是在貴妃之後沐浴就寢的。沐浴之前皇上一切正常,入睡之後便出現了中毒的情況。”
他說著使了個眼色,陳太醫便跪下來解釋。
“微臣奉命將浴桶中殘存的水漬喂給兔子,結果兔子沒多久就出現了中毒現象,可見皇上應該也是在沐浴時遭了毒手。”
“咳咳咳!”
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之後,皇帝的臉又黑又紅,眼珠氣得快要瞪出來。
“是誰!?誰敢害朕!”
“皇上息怒,當心身子。”婉貴妃及時扶住皇帝,替他順氣。
等皇帝好不容易緩過來,景煜這才輕飄飄地看向了皇後和她身邊的二皇子。
雙方視線對上,後者就戒備地豎起了攥緊了手指。
“你看本宮做什麼?”
“皇後娘娘是自己招認,還是讓微臣來說?”
皇後渾身的汗毛都炸開,“你什麼意思?難不成是懷疑本宮不成?”
“難道不是嗎?皇後娘娘勾結榮親王,往行宮插入了大量眼線,欲加害皇上和貴妃。”
“胡說八道!”皇後繃不住了,滕地一下站起身來,“景煜,你血口噴人!”
二皇子也指著他怒斥,“你與婉貴妃本是血脈一家,定是你知曉母後懷疑婉貴妃加害父皇,所以就反咬一口,想要撇清罪名。
父皇,這一切都是婉貴妃和景煜的陰謀,您可千萬別上當!”
麵對如此指責,景煜連眼皮都沒眨一下。他隻是拍了拍手,就見蕭然親自將昨日審問的齊放押進殿來。
皇帝一看到他的臉,就蹙起了眉頭。
“是你?”
齊放噗通跪地,聲淚俱下地懺悔請罪。
“皇上,微臣知罪!微臣是受了榮親王和皇後娘娘的命令,配合昨日的宮女引導皇上誤會婉貴妃娘娘的。
榮親王原本許諾微臣,等到事成之後升微臣為禁軍首領。卻不曾想他過河拆橋,提前給微臣服下了毒藥。
要不是淩大人和景大人他們及時救治,微臣早已見了閻王了。”
說到這,景煜適時提醒。
“皇上可還記得貴妃娘娘來行宮的路上曾也受到過暗殺。當時也是禁軍和小太監誣陷貴妃,事情敗露之後便中毒而亡了。”
皇帝又驚又怒,那兩人還是當著他的麵被毒死的,自然印象深刻。隻是他做夢都沒想到,居然是皇後和榮親王在背後搗鬼。
“皇後!”
“皇上,您千萬不要聽他們胡說!臣妾沒有,臣妾是被冤枉的。”
“冤枉?皇後娘娘這話說出來就不覺得燙嘴嗎?”一向溫婉的婉貴妃突然間就發了怒,“當初若非皇後娘娘挑唆,臣妾又如何會身懷六甲還得被趕到這行宮中來受苦?中途馬車傾覆沒能得手,這次又在沐浴的水裏下毒。
若非景大人鎮住場子,皇後恐怕早就活刮了臣妾了。
真是好一個一石二鳥的毒計!”
皇後往前走了兩步,卻被淩曦謹慎攔下。
“皇上身子不適,娘娘有什麼話還是隔遠些說把。”
“!!!”
皇後震驚她的大膽,卻又無可奈何,隻能隔著淩曦的手臂向皇帝喊冤。
“皇上明鑒,當初可是曹監正向您建議,讓婉貴妃來行宮養胎的啊。這件事與臣妾半分關係都沒有!”
誰知淩曦緊接著便揭穿道:“忘了告訴皇後娘娘,曹監正已經畏罪潛逃了。”
皇後心髒猛地往下一墜,“什麼意思?”
淩曦故意詐她,“這就要問娘娘您了,曹監正究竟做了什麼,為何要在這關鍵時刻玩失蹤?皇上中毒一事是否是你指使他幹的?”
