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於大皇子明麵上的威脅,二皇子的話更像是細密的銀針,隱秘卻尖銳地刺痛著對方。
大皇子深吸一口氣,伸手點了點二皇子和淩曦。
“好,好得很。”
二皇子裝作沒看到他宛如要殺人一般的眼神,轉身踱步來到了李纖纖的跟前。
“就是你誣告淩寺正輕薄於你?”
連大皇子都在對方手上吃虧,李纖纖自然不敢吭聲,甚至都不敢看對方的眼睛。
二皇子笑了笑,手中折扇探出去勾住李纖纖的衣領往下拽了拽。
李纖纖低聲驚呼,趕忙伸手捂住。
“二殿下,您,您這是做什麼?”
在眾人費解的目光中,二皇子語出驚人。
“若是沒記錯,幻煙坊每年都會調教不少才貌雙全的歌姬舞姬,送往各大世家。凡是出自幻煙坊的女子,後背皆有梅花紋身。
本殿下瞧著你一臉自狐媚相,倒像是出自風塵之地。”
他說話時語氣淡淡,臉上甚至持續掛著笑意,溫和的模樣卻叫人遍體生寒。
“說吧,到底是誰在背後操縱你裝作良家女誣陷朝廷命官的。”
李纖纖在聽聞幻煙坊三個字的時候就膝蓋一軟,撲通跪在了地上。
大皇子也是臉色一白,強忍著才沒有衝上去捂住二皇子的嘴。
景煜聽得這話,當即對沈逸航使了個眼色。
“帶下去查驗清楚。”
“是。”
小五剛帶人上前,李纖纖就驚恐地後退掙紮。
“不,不要!”
她也知曉,自己一旦身份暴露,一切就都完了。不僅她會遭殃,大皇子那邊也沒法交代。
小五早就看她不爽了,此刻絲毫沒有憐香惜玉的心思,直接粗暴地上手拖拽。
掙紮間,隻聽得棉帛撕裂聲猝然響起。李纖纖跌坐在地上,身上的衣服裂開,鬆鬆垮垮地掛在身上。
若是換做平日在大街上看到這種事,大家自然是非禮勿視。但李纖纖的身份關係到淩曦的清白,大家哪裏還顧不上這些禮節,都一個勁兒地盯著她的後背看。
隻見那白皙如玉的肌膚上,赫然刺著一支盛放的梅花。
二皇子瞧見後笑嘻嘻地打開折扇,“喲,竟是一整支的梅花,看來姑娘在幻煙坊的地位可不低啊。
你說說你,放著錦衣玉食的日子不過,非得扮作清貧人家的姑娘來害人。這又是何苦?”
李纖纖臉色慘白如紙,下意識抬眸向大皇子尋求幫助,卻見對方正一臉陰沉地盯著自己,嫌惡鄙夷之情盡顯。
“好哇,原來是個風塵女,居然騙了本殿下這麼久!”
大皇子一開口,直接把之前的髒水都潑到了李纖纖的身上。
“連身份都是假的,想來之前說的那些話也沒一句可信。虧得本殿下還如此信任你,親自帶你來大理寺討回公道,你就是這般回報本殿下的?來人,把這個滿口謊話的妖女給本殿下帶走!”
“且慢。”
景煜上前一步,直接擋在了李纖纖的身前。
“此女誣陷朝廷命官,觸犯啟盛國律法,自當交給大理寺定罪。”
大皇子嘴角抽搐,“可她欺騙本殿下在前,自該讓本殿下處置。”
“大哥息怒。”二皇子再次搖著折扇上前,“這妖女作奸犯科,罪不容恕。無論是交給大理寺還是由你定罪其實都不衝突。
按照律法,這種人本就該由衙門審訊。咱們雖貴為皇子,但也沒有私下用刑的道理。
不過既然大哥氣不平,那就等著大理寺審完之後再處置此女。到時候於公於私都說得過去,景大人覺得如何?”
“自當如此,把人帶下去。”
“是!”
“等,等等!”
大皇子想要上前阻攔,隻是擋住了小五等衙役,卻擋不住身手敏捷的沈逸航。隻見沈逸航親自擒住李纖纖的胳膊,把人一提一甩就扔給了另外的衙役。
眼看阻攔不得,大皇子也無可奈何。最終除了氣急敗壞地多瞪了淩曦和二皇子兩眼外,也別無它法。
景煜攜帶大理寺的官差們送走了大皇子,回頭同樣朝二皇子拱手。
“今日多謝二殿下仗義執言,化解了危機。”
二皇子似笑非笑地打量著景煜,“景大人謝我,代表的是大理寺還是自己?”
