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曦回府之後，讓芷柔把家裏現成的布料都找了出來。
“好端端的，怎得突然要看布料？公子可是想製新衣了？”
芷柔雖然覺得疑惑，但手裏的動作卻是麻利，沒幾下就叫人把布料都拿到屋裏來給淩曦挑選。
“這個太花哨了，這個太薄，這個黑漆漆的連暗紋都沒有，不行……”
正巧蘇夫人帶著如光和如水過來串門，剛好聽到淩曦挑剔的聲音。
“二少爺這是在做什麼？”
淩曦招了招手，如光和如水就乖巧地圍到了自己身邊。他先是摸了摸兩個小孩兒的臉蛋兒，這才回道。
“準備做副護腕，卻沒找到心儀的料子。”
“原來是做護腕。”
蘇夫人先是打量了一下淩曦身上的衣衫，這才把紫萍叫到跟前。
“我記得小庫房裏有一匹深藍色的蘇繡料子，你去取來給二少爺看看合不合眼緣。”
紫萍很快把東西拿了過來，淩曦一看便眼前一亮。
“的確是好料子。”
不張揚，但又絲滑舒適，用來做護腕再合適不過。
蘇夫人見她喜歡，自己心裏也高興。
“護腕就讓紫萍來做吧，這丫鬟手藝好。多做兩幅，二少爺可以換著用。”
誰知淩曦卻道：“還是我自己來吧。”既然是要送人的禮物，那還是自己動手比較有誠意。
“二少爺自己來？”蘇夫人聞言噗嗤一樂，“您這是要自己穿針引線嗎？”
淩曦回神，窘迫地摸了摸鼻子。她差點忘了，自己現在是男兒身。
“那就讓芷柔來做，省得她一天在家閑得慌。”
芷柔被點到名，不服氣地嘟了嘟嘴。
“哪有閑得慌，奴婢每日也是很忙的好嗎？”
淩曦戳了戳她鼓起來的臉頰，“是，芷柔小姐每日忙著在小廚房裏研究吃食，臉都圓潤了不少。”
幾個人打鬧了一通，青竹苑裏滿是歡聲笑語。
雖說讓芷柔製作護腕，但淩曦自己也偷偷做了一副。隻是為了不引起他人的注意，她都是等到晚上才拿出針線趕工，數日後總算完成。
這天淩曦鄭重地將做好的護腕放在木匣中，心滿意足地前往大理寺。
誰知遠遠就瞧見一輛華貴的馬車停在門口，一名丫鬟打扮的女子正在與沈逸航嚴正交涉。
“沈少卿，這些都是我家小姐的一番心意，您就通融一下。”
沈逸航滿臉的為難之色，他正要開口就瞧見了淩曦的馬車，連忙向她求助。
“淩兄，你來得正好，快來替我向蘇小姐解釋解釋。”
淩曦在聽到“蘇小姐”三個字的時候便是心頭一跳，原本輕鬆愉悅的心情往下沉了沉。她徐徐走下馬車，對方侍女的目光隨即掃了過來。
淩曦抬頭，兩人視線相交的瞬間聽到對方不由自主的抽氣聲。
“嘶——！”
“這位是？”
沈逸航連忙介紹，“這是蘇小姐的貼身婢女。”
丫鬟從淩曦令人驚豔的麵相中回過神來，紅著臉微微福身。
“奴婢靈芝，見過淩評事。”
為了接近景煜，蘇曉嫚早已提前將大理寺內說得上話的人都了解了一番。連靈芝都知道，其中最要緊的便是大理寺少卿沈逸航以及評事淩曦。
見對方脫口便能準確說出自己的官職，淩曦不由眯了眯眼。
“靈芝姑娘今日前來，可是有冤情要訴？”
“噗嗤。”
靈芝捂嘴輕笑，“淩評事真會說笑。我家小姐剛來京都不久，人生地不熟的，哪能有什麼冤情。”
況且以蘇曉嫚的身份，真遇到什麼委屈也會直接向寧妃娘娘告狀，哪裏會隻身一人找到這裏來。
靈芝打量著眼前這位俊俏的評事，隻覺得她正經的性格與妖豔的麵相形成了強烈的反差，倒是叫人心癢。
誰知剛起了逗弄之心，就瞧見淩曦蹙起了眉梢。
“大理寺掌刑獄案件審理，不是嬉笑玩耍之地。既然蘇小姐無案可報，那就請回吧。”
靈芝臉色一僵，不可置信地望著淩曦。
“淩評事，我家小姐是來送東西的。”
“恐怕要讓蘇小姐失望了，景大人前幾日才重申了規矩，大理寺內眾人無令不得接受任何慰問。”
“可是……”
“靈芝。”
輕柔甜美的嗓音從馬車中透出來，一支素淨白嫩的手腕探出來，徐徐將車簾撩起。
蘇曉嫚的真容猝不及防地出現在眾人麵前。
“扶我下來。”
“是。”
靈芝小心翼翼地引著蘇曉嫚走下馬車。
她今日親自前來大理寺，特意選了一套淺色繚姿鑲銀絲邊的羅裙，再搭配羊脂白玉的頭麵，給人一種清雅不失華貴的感覺。
