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太醫的話如同一塊巨石,壓得眾人喘不過氣來。
三皇子提議,“行宮的藥材有限,現在父皇已經清醒,不如快馬加鞭送他回宮?”
“不可。”
“絕對不行。”
淩曦和景煜異口同聲地否決了這個提議。
“皇上的身子殘破不堪,指不定什麼時候就徹底垮了。況且榮親王既然想弑君,就不會沒有留後手。萬一皇上在回宮的途中遇襲,我們護不住。”
淩曦順著景煜的話補充道:“無論是現在送皇上回宮還是派人回去救援,都會打草驚蛇。眼下隻有封鎖全部的消息,才能讓榮親王有所忌憚。”
三皇子若有所思,“如此,隻有靠我們自己救父皇。”
大家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陳太醫的身上,後者感受到無盡的壓力,整個都不好了。
感受到對方忐忑的情緒,淩曦主動開口。
“楊院判既然是榮親王的人,那他肯定是不能用了。接下來防務方麵的事情勞煩景大人,我來給陳太醫打打下手。”
景煜麵上不顯,心中卻是暗暗歎氣。
“也好。”他不忘提醒二皇子,“做好最壞的打算。如果……臣會負責護送殿下和貴妃提前回宮。”
二皇子聽懂了其中的暗示,景煜是想說萬一皇帝毒發身亡,他們會選擇集體抗旨。
懷著沉重的心情,淩曦開始幫助陳太醫重新調配解藥。直到忙活到深夜,才有了片刻的喘息。
“藥好了?”景煜過來給他們送飯菜,順便詢問進度。
淩曦在他的陪同下將新的解藥獻給皇帝,誰知這藥剛服用下去不久,皇帝就徹底昏厥了過去。
陳太醫已經嚇得跪在地上無法起身了,隻能由淩曦來給皇帝診脈。
“奇怪!明明用的都是解毒的藥材,為何毒性反而被激發了起來,就像是……”
話說到一半,淩曦腦海中突然蹦出來一個念頭。她怔了一瞬,立刻伸手去解皇帝的衣衫。
“淩曦,你這是做什麼?”
注意到她的動作,婉貴妃發出疑惑的詢問。
“微臣有一想法,需得查看皇上的身體驗證。陳太醫,來幫我!”
隻可惜陳太醫此刻已經嚇軟了腳,婉貴妃略一猶豫之後走過來幫忙。
衣裳剛扒了一半,她就已經忍不住驚呼出聲。這麼一叫,守在外殿的景煜和二皇子說話的兩人也疾步衝了進來。
“怎麼了?”
婉貴妃指著皇帝的身子說道:“好多金斑。”
景煜走上前來的時候,淩曦正湊近了研究皇帝皮膚上的這些金色斑點。一圈又一圈,像是動物身上的紋路。
二皇子見狀也忍不住抽氣,“這是什麼?!”
“是鴆毒。”淩曦頭也不抬地回道,“難怪解藥沒辦法壓製住毒性,反而激發了它的擴散。”
景煜追問,“你知道這毒?”
“知道。”
淩曦終於抬眸,臉色卻是陰沉如水。
“我師母曾經中過這種毒,師父花了多年時間為她調理,總算是從閻王手中搶回了一條命。”
二皇子聞言狂喜,“如此說來,你可知如何醫治!父皇他有救了。”
淩曦嘴唇動了動,卻沒有立刻回應。
景煜敏銳地縮了縮瞳孔,斷了兩人的對話。
“就算能救,想要湊齊材料恐怕也得費些時間。淩曦,你先同我去統計一下剩下的藥材。”
景煜主動上前牽起她的手,帶著人快速離開。等到了沒人的地方,他這才打開天窗說亮話。
“你剛才在猶豫什麼?”
淩曦抿唇,知曉對方看出了自己的心思,幹脆坦誠地對上了景煜的雙眸。
“皇上之前說的那番話你也聽見了,我們竭盡全力去救他,他卻一心想要拉我們陪葬。如此自私自利之人,值得我們救嗎?
就算救活了,這餘毒也會一點點蠶食他的身體。誰敢保證皇帝醒來之後是嘉獎我們救駕有功,還是責怪我們護駕不力?
這樣的君主,真的值得我們舍命相護嗎?”
如此大逆不道的話,淩曦說出來非但不覺得有錯,反而有種如釋重負的暢快感。
她提醒道:“眼下咱們已經有足夠的人證和物證,揭發這次暗殺是榮親王下的手。就算是皇上沒了,我們也有本事護著婉貴妃和二皇子回宮。
到時候……”
“到時候我們與榮親王之間必有一戰。”
景煜截下淩曦的話頭,神色之間並沒有因為她剛才那些匪夷所思的想法而惱怒。
“榮親王敢暗殺皇帝,必定留有後手。就算要給榮親王和皇後等人治罪,也須得皇帝親口向天下人昭告,如此方能有足夠的震懾力使得朝臣相信。”
注意到淩曦隱隱的不甘和強壓的怒火,景煜伸手搭住她的肩膀,鄭重其事提醒道。
“我知道你對皇上的惱意不僅僅是因為這次的事情,還因為你生父一家的冤情。”
剛說到這裏,淩曦渾身的肌肉就猛然繃緊。
景煜感受到了,卻沒戳穿。
“可你有沒有想過,有些案子讓皇上親自推翻,和等二殿下上位之後再下旨重查,完全是兩碼事。”
“……”
冗長的沉默之後,淩曦重重吐出一口氣。
“我知道了。”
她緩了緩情緒重新睜眼,眼神之中的那抹淡淡殺意已經消散。
“外祖父和母親去世之後,我一直寄養在師傅家中,師母的病一直都是我在照料。我可以配製出解藥,讓陳太醫過來搭把手。”
說完這些,她沉默地轉身進了臨時的藥房。
景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派人去將陳太醫叫來打下手。
又是一整晚的辛苦,直到天色完全亮起,藥房的門板才緩緩開啟。
二皇子已經在門口焦急地徘徊了許久,見狀立刻迎了上來。
“陳太醫,如何了?”
陳太醫不敢托大,隻是期望地看向淩曦。
“二殿下放心,藥已製成。”淩曦踱步而出,連續熬了兩日沒休息,眼下的烏青十分明顯。
看到她懷中拿著一個錦盒,二皇子下意識想要伸手去接,中途卻又忐忑謹慎地收了回來。
“走吧,很快就到午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