“怎麼可……”
話還沒說完,景煜就冷冷地補充了一句。
“皇後娘娘還是想好了再回答。微臣已經派人拿下了楊院判,他可什麼都招了。”
這話說得不僅皇後眼前一黑,就連皇帝都深深吸了一口氣。
“楊院判?”皇帝說話的聲音都開始抖,“這件事他也有份!?”
景煜並不正麵回答,而是目光如炬地緊鎖著皇後。
“事到如今,榮親王已經暴露,等皇上回宮之後也定會追查您與他的往來。皇後娘娘還想要撇清幹係嗎?”
話說到這,皇後總算回過神來。
如果榮親王當真背著她謀殺皇帝,那他的居心絕對不止扶持自己兒子上位這麼簡單。
想到榮親王又是塞人入後宮,又是利用禁軍作為眼線的這些手段,皇後就驚出一身的冷汗。
噗通!
“皇上息怒!”皇後悔不當初,膝蓋一軟跪下請罪,“臣妾的確和榮親王有往來,但臣妾從未有過想要傷害皇上的心思,更不知他的惡毒計策,還請皇上明察!”
得知榮親王居然敢殺皇帝,二皇子一滴冷汗順著鬢角滑落。
“父,父皇,楊院判和曹監正都是榮親王舉薦給兒臣的。兒臣一時失察,輕信了他的鬼話,可兒臣與母後絕不敢謀害父皇!”
看著跪著的發妻和嫡子,皇帝嘴唇止不住地顫抖,卻久久沒有說出一句話。
淩曦沒聽到動靜回身看去,便瞧見皇帝臉色憋得發紫發青。就在她意識到不對勁的時候,皇後猛然吐出一口黑血,翻著白眼再次暈倒。
“皇上!”
“父皇!”
殿內一時間亂作一團,在婉貴妃和皇後等人的驚呼聲中,陳太醫立刻上前替皇帝診脈,然而給出的結論卻如同晴天霹靂一般。
“不,不好!皇上的餘毒尚未排清,又有一股新的毒浸入入心肺。”
婉貴妃聞言差點沒暈過去,“那,那要怎麼辦?”
陳太醫摸著皇帝的脈搏,自己的手指都在輕微顫抖。
“以微臣淺薄的醫術來看,侵入皇上心肺的那股新毒很是霸道,似乎是在服用解藥之後重新生成的。恕微臣直言,皇上之前的餘毒尚未清除幹淨,若不能及時找出精準解毒的辦法,恐怕……”
“你是說,朕會死。”
突如其來的聲音驚得眾人一哆嗦。
婉貴妃轉頭才發現皇帝不知什麼時候睜開了眼,正直勾勾地盯著他們。
“皇上!?”
皇帝避開婉貴妃的攙扶,眼神陰沉地盯著陳太醫。
“你,你說,朕是不是會死?”
陳太醫已經駭地跪在了地上,“皇上息怒,是微臣無能!”
瞧出皇帝眼底逐漸浮現的殺氣,淩曦及時提醒道。
“皇上息怒,眼下行宮之中的太醫就隻有陳太醫可以信任,微臣等人都會竭力想辦法救治皇上。”
聽到她這話,皇帝便將目標對準了淩曦。明明是個瀕死的人了,但身上竟是散發出讓人退避三舍的凶惡戾氣。
“竭力救治?朕乃一國之君,爾等未能護主,理應該萬死!”
“!!!”
淩曦的臉色肉眼可見地陰沉了下來,垂在身側的手也緩緩攥緊成拳。
皇帝抬手艱難地擦拭了一下唇角處的血跡,癲狂地望著眾人。
“朕不管你們用什麼法子,若是救不了朕的性命,不僅榮親王要死,行宮之中所有人都得留下給朕陪葬!”
“皇上!”
