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很久,石歡找到這兒來喚施九回家了:“嫂子!嫂子!大哥回來了!嫂子,快回家啊!”
她一時不知道這事該不該讓他知道,遲疑中朝他揮了揮手,大聲回應:“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可石歡連蹦帶跳地過來了。
怕他看見黑子,她連忙跑上前去迎。他穿了件新衣服,淺黃色的,色澤很鮮豔,卻刺痛了她的眼睛。石歡自己炫耀說是石月買給他的。“二姐也給你買了,是新褲子!”他興奮地說著,要幫她去河邊端衣服,小身子一把被她拽住了。
她實在不知道怎麼告訴他這個事實,但還沒等她遮掩,石歡就看見了躺在水裏的黑子。他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水裏,小臉立刻變了,先前的興奮蕩然無存,甩開她的手跑了過去。
“黑子!黑子怎麼了?它怎麼了?嫂子?它是不是死了?”他拉拽著黑子的尾巴問施九,又急又怕,哇地一聲哭了。他是一直記掛著黑子的,見它沒回去也來這裏找過,隻是沒見到它的影子,還以為它打完勝仗跑到別處散心了。早知道它會戰死在這裏,打死他他也不會走的!
施九走到他身邊,看他小身子一抽一抽地晃動,無奈地摸了摸他的頭,見他淚珠滾過小臉落下來,心裏更是難過,剛要說話安慰,自己也沒能止住淚,一時哽咽,將他緊緊地摟住了。
他突然小臉一正,認真地問:“它是不是被要男的爸爸打死的?是不是啊?肯定是他害死了黑子!我要讓他賠!讓大哥給它報仇!”說著話,他已掙脫了她的臂彎跑遠了。人雖小,步子卻很快,施九追了幾步才抓到他。
可抓他有什麼用呢?她不知道。她甚至更願意他去找石風,找他來幫忙。一整天了,一直處在這種高度的驚恐與悔恨中,還真想借著石歡的力量給捅出個窟窿來讓她透透氣。不得不承認,此時的自己是多麼脆弱!多麼無助!一直以為自己是個不倒翁,不管遇到什麼羈絆都能頑強地再度挺直身子,笑對生活。遇到路障,也一直激勵自己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一些事遇到了,不用躲,坦然麵對,相信一定會有過去的時候。她從不給自己怯懦的機會,無論多艱難的事,她總能以積極的心態麵對。但現在,麵對眼前這座山,第一次裹足不敢向前了。
她慢慢鬆開了石歡,沒再說什麼,端了衣服跟他一起回來了。可她心裏七上八下的,該怎麼跟大家解釋這一切呢?實話實說,還是想方設法瞞騙過去呢?
她突然站定了腳,拉住石歡認真地說道:“歡歡,嫂子求你件事吧。回去跟大哥說黑子的時候,不要說是要男的爸爸打死的……”“為什麼呀!”石歡憤恨未消,明擺著不想再聽她的了。
“我不是跟你說過嗎?你這樣一說大哥就會去打他,但大哥一打人就會被警察帶走的!就回不來了!”
石歡抓狂地問:“那怎麼辦啊!”“你聽我的,咱就說不知道,說發現的時候就已經死了。記住,絕對不能提要男的爸爸,你答應嫂子說到做到,好不好?好不好啊?”她很激動,以至於怎麼也無法控製自己的語速。她並不是不想讓石風教訓石滿倉,她也想出了這口惡氣,但念及他的家人,也顧慮到石風的感受,還是希望這事就此化了。對她,對大家都不會造成傷害,她大可不跟石滿倉計較,相信他也不會不知好歹再對她動歪念了。
“知道了。”石歡說著,拉住了她冰涼的手。感受到他軟乎乎的小手,她的心踏實了不少,有點感動,這麼小的手竟也能給她這麼大的安慰,怎能不叫人感動呢?
離家還有一段距離,石歡看見石風跟唐俊從院裏出來,像是要出門,忙大聲喊叫著向他們跑去。石風回身看見他們,站立了等他跑近。知道是黑子出事了,大驚,問他怎麼回事,問不出結果。唐俊本是來找他去家裏喝酒的,聽說了黑子的死耗,了解石風的秉性,說著安慰的話,跟他一起下了河灘。
施九見他一臉的焦灼,隻有一個念頭在腦中打轉: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