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有沒有這樣一段音樂 可以詮釋生命之詩 130.真善

這幾天,石風腦海裏一直盤著一個地方——臘梅三姨的村子田家窪。要不要去看看呢?要怎麼去呢?為此,他跟秦葉也商量過,秦葉先還是一百個不同意前去,後來聽了兒子兒媳的建議,才略略有了麵對的勇氣。最後,大家決定,找個好日子,去田家窪走一遭。當然,這事還得暫先瞞著石歡。

這天夜裏,秦葉躺在床上許久沒睡,想到養了這麼多年的兒子有可能從此要與她天各一方,心如刀割,一汪老淚悄悄就濕了枕被。歡歡聽到她不正常的呼吸,知道她又哭了,以為她還在為前天的事難過,也不敢出聲,隻是心存無限愧疚,漆黑的夜裏默數著母親的憂傷。

石風這屋裏倒不至於那麼悲觀,因為他們一直在想著怎樣爭取把歡歡留下來。年輕人,向來是不甘輕易認輸的。

天明後,一家人吃過早飯,便該上學的上學,該出門的出門。石風並不知道田家窪的具體位置,隻是聽臘梅說了個大概,所以,一路走來,一路詢問。走到半路,秦葉終於還是掉了鏈子,就是不敢上車了。

“我怎麼那麼怕呢!就跟要掏我心似的,我這兩腿直打哆嗦。”秦葉說著話,捂著心口蹲了下來。

石風也不敢催她,隻是說:“別想那麼多,媽。不是說好了,咱就做好最壞的打算……沒什麼大不了。沒事,到時候你要是不想進他家門,咱就在外麵打聽打聽。”終於又費了一番口舌,才把她緊張的心情說得緩和了些,跟他上了車。

曲折的小路上,迎麵來了輛自行車,石風決定停下來再問問路,一問還傻眼了,對方竟然是一張熟悉的麵孔。你當是誰,竟是他曾經在城裏挽救過的那隻迷途羔羊——高二寶!當初自己發現兜裏的手時,本就沒打算嚴懲他,又聽他話音是同鄉,便對他動了惻隱之心,給了他改過機會。不想竟又在這遇見了,兩人見麵先是一驚,隨後又大喜,忙下了車來互相握手寒暄。

“這位是大娘吧?你們這是要去哪啊?”高二寶說著話,遞了根煙過來。

石風接過,也悄悄打量了下眼前這個熱情的男人,說:“就要去田家窪呢!”

“我就是那的!”高二寶嘿嘿笑著,露出一排稀鬆的大黃牙,見他們二人詫異地看著自己,下意識地彈了彈煙灰,接著說,“第一次來吧?要去誰家?我給你們帶路!”

“是嗎?那還真是巧了!”石風故作驚喜地說,心裏卻在暗叫不妙。

這時,秦葉忙搶先一句,隻說是要去臘梅的三姨家。哪料到高二寶一拍大腿,揚著眉,脫星四濺:“那更巧了!我們兩家挨著!他家就住我們西邊,我們關係好著呢!你們是親戚?我怎麼沒聽說過啊?”

這話一出來,把倆人都說愣住了。石風忽地一個轉念,坦誠地說道:“我們是去他家不假,但主要是為了找你。”

“找我?”高二寶詫異地問,眼珠子骨碌一轉,“不會是為了當年的事吧?”不可能啊!沒理由吧?那時候他都說了,讓他好好做人!這些年,他一直規規矩矩做人,老老實實做事。再說,就算是為了這件事,也不用帶上他母親哪?而且,他之前並不知道我家在這,說不通啊?

秦葉聽兒子這麼痛快一說,反倒不怕了,內心竟是從未有過的坦然。

石風解釋道:“說實話,我們之前也是萬萬沒想到要找的人會是你。本來還想著找三姨幫忙去找你們的,你看,這世界有時候它就是這麼小,讓咱在這又碰見了。”

秦葉竟先急了,攔在石風身前,幹淨利落地說道:“我們來這是為了娃娃的事,就是想告訴你們,歡歡當年是被我們抱回家的。”今天她才體會到什麼叫不吐不快。之前還一直擔心自己到時候會承受不住,現在說了,也不過如此,天還是高高的,地還是穩穩的,她還是一如既往的清醒。

她吐露的雖不夠完整,但憑著直覺,高二寶已經敏感地弄懂了她的意思,一時間不敢相信這樣的事實,不由丟棄了手中燃著的煙,眼睛死盯著秦葉,傻了一般。愣愣地站了半天,忽然,撲通跪了下來,嘴裏不停地哭喊著:“救命恩人啊!救命恩人!你可是救了我們全家啊!”

