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淩兄!”
看著淩曦決然離去的背影,沈逸航慌忙地叫了兩聲。
“景大人,那您慢慢和蘇小姐聊,我也先出去了。”說完還不忘衝他做了個加油的手勢。
景煜看著沈逸航嬉皮笑臉的表情,就知道他誤會了。正準備開口訓斥,餘光卻瞄到了淩曦夾在臂彎處的小小錦盒。
大理寺內用來盛放證據的盒子都是樟木製成的,可以最大程度上防止生蟲。而淩曦臂彎處的錦盒隻有巴掌大小,倒像是送人的禮物。
景煜腦中想到了什麼,但因為錯過了最佳挽留的機會,隻能暫時作罷。
隨著時間的推移,蘇曉嫚坐在馬車上逐漸失去了耐心。
“怎麼還不出來?”
靈芝建議道:“要不奴婢再去問問。”
“有什麼好問的,沒聽到剛才淩評事的話嗎,除非景煜首肯,否則咱們今日一步也別想踏入這大理寺。”
“這淩評事年紀輕輕,官職也不高,架子卻是不小。明明小姐是來送禮的,他卻百般阻撓。奴婢剛才瞧得真真的,沈少卿都快鬆口了,淩評事卻死咬著規矩不放。真是迂腐!”
提到這個人,蘇曉嫚腦海中不由自主浮現出那張過分精致的麵容。
長成這樣,就算對方是個男人也會讓人產生危機感。
沒有女子願意在相貌上被別人碾壓,尤其是像蘇曉嫚這樣自視甚高的女子,何況作比較的對方還是個男人。
蘇曉嫚咋舌,心煩意亂地靠在軟墊上閉目養神。
好在沒過一會兒,就有衙役過來傳話。
“景大人有令,請蘇小姐入內一敘。”
蘇曉嫚睜開眼時眸中閃過一縷精光。她就知道事不過三,自己都已經放下身段親自來送禮了,景煜不可能無動於衷。
蘇曉嫚不徐不疾地抬手扶了下發絲,“本小姐今日的妝容如何?”
靈芝抿著笑讚許道:“完美無缺,小姐乃是京都城內最美的女子。待會兒景大人見到小姐,肯定會被您迷得神魂顛倒的。”
“蘇小姐,這邊請。”
負責傳話的衙役領著兩人進入大理寺,徑直往景煜所在的辦公之處走去。原本不是太長的路,但因為蘇曉嫚為了擺足自己端莊大家閨秀的架子,足足走了一刻鍾的時間才到。
而這一刻鍾的時間已經足夠消息傳遍整個衙門,沿途偶然看到蘇曉嫚的衙役們更是被她的出現驚掉了下巴。
“看到了嗎,咱們大理寺內居然來了女子!”
“我知道,那位就是蘇府的小姐,她是來探望景大人的。”
“都能如此明目張膽地來往了,看來蘇小姐和景大人的婚事是板上釘釘了?”
“聽說蘇小姐今日來又是為了給咱們送東西的。蘇小姐人這麼好,難怪景大人把持不住。”
就在眾人圍聚在一起議論紛紛時,淩曦驟然出現在他們身後。
“一大清早就在嚼舌根,不用做事嗎?”
“淩評事!”
衙役們嚇了一跳,連忙向她告饒道。
“淩評事息怒,實在是屬下們太過驚訝了。”
“是啊,景大人居然把未婚妻帶到衙門來了。”
“什麼未婚妻,八字還沒一撇呢。若是叫景大人聽到,仔細你們的皮!”這話是沈逸航說的,他故作凶狠地指了指幾個人,嚇得他們趕緊散了。
等到人走光,沈逸航這才湊到淩曦身邊。
“淩兄,你是不是不太喜歡那個蘇小姐啊?”
淩曦當即反駁,“沒有的事。”
“那你怎麼一看到蘇小姐就緊蹙著個眉頭,好像別人欠了你錢似的。”
“我沒有。”
沈逸航也不爭辯,隻是伸手輕輕在她額頭點了一下。隨著對方的動作,淩曦這才感覺到自己的確一直皺著眉。
“……”
淩曦沉默了一瞬,自己先歎了口氣。
“我隻是怕景大人為了一個女子放棄自己的原則。蘇小姐已經是第三次來大理寺送禮,若是以後經常如此,我怕有心人會拿這件事做文章,到時候有損景大人的名聲。”
誰知沈逸航聞言噗嗤一樂,“就因為這?”
“這難道還不嚴重嗎?”
沈逸航抱起胳膊,苦笑不得地反問道:“且不說有沒有人會因此彈劾景大人,就算有,最先受損的難道不是蘇小姐的名聲嗎?
還有你別忘了,最先讓景大人與蘇小姐見麵的是太後。若是她老人家授意這門婚事,誰敢亂嚼舌根?”
見淩曦鬱悶得不吭聲了,沈逸航又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咱們不能因為自己是單身,就強迫景大人和咱們一起打光混兒,對吧?”
