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帶著二皇子氣勢洶洶奪門而入,身後的宮人跪了一地。她先是目光淩厲地掃視全場,緊接著便鎖定在皇帝身上。
“皇上!”
皇後小跑著上前,還沒抵達床邊就先開始哭嚷起來。
“皇上,臣妾來晚了,您沒事吧?”
二皇子緊隨其後,“父皇,您受苦了!兒臣帶了太醫來為您診治。楊院判,還不快來給父皇診脈!”
楊院判答應一聲,光明正大地擠開了陳太醫。可當他切實看到皇帝的情況後,他的臉色就變了。
“這,這!”
皇後注意到他的異樣,心裏也跟著七上八下起來。
“楊院判,皇上情況如何?”
楊院判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手指都在微微顫抖。
“啟稟娘娘,皇上他中了劇毒,如今毒已浸入五髒,若不能及時解毒的話,隻怕是要……”
後麵的話他沒說完,在場的人卻也都能明白。
皇後也沒想到情況如此嚴重,當即腦子一陣空白。
“什麼!?”
二皇子原本跪在一丈開外,聞言驚得從地上彈起來,直接撲到床邊抓住皇帝的手腕。
“父皇!父皇您不能有事啊,父皇!”
淩曦蹙眉,低聲提醒道:“二殿下冷靜,請不要隨意觸碰皇上。”
誰知剛說完就遭到了對方的申斥。
“你住口!你算個什麼東西,敢來指揮本殿下做事。父皇在來的路上還好好的,怎麼一到行宮就中毒了?”
這話提醒了皇後,她深吸一口氣穩住心神,視線開始在殿中搜尋。
“婉貴妃呢,她怎麼不在?”
“臣妾在此。”
輕柔且不失穩重的嗓音傳來,婉貴妃換了身得體的衣衫重新出現,神色已經恢複如常。
“見過皇後娘娘。”
瞧見對方還有心思給自己行禮問安,皇後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婉貴妃,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謀害皇上!”
一句話,直接給婉貴妃扣了頂足以誅九族的罪名。
饒是婉貴妃早就有心理準備,聽到這話時還是心髒抽搐了幾下。
“皇後娘娘這話臣妾可不敢苟同。皇上中毒的原因尚未查明,如何能斷定是臣妾下毒?況且臣妾身懷六甲,最是需要皇上照拂的時候,有何理由要加害皇上?”
“誰知你包藏了什麼禍心!”皇後不依不饒,咬牙啟齒地指著對方,“從昨日抵達行宮之後,皇上就一直與你在一起,甚至連晚膳都是單獨與你享用。不是你下的毒,還能是誰!?”
“皇後娘娘息怒。”淩曦移步當在婉貴妃身前,袒護之意十分明顯,“皇上雖然昨晚一直與貴妃娘娘在一起,但並不能代表毒就是貴妃下的。相反,皇上中毒頗深,很可能實在來的路上就已中招。眼下最要緊的,還是趕緊讓太醫製作解藥為皇上解毒才是。”
“放肆!本宮做事豈容你一個區區五品小官插嘴!”皇後一記眼刀飛過去,恨不得把淩曦活剮了,“你不說話本宮差點忘了,當初皇上信任你,才將行宮安防事務交予你掌控。如今皇上初到行宮就遭人毒手,你也是罪責難逃。”
二皇子在旁添油加醋,“說不定就是你與婉貴妃聯手害了父皇,企圖謀權篡位。”
皇後聞言當即素手一揮,“來人,將這兩個弑君的罪臣和妖婦拿下!”
一聲令下,強悍的氣勢足以震懾住現場所有人,然而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卻並沒有見到任何侍衛進來捉拿淩曦和婉貴妃。
皇後意識到事情的不對勁,後知後覺地衝到殿門口張望了一番。隻見宮殿內外都被行宮中原本駐紮的禁軍把控,而她帶來的那批侍衛隻能在外圍對峙,根本無法靠近主殿。
“淩曦,你好大的膽子,你這是要造反!”
麵對氣急敗壞的皇後,一直沒怎麼說話的景煜冷著臉站了出來。
“皇後娘娘莫不是忘了,此番前來行宮,全部的安防都由臣來安排。眼下皇上被人下毒,為防止凶手外逃,臣不得不封鎖行宮。
誰若有異動,格殺勿論。”
“!!!”
景煜這番話說得輕巧,但身上凝結的煞氣卻是衝得皇後噔噔退了兩步。
“景煜,你想幹什麼?別以為皇上沒清醒,你就能為所欲為!”