最先驚呼出聲的是婉貴妃,她心中驚怒交加,下意識護著自己的小腹。
“臣妾等人定會不顧一切救治皇上,您又何必說這些。”
皇帝隨著她的動作,想起了還未出世的孩子。
“朕差點兒忘了,你懷的這胎可是關乎著國運。它若真有這本事,就該想辦法救下朕還有你這個母妃。”
……
……
“皇上瘋了。”
離開主殿,淩曦憋不住吐出一句。
“淩大人慎言!”
緊隨其後的陳太醫聽見了,趕忙擺手示意。
淩曦望著殿外四下駐守的侍衛,深吸一口氣將憋悶感壓了回去。這些人尚且還不知曉皇帝已經想要讓他們陪葬,至今還盡忠職守地為其站崗。
“淩曦!”
尖利且當著狂暴的嗓音自身後響起,下一秒二皇子氣急敗壞地衝了出來。
“是你,都是你幹得好事!”
“二殿下何意?”
“你明知曹監正和楊院判有問題,為什麼不提前戒備。如今父皇危在旦夕,我等所有人的性命也都受到威脅,這都是因為你的疏忽!”
淩曦聽他大言不慚地說完這些,直接氣笑了。
“這兩人不是二殿下與皇後娘娘辛辛苦苦安插到行宮中來的嗎?我若一開始就將其拔除,你們又怎麼能順理成章地陷害貴妃?
要不是你們作惡多端,自作聰明,又如何會落到今日這個下場?”
“你!找死!”
二皇子盛怒之下再也控製不住脾氣,對準淩曦的麵門便是一拳,隻可惜拳頭在距離淩曦還有兩尺的距離時卻被人精準截住。
景煜鬼魅一般出現在兩人之間,強勢地製止了二皇子攻勢。
“看來二殿下覺得眼下的情況還不夠緊急,還想鬧出些別的亂子。”
“景煜,你敢對本殿下動手!?就算父皇知曉我與榮親王往來,但你也沒有證據證明毒藥是本殿下派人下的。隻要父皇一日不定本殿下的罪,本殿下就一日是你的主子!”
“啊!”
痛苦的嚎叫聲在主殿外響起,景煜幹脆不再收斂自己的情緒,一點點收緊手上的力道。隻見二皇子的手腕在強烈的擠壓下收縮彎折,仿佛下一秒就要折斷。
“景煜!你瘋了!”
皇後聽到響動慢了一步衝出來,就看到自己兒子痛苦慘叫的模樣。之前累計的仇恨在這一刻盡數爆發,她跳著腳咆哮道。
“來人,把這個逆臣給本宮拿下!”
隻可惜她烏央烏央地吵了一通,站在四周的侍衛們卻像是聾了一樣,半點兒反應都沒有。
皇後這才想起來,如今行宮的防衛都是景煜在掌控,她不過是個被架空的皇後而已。
“好,好!”
皇後指著景煜和淩曦,氣得七竅生煙。
“你們如此囂張,總有付出代價的時候!找到凶手又如何,尋不來解藥,大家都得死。”
這時景煜猛然鬆手,二皇子踉蹌著後退摔倒,形容狼狽。
“來人。送皇後和二殿下回去休息,沒有本官的命令,不許外出。”
“是!”
蕭然親自上前,對皇後做了個請的手勢。
皇後雖然氣憤不甘,但在絕對的兵權壓製之下卻是毫無反抗之力。
“景煜,本宮會讓你付出代價!”
留下這麼一句狠話,皇後帶著二皇子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隻是教訓了這對母子,卻並不能消除眼下最要緊的危機。
淩曦瞥了眼已經重新關上的殿門,壓低聲音詢問陳太醫。
“您給我們說句實話,皇上還能撐多久?”
陳太醫抬起衣袖擦了擦臉上的汗珠,“若是情況好,能撐兩日。若是不好,恐怕,明日此時就是大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