淩曦翻了個白眼,甩掉他黏黏糊糊的手臂。
沈逸航失笑,“不過說真的,就你剛才那副要吃人的樣子,我還以為你是吃醋了。”
“咚!咚!”
“吃醋”這個詞像是一記重錘,敲得淩曦心髒狂跳不止。
她先是呆怔了好一會兒,才像被踩到尾巴的貓咪一樣抓狂道。
“我吃醋?簡直胡說八道!我怎麼可能吃醋!”
沈逸航倒是沒料到淩曦反應這麼大,為了躲避好兄弟的拳頭,他隻能趕緊道歉安撫。
“好好好,不是吃醋,是我亂說的,行了吧?”
……
院牆的另一側,景煜負手站在茂盛的榕樹下。
蘇曉嫚抵達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美男佇立的場景。
光是這一個背影,蘇曉嫚就止不住心跳的速度。她咽了口唾沫,停在距離景煜三丈遠的地方停下。
“小女蘇曉嫚,見過景大人。”
涼風吹過,三千烏絲搖曳生香,輕薄的衣衫包裹著少女纖弱的身軀,好似隨時都要飛升的仙子一般。
然而景煜轉過身來之後並不覺得驚豔,反而目光如同入定的老僧那般堅定。
“辛苦蘇小姐走一趟,今日風大,咱們長話短說。”
“???”
蘇曉嫚得體的笑容僵在臉上,她轉頭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房門,滿心的疑惑。既然知道風大,為何不請她進屋子裏去坐著說?
卻不知這是景煜謹慎思考之後的舉動,眼下衙門裏已經開始流傳他和蘇曉嫚之間的流言蜚語,若是男寡女再共處一室,那就更是掰扯不清了。
在院子裏見客雖然有失禮儀,但至少是公開場合,對雙方清譽都好。
不等蘇曉嫚想明白,景煜便開門見山地表達自己的立場。
“聽聞蘇府又為大理寺的官差們準備慰問的禮物,景某先行謝過蘇府的好意。隻是大理寺有大理寺的規矩,實在不方便收受這些東西,還請蘇小姐帶回去吧。”
景煜故意在言語上將蘇曉嫚的行為說成蘇府的行為,已經是委婉的拒絕了。隻可惜裝睡的人叫不醒,蘇曉嫚掩唇輕笑道。
“我知道,前兩次所贈的禮物都有些雞肋,才叫景大人瞧不上。不過這次我準備的禮物卻是正好符合各位官差的身份,景大人先別忙著拒絕。”
她回頭看了一眼,遠遠等著的靈芝就將準備好的禮物送上。
景煜也不接,隻是沉默地看著對方。
靈芝頂不住他這樣富有壓力的眼神,蘇曉嫚隻能親自出馬。
“景大人請看,這是小女親手縫製的護腕。外層用的是最好的絲綢料子,紋案也是象征吉祥的飛鶴。”
她把護腕捧在手心中,徐徐呈到了景煜的麵前,露出來的兩根指頭上還纏著白色的繃帶,叫人忍不住遐想是不是在趕製護腕時不小心刺傷的。
若是換做旁人,肯定頂不住蘇曉嫚這般溫柔小意。可眼前的卻是景煜,他的心誌之堅定是連皇帝都數次誇獎過的。
“蘇小姐第一次送食盒來的時候本官已經說過了,無功不受祿。蘇小姐為何堅持要送東西給本官?”
“……”
蘇曉嫚神情僵住,捧著護腕的雙手舉著也不是,放下也不是,尷尬得臉都紅了。
一名女子親手給男子做貼身的物件能因為什麼,還不是兒女情長這點兒事。這個景煜好生煞風景,非要她戳破這層窗戶紙才好嗎?
沉默了片刻,蘇曉嫚逐漸紅了眼眶。
“景大人這是嫌棄我的手藝嗎?我的確是頭一遭做護腕這類的東西,技藝不甚精進,景大人嫌棄也在情理之中。”
一旁的靈芝聽到這話連忙附和,“所謂禮輕情意重,小姐為了做這護腕熬了好幾個通宵了,景大人又怎麼會嫌棄。”
麵對主仆二人的一唱一和,景煜照舊神色淡淡。
“景某自認為與蘇小姐並無往來,之前同遊京都也隻是奉命行事。可是景某言行當中有什麼逾矩的地方叫小姐誤會了?還請蘇小姐明示,景某在此向你賠罪。”
蘇曉嫚一口銀牙幾乎咬碎,上次見麵時除了因為幾個紈絝的議論有過幾句交流,他們連句完整的話都沒說過,而且當時還是靈芝代為開的口。
景煜故意這樣問,無異於狠狠打了她的臉。
“我……”
蘇曉嫚雙手的手指使勁扣在一起,羞惱得頭頂冒煙。
她好歹是將軍之女,千恩萬寵著長大,哪裏承受得住這樣的委屈。
“是小女冒昧叨擾了。”
說罷這話,蘇曉嫚羞憤地轉身小跑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