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雲箏沒能糾結太久,趙文芳回來了。
她不知道北府的事,隻知道池雲箏要去京城,而她已經迅速幫池雲箏收拾好了行李。
“池大夫,現在就要走嗎?”趙文芳問。
池雲箏沒有說話,她腦子現在很亂,從未有如此刻這般混亂過。
她是池家的女兒,可也是一名醫者,如果不知道北府的事也就算了,如今明明已經知道她是那些人唯一的希望,難道就這麼離開嗎?
“出去,你們都出去。”池雲箏說。
趙文芳愣了愣,不知道這中間出了什麼問題,好在紀君卿知道池雲箏現在隻想安靜思考,給了趙文芳一個眼色,二人都離開了花廳。
池雲箏蹲在地上,一邊是爹娘弟妹,一邊是北府疫民,她到底要怎麼選?
而陳檀這邊,他一臉興奮地去,又一臉尷尬地回,任誰看到了都知道他剛才碰了壁,因而一路沒有人上去觸黴頭。
他獨自回到了書房。前腳剛進門,後腳門一關陳檀臉上的尷尬就都消失了。
他冰冷著臉,目光不善地盯著坐在自己椅子上的人。
“閣下這麼做主上知道嗎?一邊是天理一邊是人倫,這樣逼迫是否太過分了些?”陳檀質問。
坐在椅子上的人笑了笑,“過分嗎?可是你不是已經做了選擇,親自去跟她說了這件事?”
陳檀臉黑了黑,“是,我的確是做了,我昧著良心做的。所以我現在來問你,你還有良心嗎?”
那人轉過頭,盯著陳檀看了會兒,“陳檀,你莫不是忘了自己真正的主人是誰?難不成你真把康王當做你主子了?”
陳檀嘴唇緊抿著,沒有回答那人的話。
“哼!沒忘自己的主人是誰就行,你可別忘了主上讓他來這裏可不是為了隨便走走過場,三王也好,西北軍也罷,主上全部都要!”
陳檀聽到這話,想到些什麼,盯著那人問:“所以疫病到底是意外還是人為?”
“這你就不用管了,你隻需知道現在池雲箏也好,康王也罷,他們二人誰也不能離開西北府。”
窗戶打開又合上,屋子裏已經沒了那人的身影。
陳檀頹廢地坐到地上,神色茫然。
他做的這些到底真的對嗎?
紀君卿是在一條小巷裏找到池子軒的,事實上池子軒前腳離開,他後腳就讓扶風暗中跟上了。
池子軒一路奔波到西北府,路上根本沒怎麼吃喝,方才一見麵就說事,他連水都沒有喝一口,出來走了一陣才覺得精疲力盡,但又不好意思回去,索性走到小巷裏坐著歇息。
他還在那兒埋頭生悶氣的時候,一塊黃澄澄的蜜瓜遞到他麵前,他一下就亮了眼睛。
豈料一抬頭看到的卻是紀君卿那張臉,池子軒一下就拉起了臉色。
“二哥還在生氣?”紀君卿也不介意他的態度,一邊強硬將蜜瓜塞到他手裏,一邊自來熟地在他旁邊坐下。
這蜜瓜應該是用井水浸過的,表皮摸著都冰冰涼涼的,可以想見那果肉吃到嘴裏會是什麼滋味。
池子軒本就是個愛吃的,腦子裏不自覺開始想象咀嚼瓜肉的畫麵,一邊想一邊忍不住把眼睛往蜜瓜上瞟。
“你、你別以為一塊瓜就能收買我。”池子軒咽著口水說。
紀君卿聽著他那極力忍耐的口水咕嚕聲,差點兒沒忍住破功失笑,他知道自己要是笑了,那可真別想池子軒原諒自己了。
“我承認欺騙池家是我不對,池家人受我牽連也是我的錯,我可以盡力去彌補。可是二哥,娘子是你們的親人,她瞞著你們我的身份都是為了你們好,並非像我一樣別有用心。”
池子軒扭頭看著紀君卿,冷哼一聲:“你以為我是氣小妹隱瞞我們嗎?我是氣小妹跟你這樣危險的人在一起卻還不告訴我們,我是怕她出事!”
紀君卿怔了怔,無奈失笑。原來惡人從頭到尾隻有自己,不過這樣也好,若是因為他讓池家人和池雲箏生了嫌隙,反而罪過更深了。
“可是二哥你剛才說走就走,娘子以為你是在怪她,她很難受,而且......”
紀君卿把北府的事情也說了下,對池子軒道:“娘子這個人二哥你也是知道的,她心性善良,對於曾經對她懷有惡意的人都能以德報怨不計較過往,更何況是那些無辜的百姓,她現在需要有個人幫她做決定。”
其實在陳檀說出北府需要池雲箏的時候,紀君卿就知道池雲箏想要去北府了。
這不是說池雲箏不在乎池家人,紀君卿相信沒有人比池雲箏內心更痛苦。
隻是池家人的命是命,但那些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嗎?
池雲箏也許會選擇和池家人一起死,但她不會明知道自己有能力救那些人卻選擇不救他們。
紀君卿兩次讓她選擇去京城,如果池雲箏真能做到不管北府的人,她早就順勢答應了,她痛苦正是因為她做不到。
他是池雲箏的愛人,卻不是池家人,他很多事情都可以陪池雲箏一起做,但唯獨這個選擇,要真正的池家人幫她。
池子軒表情有些呆愣,他才到天心城沒多久,卻已經聽了不少女神醫的傳聞,也是因此他才能知道池雲箏在陳檀府上。
隻是當時他忙著趕路,沒去細想池雲箏做了什麼才會聲名遠揚。
“疫病......會死人嗎?”池子軒問。
上河村一直很安寧,從未出過這種病,他連聽說都很少。
紀君卿點頭,“會,短則三五日,多則十天半月,越嚴重存活希望越渺茫。”
池子軒垂下頭來,片刻過後他站起身,“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他看了眼手裏的蜜瓜,又掃一眼還坐在地上的紀君卿,哼了聲道:“我吃了你給的瓜不代表我就原諒你了,你的事我一定會告訴給爹娘的!”
紀君卿聞言微怔,隨即淡然一笑,“好啊,二哥見到爹娘了一定不要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