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酒後吐真言

而門裏,卻是我與圖爾丹的世界。

我自己的故事,我要自己寫就。

冷冷的天,雪依舊在飄飛著,好靜好靜。

呆呆看著雪花,看著那漸行漸遠的人影,此刻,我終究是要一個人麵對圖爾丹了。

我回轉身,走到圖爾丹的麵前,伸手握住他的酒瓶,輕聲道:“酒沒了,雲齊兒再去倒些給你喝。”

“雲齊兒……”他突然驚叫,“是雲齊兒嗎?”

我無聲的看著他,心裏是說不出的滋味,這男人讓我愛過讓我恨過,哀莫大於心死,自從我醒來,我的淚從未流過,我為著我的孩子而堅強的活著,我不會再去求得他的憐憫。

他的手一把抓住我的衣袖,輕輕一帶,我即坐在了他的腿上,他的力氣絲毫沒有因為醉酒的緣故而減了半分。聞到他滿身的酒氣,胃裏又是一陣翻江倒海,很是難受。

他的手指撫上了我的臉,停頓在額間那淺淺的傷疤上動也不動,布滿紅絲的眼眸緊盯著那裏,喃喃道:“梅花呢?怎麼飛了?”心一慟,那傷疤是我永遠的痛啊。

我握住他的手,想要將手移開,他卻連著我的手一起讓手指向下移動,從眉間到唇間,就停在我的唇上撫觸著,我掙著,他再反握住我的手輕觸著唇,“這是梅花嗎?”

我笑,他醉了,竟是將我的唇當成了梅花,“大汗,你醉了。”我柔聲細語。

“格格,我沒醉,你醒了,你醒了,是嗎?”他突然歡呼著叫道。

又是把我當做了其其格,可是我不是啊,我是雲齊兒,我不想再做其其格的替身。

“我不是格格。”

“不,你是格格,你就是我的格格,我的格格終於醒了。”他抱著我緊緊的,仿佛怕我消失一般。

是啊,我真想如那雪花一樣,一入了屋子裏,就化做一汪清水,淡淡而去。

他打了一個酒嗝,噴在我的臉上,我好難受啊,再也忍不住的惡心,我急急的想要歪過頭去,否則我會吐了他滿身的,可是他的手卻是不放鬆的緊緊的鉗製了我的頭,讓我動彈不得,臉憋的好熱啊,我看著他,叫道:“你鬆開我。”

他卻不肯,依舊抱著我,“格格,你醒了,我再也不會讓你離開我了。”

心裏的淚啊翻湧著,我這樣的難受你就不可以放過我嗎?總是要叫著那女人的名字來氣著我,雖然我不記恨她,可是,我也是個凡人啊,我還是會嫉妒來著。

胃裏更難受了,再也忍不住,我“哇”的一口吐了出來,再粗喘著氣,終於舒坦些了。

可是再抬首,卻看到他滿臉滿身的髒物,我訝然,他一定氣壞了,此刻,他正呆呆的看著我。

感覺到他手上的力度在慢慢的減弱,我趁著他一不留神之際急忙掙脫了他的禁錮。

他混身髒兮兮的,那是我的傑作。

我衝到門前,衝著外麵喊道:“快來人啊,準備沐浴。”

早有侍女跑過來,看著我急切的樣子,忙答應了就去準備了。

我回到屋子裏,拿了一塊繡帕輕輕的拭著他臉上的髒物,他真是醉了,這樣子竟是毫無反應,倒是讓我有些不自在了。

輕輕的為他脫去身上的外衣,這樣才幹淨了些,門開了,侍女們抬了木桶進來,有冷風吹進,冷冷的讓我的心突然一凜,我對他又是動了真情嗎?

不該啊,不該啊。低低的告訴自己,正事可不能忘記了啊。

水滿了,一室的蒸汽,暖暖的,我卻後悔了,他的外衣已脫去,除了臉以外再也沒有髒的地方了,給他洗澡,我也不想了,我拉他起來,“大汗,洗把臉吧。”洗洗臉就可以了。

兩個人站在水桶邊,他的酒嗝又響了,惹得我又是一陣惡心,忙捂著嘴,好討厭的家夥啊,那酒味太難聞了,真想一巴掌把他給打醒。

“雲齊兒,是你嗎?我好想你。”他伸手摸著水中的我的影子,輕輕的,象是怕驚醒我一般。

又想起那一句酒後吐真言,這一句話,著實讓我愣了一愣,他,是真的想我嗎?

努力的再回想他剛剛的話,真怕自己一個不留神就聽錯了,他怎麼會想我呢?