石風忙過來拉他,他依然跪著不起,隻是抬起滿是涕淚的臉,說:“我還以為這輩子再也不會有娃的信了!兄弟,你讓我怎麼報答你們才好啊?”

最後,高二寶把秦葉和石風一起請到了家裏。於是,他們也沒再去臘梅的三姨家,隻是直接跟著高二寶去了他家。眼前是一個寬敞的院子,院外的木樁上拴著兩頭老黃牛,見了來人,哞哞叫了兩聲,又接著甩著尾巴反芻了。院子裏空無一人,高二寶直接領著他們進了屋。秦葉跟在後麵邊走邊四處瞧看,見整個院子裏隻有五間房子,其中三間是半舊的草房,是她正要前往的堂屋,東側還有兩間,更舊,更狹小,想來是灶房和牛棚了。一家五口住這麼幾間房,這日子過得該是何等的貧寒!單是看到這些,她心裏就哇涼哇涼的了,再想到萬一歡歡回來……這一家人的日子可怎麼過呢?

“巧玲!”高二寶給秦葉和石風讓了座,向裏屋喊了一聲。沒人應,他掀開布簾子,探頭進去,隨即又退出來,對就坐的人說:“你們先坐,我去看看人去哪了。”走出幾步又退回來,手忙腳亂地為他們沏了茶,才慌慌張張地走出去。

人一走,秦葉也站了起來,環視了四周後,掀開剛剛高二寶掀過的簾子,探頭進去。屋裏光線很暗,這昏暗的光線連同潮濕的氣息瞬間就侵占了她整個心田,心酸得要命。再看屋裏的陳設吧,靠牆是一張大床,床頭架了兩個板箱,再往窗子這邊來,是一個黃色的小立櫃,窗下是一台縫紉機,機板上還放著未完成的鞋樣子。她拿眼又掃回去,還未掃完,就被身後的石風拉拽了過來:“媽!你看你!有什麼好看的!”

秦葉嘟嚕著嘴,不無憂心地說:“本來就有了仨男娃,歡歡要是再回來,你說,這個家……以後這日子……”說著話,不顧石風的阻攔,又到對門那間去看,這間就完全不同了,先是一個麥圈映入眼簾,一旁堆放著各式各樣的工具,再裏邊才是一張大床,床上被褥衣物淩亂,想來是兄弟幾個的窩鋪。看完,心裏更酸楚了,陰著臉,皺著眉說:“不行!絕對不能讓歡歡回來!”

石風安慰她道:“人不可貌相。咱家可是住新房子了,有錢嗎?還不是窮得叮當響。再說,事情還沒定音呢!淨在那瞎操心。”

“你傻了是吧?”秦葉踮起腳狠狠地點了下兒子的腦門,“都這時候了,還說這麼不著邊的話!我不管!反正無論如何歡歡也不能回這樣的家!你得想想辦法,這件事你要是辦好了,以後我再也不管你了。”

石風豈不知這其中的利害?隻是,他不像秦葉,遇到事就先拿火爆脾氣出來幹著急,而不是冷靜地權衡利弊,察言觀色,思考對策。

正在這時,從外麵闖進來一個少年。他顯然沒料到屋裏會有倆陌生的麵孔,一進屋,嚇得猛一個哆嗦。

石風和秦葉一看見他,都呆住了。莫非他就是歡歡的孿生哥哥?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們一定認為他就是歡歡了。他們長得太像了!眼睛、嘴角、神態……尤其他剛剛被嚇到的樣子。

“你們是誰啊?來找我爸嗎?”他已經從剛剛的驚嚇裏恢複了勇氣,問著話走到了石風跟前。

“你就是優優吧?”石風微笑著問他,對他是說不出的憐愛。瞧這小家夥兒,多像歡歡哪!也是這麼古靈精怪,這麼討人喜歡。要是歡歡見到他,不知道該是個什麼情景。

他吃驚不小,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問:“你怎麼知道我的?你們是我家的親戚嗎?我怎麼從來沒見過你們呀?”

“我們以前是沒來過,不過啊,以後我們就認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