而且因為常年跟隨鎮邊將軍在邊塞的緣故，蘇曉嫚的膚色不似京都城內深閨貴女那般慘白，反而透出健康的紅暈。
沈逸航好暇以整地打量著對方的樣貌，對女子甚微挑剔的他都忍不住點了點頭。
“不愧是寧妃的胞妹，果然有沉魚落雁之姿。”
他這話是湊近淩曦耳邊悄聲說的，但聽者卻是半點反應都沒有。
蘇曉嫚在走下馬車的同時，也在默默打量著眼前的兩人。
沈逸航還好，雖然長相也算俊俏，身材也不錯，但她父親的軍營裏也不乏類似的男子。
但當她的目光落在淩曦身上的瞬間，腳下的步伐禁不住有一瞬的停頓。
蘇曉嫚從小混跡軍營，自以為天下能被稱作俊朗的男兒都該是英俊勇武的。可眼下瞧見了淩曦，她才知道原來世間還有比女子還精致美豔的公子。
淩曦此刻抿著唇表情淡淡地站在那兒，就像是天上的月光，叫人向往卻又無法觸及。
“小女見過沈少卿、淩評事。”
收斂了心神，蘇曉嫚端莊有禮地福身。
沈逸航與淩曦則是微微側身避開。
“蘇小姐客氣了。不是我們不通融，隻是規矩在這擺著，還請蘇小姐不要為難我等。”
沈逸航盡管不抗拒美人送殷勤，但也分得清場合與身份。如果對方擺明了是來給自己添麻煩的，他也不會讓步。
蘇曉嫚聞言柳眉蹙起，可憐兮兮地望著兩人，好似沈逸航說一個不字，她立馬就能哭出來。
“真的不可以嗎？可是今日送的東西並非吃食，而是我特意請城中最好的繡娘趕製的護腕。”
見蘇曉嫚這幅模樣，沈逸航果然有些招架不住。
“蘇小姐您別這樣，要不……”
“要不還是問景大人的意思吧。”淩曦截過對方的話頭，“我等無權做主，若是景大人首肯的話，我們再派人告知蘇小姐。”
蘇曉嫚嘴角抽了抽，自己以往隻要擺出這幅泫然欲泣的委屈模樣，任何人都會答應她的要求。不想淩曦卻是個例外，竟是絲毫不受影響。
蘇曉嫚想了想，伸手抱住自己的胳膊，“可是，外麵風這樣大，淩評事忍心讓小女子在這幹等著嗎？”
明明已經是深秋的天氣，但對方為了見景煜卻故意穿了夏裝。眼下站在風口處，的確美若天仙，但也凍得直起雞皮疙瘩。
蘇曉嫚纖長的手指抵在唇邊輕咳一聲，她就不信了，淩曦能眼睜睜看著她挨凍。
果然，淩曦眉眼中閃過一絲光芒，唇角逐漸勾起淺淺的弧度。
“靈芝姑娘，你家小姐覺得冷，你快扶她回馬車裏坐著。”
“！！！”
蘇曉嫚猛然抬起頭來瞪向淩曦，瞳孔被錯愕的情緒占滿。他居然真的任由自己吹風挨凍，這也太沒風度了！
淩曦才不管蘇曉嫚心裏怎麼想，說完這話後就轉身進了大理寺。
沈逸航緊隨其後，衝她豎起了大拇指。
“厲害，我剛才差點沒忍不住同意了，還是你有原則。”
淩曦睨了他一眼，“我隻是不想被景大人罰著跑圈。”
兩人快步急行，同時向景煜請見。
“見過大人。”
景煜從案幾後抬眸，“你們兩個怎麼一起來了，可是有什麼事？”
沈逸航嘿嘿一笑，摸著鼻梁解釋，“大人，蘇府的小姐來了，說是要給咱們送東西。”
景煜聞言瞬間沉了臉色，沈逸航見狀忙表態道：“不過我們可沒讓她進來，隻是讓人在衙門外等著。”
“本官之前已經說過，大理寺不接受外人的慰問。”
“我們也是這樣說的，但蘇小姐很倔強，就是不肯離去。”沈逸航說著看向淩曦，“淩兄剛才也勸了，沒什麼用。”
景煜的目光落在淩曦臉上，看她沒否認，這才無奈地揉了揉額角。
“叫她進來吧。”
“好勒，下官這就去讓她走……”沈逸航話說到一半卡住，隨即震驚地瞪圓了眼睛，“大人您說什麼？”
景煜不耐地重複，“本官讓你把蘇小姐請進來。”
淩曦心頭咯噔猛跳，忍不住提醒道。
“大人，可您剛才還說這裏是衙門。”
“本官知道。”
景煜被蘇曉嫚纏得心煩，前麵兩次的敲打似乎並不起作用，他隻能當麵把話說清楚，免得對方再生事端。
然而這幅模樣落在淩曦眼裏，卻像是景煜耐不住蘇小姐撒嬌，退讓了自己的原則。
她垂在身側的手指緩緩攥緊，“既然如此，那下官就不叨擾景大人和蘇小姐會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