“雲齊兒,你的梅花沒了,嗬嗬,真好。”他撫著水中我額前的傷疤,有些憐惜的說道:“傻瓜,把自己傷成這個樣子,好難看。”

我難看嗎?可是當我知道那梅花除掉的時候,我是開心的,即使是有了傷疤也是開心的,因為我不想再做其其格的替身了。

他使勁的拍打著水中我的傷疤,“雲齊兒,給你揉著,不疼了。”

水在他的掌下濺起一朵朵的水花,再落下,散開,散成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我看著,象是我的心事,也一圈一圈的飄蕩。

我真的不懂他了,他這樣的話,是為著我嗎?難道他心裏還是有著我的。我心想著,越來越是懵懂了。

“大汗,雲齊兒給你洗臉。”

讓他彎了腰,掬了滿手的水,溫熱的水輕輕為他拭去一臉的髒汙。

幹淨了,再拿了一塊帕子擦幹他的臉,我拉著他向床帳走去,這樣醉酒的他還是早些睡的比較好。

“雲齊兒,你不洗嗎?”他狐疑的看著我。讓我有些臉紅,從前,我與他經常是共洗鴛鴦浴的,不會這樣醉酒的他又記起了吧。

“不了,去睡吧。”

他小孩子一樣的嘻嘻笑著:“嗯,雲齊兒陪著我睡,格格也陪著我睡。”

第一次看到這樣真性情的他,讓我哭笑不得,他可真是貪心呢,居然還要兩個人陪。

拍拍他的臉,我輕叫:“壞蛋。”

“格格才是壞蛋,格格睡著了,就不醒了。”他的話又語無倫次了,一忽是我,一忽又是其其格,難道他的心裏就真是有著我們兩個不成了。

“格格給你畫畫,給你寫詩,好不好?”我哄著他,我想離開他,名正言順的,所以我要他的相幫。

“好啊,好啊,不過,格格畫的不好,雲齊兒畫得才好呢,雲齊兒畫吧。”

我點頭,心裏一陣心酸,不管他的心思到底為何,在冰宮,他所做的一切已告訴了我我與他終是沒有未來的。

扶著他向床帳走去,才一坐下,他就抗議道:“畫畫是要坐到椅子上的,不是在這裏啊。”

他的話倒是把我逗樂了,伸手在他的麵前晃了晃,“幾隻手?”我想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醉了。

“一隻。”他忽地又抓住我的另一隻手,“兩隻。你看兩隻。”

拉起他,我輕笑:“走吧,我們去椅子那裏。”

他乖乖的任我扶著,再歪歪斜斜的坐定在椅子上。

我來到桌前,取了紙筆,望了望窗外飄飛的雪花,讓心靜了又靜,再動手親自研著墨。

從小我就極喜歡這墨香,畫畫寫詩,也都因著這墨香而多了一份靈氣。

執筆,我果真就畫了他,我不用看他,隻隨著腦海裏的他,隨意的勾勒,幾筆就有了人形,再細細描驀,一會兒的功夫,他的樣貌已躍然紙上了。畫了多少次,就這一次最是一氣嗬成,那種感覺自然而流暢。

抬首看他,眼迷朦著,象是要睡著了一般,看到我看著他,他嘻嘻的笑,好象無賴一樣,這樣的他好怪啊。

“畫好了,拿給我看看。”

“沒呢。”

我將畫擱在一旁,再取了一張紙,刷刷刷的寫起字來。

我隨意寫了一封文書,大意是:巴魯刺圖爾丹王妃大周朝慶碩郡主婁氏,因其嫁到草原後,多有水土不服,鬱鬱成疾已無法醫治,因其再三請求,故而撤去其巴魯刺王妃的稱號,準許返鄉醫病……

寫完了,我拿著畫與文書,再來到圖爾丹的麵前,“大汗,你看這畫可好。”

他微眯著眼,看著畫,卻是讚不絕口道:“雲齊兒畫的就好,我就喜歡。”

果真是喜歡嗎?我已不信了。

“大汗,給雲齊兒簽個名,雲齊兒以後就把這畫帶在身上,看了畫就象看到大汗了。”我把文書壓在畫的下麵,隻露了一邊,隻要圖爾丹在那裏簽了字,那麼將來我就可以名正言順的離開這巴魯刺了。

他接了我手中的筆,手顫抖著,半天也落不下去。

我有些急了,真怕他簽錯了地方,我輕輕去握了他的手,向著文書的邊上挪去,“大汗,簽這裏。”

他想也不想的果然簽了下去,當圖爾丹三個字的蒙文簽在那文書上的時候,我的心砰然而跳的厲害。

此一刻,我自由了,我與他再也沒有關係了,可是,悲與喜我心中卻是皆無,沒有高興也沒有憂傷,走到這一步,曾經並不是我所想要的,我的孩子他也注定了一輩子沒有了父親的相伴。

把文書把畫都輕輕的折好了,揣在懷中,這樣緊要的東西說什麼也不能丟掉。

達到了我預期的目的,我終於鬆了一口氣,“大汗,去睡吧。”

他眼皮打架的也是要睡了,才一沾到了枕頭就閉了眼,睡著了吧。

我輕輕的想要抽出我的手,卻發現已被他攥得緊緊的,他即使睡著了也不讓我掙著,這人可真是無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