“臣不敢,但臣既然食君俸祿,就該為君分憂。
皇後娘娘心急火燎地要治罪,可若是到頭來尋不到確鑿的證據,又放走了真正的凶手,臣怕娘娘無法向天下交代。”
“你!”
皇後被他嗆得心梗,伸手指著景煜點了好幾下才獰笑出聲。
“好,本宮倒是要看看,你如何向天下交代!”
暫時壓製住皇後的氣勢之後,景煜直接詢問陳太醫。
“藥方可配好了?”
陳太醫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恕下官無能,暫時無法診斷出皇上到底中了什麼毒。不過下官已經按照尋常的解毒方子調配了藥方。”
“來人,速速將藥煎來。”
“等等!”剛剛才安靜了不到一分鍾的皇後再次插嘴,“陳太醫既然診不出皇上中了什麼毒,又如何能治好皇上?景大人就是這麼對天下人負責的?”
景煜瞥了她一眼,“皇後娘娘寓意如何?”
“讓楊院判來決斷。”
突然被點到名的楊院判心髒咯噔跳了兩下,迎上皇後期待以及景煜嘲諷戒備的目光,他默默咽了口唾沫。
“下官……”
“既然皇後娘娘如此信任楊院判,那就由你與陳太醫二人共同商議如何醫治皇上。”
景煜一邊下令一邊仔細審視著對方的表情,眼下他尚且不能排除楊院判一行人的嫌疑,但他也自信對方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二次加害皇帝。
領了命令,楊院判隻得研究了一番陳太醫開的方子,在確定沒有任何問題之後,兩人又親自為皇帝煎藥。隻是喝了藥之後,皇帝並沒有清醒的跡象。
“都快半個時辰了,皇上怎麼一點兒動靜都沒有?”皇後急得在殿內來回踱步,指著陳太醫怒斥,“是不是你開的方子有問題?本宮就知道,你是婉貴妃的人,怎麼可能會盡心診治皇上。”
眼看皇後又要發飆,陳太醫連忙跪地求饒。
淩曦蹙眉提醒,“皇後娘娘莫不是忘了,藥方是楊院判和陳太醫一起開的。若是要怪罪,身為上峰的楊院判更是罪加一等。”
“哼!休要和本宮耍嘴皮子。到了午時皇上若是再醒不過來,本宮就帶著皇上啟程回宮,將爾等的罪名公之於眾!”
扔下這麼一句話,皇後黑著臉拂袖離去。
淩曦回到內殿,婉貴妃以及三皇子都對她點頭示意。
“辛苦淩大人周旋了。”
“是微臣的本分,皇上情況如何了?”
婉貴妃搖頭,臉上已經透出了疲憊之色。
三皇子一邊替昏睡中的皇帝擦拭麵頰,一邊心疼道:“母妃身子重,還是先去休息吧。父皇這裏有兒臣守著,一旦有好轉的跡象,兒臣會第一時間告知母妃。”
皇後吵吵嚷嚷,一心為了皇帝著想的樣子,但從出事到現在,守在床前伺候的隻有婉貴妃和三皇子母子。
淩曦見狀也勸道:“娘娘當以身體為重,不管情況如何,接下來都是一場硬仗。”
婉貴妃明白這個道理,就算皇帝救回來了,這件事也隻是一個開端。到時候追究責任,還得和皇後好好博弈一番。
就在這時,景煜帶著陳太醫過來。
一現身,陳太醫就拿出剛剛配好的解藥。
“這是微臣為皇上重新調配的解毒丸。”
正準備起身離開的婉貴妃眼睛一亮,“解毒丸?可有用?”
“有七成的效果可以使得皇上蘇醒。”
“那還等什麼,快給皇上服下!”
趁著陳太醫給皇帝服藥的間隙,淩曦詢問景煜。
“哪兒來的解藥?”
“找到了毒藥的根源,讓陳太醫避開楊院判私下研究了一番。”
淩曦轉了轉眼珠,還沒來得及刨根問底,卻聽三皇子驚呼起來。
“糟了,皇上牙關緊閉,根本咽不下去啊。”
婉貴妃眉頭緊蹙,思忖一瞬後直接把藥丸搶過去送進自己嘴裏。
陳太醫見狀忙勸阻,“娘娘三思啊!是藥三分毒,況且這解藥極為霸道,萬一損傷了腹中的龍胎……”
“眼下皇上的性命才最重要。”
她和腹中的孩子想要活下來,前提是得到皇帝的庇護。
沒有絲毫的猶豫,婉貴妃將藥丸嚼碎,親自嘴對嘴渡給皇帝。配合著溫熱的湯藥,這解毒丸總算喂進去了大半。
淩曦心中焦急,迫不及待親自上前把脈。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脈象果然有了變動,皇帝嘴唇上的烏青色也開始漸漸變淺。
“起效了!”
