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那護心鎖就被裴淮景劈手奪了過去。
他護在掌心,仔細地一寸一寸看著護心鎖上的紋路,這護心鎖一看就是花了大價錢,專程拿了好鐵鍛造的,外頭鍍著一層白銀,又圓又大又厚實,上頭還專程有心地雕了與鳳凰明玉類似的花紋。
一看便知是廢了極大的心思。
裴婉墊著腳不斷想湊上去看,卻被裴淮景遮的嚴嚴實實,忍不住抱怨:“五哥你也太小氣了,給我瞧瞧怎麼了,不過一把護心鎖,我又不會偷了去!”
裴淮景根本不搭理她的嘀嘀咕咕,隻轉頭看向翠微,認真問道:“這是你家小姐叫你送我的,是她專程為我打的?”
翠微這會才順過氣,點了點頭,朝著裴淮景解釋道:“先前小姐聽說裴將軍要去西南剿匪,擔心您在戰場上會出事,專程托人打了這護心鏡,隻是做的太精細,耽誤了太多功夫,這兩天鐵匠鋪子才送來。”
裴淮景緊緊握著護心鎖,一時麵上不知什麼表情,隻反反複複看著護心鎖的樣式。
翠微到底忍不住,開口勸道:“裴將軍,請恕奴婢多嘴,今日小姐並非有意與你嗆聲,實在是……”
她說著便有些心酸,“實在是夫人太過分,上門拿著老太太訓斥小姐,小姐自小就是老太太帶大,當年若不是老太太非要堅持帶著小姐一起去鄉下,還不知道小姐要在那府上受多少委屈,本來心裏就不痛快,您還……還把那玫瑰糕給了二小姐,過兩日回去,小姐還不知道要怎麼被二小姐嗤笑。”
翠微說著又覺得自己僭越,忍不住又搖著頭道:“算了算了,小姐不讓我跟小將軍講這些,小將軍就當是我在胡言亂語吧,可千萬不要跟小姐說是我說的,她又要不樂意。”
說完翠微轉身就要走,裴淮景下意識喊住翠微:“翠微你,能不能辛苦你幫我……”
話未說完,裴婉就聽出了裴淮景的未盡之意,連忙開口阻攔:“五哥不是吧,這麼大的事,你明明曉得嫂嫂心裏不痛快,還要讓別人幫你代替道歉,我是嫂嫂更加難受了。”
裴淮景一愣,究竟還是沒有說什麼,讓翠微去了。
等到翠微身影消失,他才側頭看向裴婉:“你倒是說說,怎麼好好道歉?”
這頭裴淮景還在商議,那邊沈知意已經支撐著身子,慢慢起身,開始吩咐翠微收拾行囊,預備早些回沈國公府。
翠微一邊收拾,一邊忍不住念叨:“小姐,你身子本來就沒有好全,何苦急急地回府去?再說長公主又沒回來,她專程喊您來府上做客,您完全可以打完招呼再離開,何必這麼急躁呢?”
沈知意自己慢吞吞地套著內衫,輕咳了一聲:“她都鬧到門上了,我要是再不回去,指不定又要在外麵怎麼造謠我,況且到底是祖父靈牌落位,加上府上祠堂竣工,我好歹是嫡長女,不回去像話嗎?”
翠微合上行囊,看了看沈知意,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可別是因為生裴將軍的氣,故意找借口離開。”
“翠微!”
沈知意忍不住出聲嚇住,她皺了皺眉:“趕緊收拾,回府之前,我還要出門一趟。”
翠微不敢再耽誤,沒多久就收拾地七七八八,沈知意留下一封信交代給王伯,讓她代替跟長公主道聲歉,就帶著翠微急急地出了門。
外頭馬車已經候在門口,沈知意一上車,朝著馬夫低低道:“去城南城隍廟。”
等到裴淮景依著裴婉的建議,專程出去把時下熱門的點心果子買了一圈,專程來瞧沈知意的時候,卻見大門敞開,裴淮景心頭一跳頓覺不對,他立時闖進門,隻看見王伯指揮著丫鬟收拾客房。
“王伯,知意呢,怎麼開始收拾客房了?”
王伯看著裴淮景雙手滿滿都是點心,臉上還帶著迷茫的慌亂與焦急,霎時明白了大半。
歎了口氣道:“沈小姐回府去準備沈太傅落牌一事了,已經走了半個時辰了。”
“回去了?她怎麼回去,不是說住到一起進宮伴讀嗎?她身子還那麼弱,怎麼說走就走了?”
裴淮景急的臉上表情都繃不住,登時把手裏的點心往一邊一放,轉身就要出門,眼見著就要往沈國公府趕過去。
“孫少爺!”
王伯立刻喊住裴淮景,看著這個從小在自己眼前長大,一直少年意氣,從不為任何事煩心的小少爺,這會子滿臉都是藏不住的焦灼。
走到身前,開口勸道:“這時候您就別去添亂了,沈小姐是回去祭拜先人,還趕上祠堂修繕落幕,您以什麼身份上門?本來公主出麵帶著沈小姐回府,就已經夠惹非議,不過好歹還是長輩邀請小輩,隻當是愛護之情,您呢,沈小姐還沒過門呢,這叫私相授受。”
裴淮景僵著身子,有些別扭道:“她總要嫁我的,況且廟會的時候,那麼多人都瞧見她跟我待在一處,誰不知道她定是我的妻子?”
“廟會本就是少男少女相親的場子,再加上出了那麼大的事情,誰還會在這種小事上計較,如今是祠堂,先輩落牌都是何等大事,沒名沒分地帶著男子上門,沈小姐如何做人?”
王伯歎著氣撇開臉,“論理我是下人,沒資格教育孫少爺,不過今日那場麵,我瞧了大概,雖然不知道內裏,隻是沈小姐那位繼母當真是個有手腕的,那位繼妹,也不是好惹的,沈小姐在沈家想來是難做的很,少爺不懂後宅彎彎繞繞,且多些對沈小姐的愛護之心吧。”
說完也不再勸,招呼著已經灑掃完的奴婢陸陸續續退了出去,隻留下裴淮景站在原地,久久沒有回神。
天色已然夕陽西下,馬車搖搖晃晃地終於撐到了城南的城隍廟。
沈知意被翠微攙著跳下了馬車,看著麵前落敗的寺廟在慢慢暗下的天色中,顯得愈發冷清,隻有一個挑著山貨的老翁在一旁歇息著。
沈知意徑自走到老翁麵前,咳嗽了一聲,“呼延灼,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