景煜神情不變,“都是。”
“看來景大人對淩寺正的確是格外看重。不過你也不必謝我,本殿下今日所為皆是出於私心,希望淩寺正回去之後再好好考慮一下本殿下的建議。今日之事隻是個開頭,以後恐怕還會有接連不斷的麻煩找上門。”
二皇子隻當看不到淩曦蹙眉為難的模樣,笑眯眯地搖著扇子轉身離去。
“不必送了。”
等人都走光了,沈逸航這才急吼吼地湊到了淩曦身邊。
“淩兄,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你怎麼還私下和二皇子扯上關係了?”
淩曦也是一腦門的官司,“此事說來話長。”
景煜輕咳一聲,提醒道:“回書房再說。”
沈逸航也知曉這種事情不能張著嘴巴亂講,先是將今日參加審訊的衙役叮囑了一番後,這才跟著淩曦與景煜一同回了書房。
“怎麼回事?”
關上書房的大門,景煜也不再壓抑心中的擔憂,直接把焦急寫在了臉上。
淩曦也不敢欺瞞,直接把當時如何遇見李纖纖,如何救人再送人回家的過程都說了一遍。
“我假裝喝了有藥的茶水,再借著擦嘴的動作都吐進了手帕中。”
沈逸航聽到這就氣得蹦了起來,“真是卑鄙!剛才咱們就該當著大殿下的麵把這件事揭發出來!”
淩曦此刻反倒是冷靜了下來,還有心思掉轉頭安慰好友。
“你也別氣了,總歸我也沒什麼損失。”
“還沒損失?你這名聲差點就毀在了這個女人的手裏。”
“不是李纖纖的錯。”淩曦一針見血地指出,“沒有大殿下的唆使,她一個舞姬出身的賤籍女子,豈敢有膽子設局誣陷朝廷命官。”
景煜同意她的觀點,但卻更加心焦。
“二殿下約你去的白家酒樓。”
他這話用的是陳述句,而非提問。
淩曦笑了笑,“知我者,景大人也。二殿下派人請我去白家酒樓見麵,說會等我到戌時。
如此誠意十足,我若再不識時務且不是打了他的臉,結了惡緣。”
沈逸航心髒咯噔猛跳,“二殿下想拉攏你一起對付大殿下,他想逼淩府站隊!”
淩曦並不否認,但看起來還算是冷靜。
“眼下隻是拉攏,倒也沒有強迫我必須做什麼。”
沈逸航卻不這麼認為,“可二殿下子今天當眾為了你和大皇子作對,還故意說了些誤導對方的話。就算你日後沒有站隊,大皇子那邊也會把你定義為二殿下的人了。”
見淩曦抿唇不語的樣子,景煜上前一步安慰道。
“別慌,隻要你不願意,就算是二殿下也不能強迫你。大不了本官去和皇上那過個明路,把最近發生的事情如實相告。”
淩曦略微張著嘴看向他,許是沒料到他會這麼說。事涉黨爭,但凡聰明的人都會躲得遠遠的。
“多謝景大人關心,隻是,這樣會把你也卷進來。”
“不必擔心,我是太後娘家的人。”
淩曦一想,當真是如此。
景煜和太後同宗同源,就算要涉及到黨爭也該是婉妃娘娘所出的三殿下。
但即便如此,這也是會同時得罪大皇子和二皇子的事情。淩曦沒臉麵讓對方為自己做到這個地步。
“不著急,這件事我得先回府告知父親。”
“當然。”
景煜一眼就能看出淩曦眼底的閃躲,猜到對方不想連累自己,他也不說破。有些事情,他自己來辦就可以了。
“時辰不早了,我送你回府。”
淩曦還在思考二皇子的事情,聞言先是嗯了一聲才回神。
“您送我?”
“對。”
景煜已經去吩咐人備馬車,淩曦卻婉拒道。
“不必如此。想來大殿下剛吃了虧,短時間內不會再有什麼動作。”
“小心為上。”
淩曦還想說什麼,沈逸航卻強行打斷道。
“淩兄,你就老老實實聽大人的。大殿下什麼品行咱們今日也算是瞧見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他剛伸手搭在淩曦的肩膀上,下一秒就被景煜不客氣地掀開了。
“你也早點回去,不然沈老太爺又要派人來衙門尋人了。”
一聽到自家老爺子的名號,沈逸航就苦了臉。
如今朝中兩位殿下的爭鬥愈發嚴峻,沈家為了保全自身,一早就下令府中的子嗣恪守規矩。
而身為嫡長子的沈逸航更是重點的關照對象,每日早出晚歸都得向府中長輩報備。連想偷了個懶去酒樓聽聽小曲的空隙都找不到,可算是憋壞了。
坐在回府的馬車上,淩曦閉著眼睛看似在小憩,但腦子裏卻一刻不停地複盤著今日發生的事情。
大皇子已經將她視作敵人,不管她要不要站隊二皇子,以後大家都不可能和平共處。
就在憂慮時,突然眉心被人輕輕點了點。
淩曦倏然睜眼,就見景煜不知何時已經湊到身邊,一臉鄭重地看著自己。
“我說過了,別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