剛說完話,眾人就見到皇帝睫毛動了動,似乎有了蘇醒的跡象。
“皇上,皇上?”
婉貴妃差點喜極而泣,“沒想到陳太醫醫術如此高明?”
陳太醫也是滿臉喜色,但卻不忘謙虛解釋。
“之前微臣與楊院判配製的解藥也並非完全沒用,隻是沒有摸準最緊要的配比,才差了點兒火候。經過重新調配的解藥彌補了之前的不足,皇上服下之後自然醒得快。”
說話的功夫,皇帝就已經睜開了雙眸。迎上婉貴妃含淚的雙眸以及三皇子擔憂的眼神,他還有些神情恍惚。
“朕這是怎麼了?”
“皇上您總算是醒了,您再不醒,臣妾真是要撐不住了。”
婉貴妃拭淚的同時,三皇子迅速把之前發生的事情告知對方。
聽聞自己居然中了劇毒,皇帝震驚地瞠目結舌。
“你是說,朕,差點死了?”
“父皇福大命大,又有陳太醫竭力救治,自然能逢凶化吉。”三皇子跪在床邊,同樣垂淚不止。
陳太醫立刻推辭道:“微臣隻是做了自己該做的,倒是貴妃娘娘與三殿下因為擔心皇上差點熬壞了自己的身子。”
站在一旁的淩曦靈機一動,立刻幫腔道:“是啊。自從皇上中毒之後,貴妃娘娘與三殿下就一直守在床前,連口水都沒顧得喝上。
貴妃娘娘身懷六甲,即便是受到了驚嚇也始終堅持侍疾,甚至顧不上腹中龍胎親自替皇上試藥。
娘娘與皇上伉儷情深,感動了上蒼。”
皇帝一手握著婉貴妃的柔荑,一手揉著隱隱作痛的額角。
“是誰給朕下毒,朕要將他碎屍萬段!”
陳太醫悄悄看了眼剛蘇醒就戾氣如此大的皇帝,原本想提醒他不可情緒激動,但滑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
景煜雙眸微垂,掩去深處的精光。
“微臣已查到一些眉目,不過還請皇上先行下旨傳召皇後與二殿下前來,微臣再原本解釋清楚。”
提到皇後,皇帝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對方不在,心中立刻升起濃濃的不悅。他還沒死呢,對方居然就敢輕視自己了。
“婉貴妃尚且在此守著朕,皇後身為一國之母,為何不在朕身邊伺候?來人,去告訴皇後就說朕醒了,讓她和老三一起過來說話。”
“是。”
徐朔鬆了一大口氣,立刻前去傳話。
淩曦親自替皇帝倒了些茶水漱口,不忘抓住機會給皇後上眼藥。
“皇上息怒,自從您中毒之後皇後娘娘就沒閑著,一直在準備鑾駕,欲將皇上移送回皇宮醫治。
隻是婉貴妃擔心皇上身子承受不住,一直頂著壓力不肯鬆口。導致皇後對貴妃娘娘多有苛責。”
婉貴妃與淩曦不著痕跡地交換了一記眼神,立刻抽泣起來。
“皇上恕罪,臣妾膽子小,一心隻想著怎麼救皇上,全然不懂朝堂上的那些考量。還好陳太醫醫術精湛,將皇上救了回來。否則耽誤了朝政,臣妾便是百死莫贖了。”
最後連景煜也不忘補充了一句,“啟稟皇上,在您昏迷期間微臣擅自做主封控了整座行宮,不許任何人進出,以免走漏了消息。
即便皇後要帶您回宮,微臣也想著至少要等您恢複意識之後再出發。隻是處置過程中恐有言語不妥之處,觸怒了皇後娘娘,微臣先行向皇上請罪。”
眼看他居然說著就要跪下來磕頭,皇帝趕忙出言阻止。不過是瞬息之間,他的心思已經千回百轉地考量了許多。
“你們做得很對,朕的性命當然是最要緊的。至於其他……”皇帝眯了眯眼,對皇後的不滿在這一刻達到了頂點,“隻要朕還有一口氣,朝堂就不會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