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百姓看到,一夥特務跟死了爹-一樣往老窩竄。幾個特務輪流抬著一個精美的箱子往祥瑞茶樓跑。平常趾高氣揚的有尾巴能把尾巴翹到天上的金三隊長也夾起了尾巴,在門口親自接著那個箱子。
那個箱子看上去應該很沉,金三接過來,差點就被拽的坐到地上。但是他還是咬著牙,使出吃奶的勁自己提著,提到敬文跟矢野喝茶的房間。來到房間的時候,他的胳膊已經沒了知覺,脊梁骨都快折了,臉上豆子大的汗珠子劈裏啪啦的往下落。
箱子放在地上,敬文輕輕的拖了過來,要打開,可是不知道放在那裏,房子桌子上嗎,桌子上還有茶壺茶碗。敬文正思索著,矢野榮一一指金三,你的跪在地上。金三兩支手扶在地上,跪在敬文旁邊。
敬文把箱子放到他的背上,在箱子的一邊摸出密碼鎖,輸上密碼,箱子打開了。
矢野說道,不愧是上海來的,箱子上的鎖都是最先進的密碼鎖,嗬嗬嗬
金三心想,媽的,啥叫密碼鎖!
敬文從箱子裏麵拿出兩套衣服,是兩套日本學生在學校接受軍事訓練時的軍服,這套衣服得是二十年以前的了,一套是敬文在留學時穿的,那是他才十九歲,現在都四十好幾了。另一套當然是矢野的,這套衣服是敬文離開日本時,矢野送給他的。
看到這兩套衣服,他們不由的想起當年在學校時美好時光。
矢野站起來就想把衣服套在身上,可是已經穿不進了,衣服已經小了,但是那頂帽子還是勉強能夠戴在頭上,兩個人把帽子戴在頭上哈哈大笑。
他們笑的很開心,金三趴在地上心裏可在罵,他覺得他們兩個是在笑他。
矢野把衣服收下了,他收下的是敬文的,敬文留下的是他的那一套,相互珍藏。
敬文看了看箱子底下的金三,說道,金隊長,箱子裏的東西你沒看到吧,真是遺憾,要不你起來親自看一看。”
金三在底下說:“不看了,不看了,兄弟有眼無珠,您老多多包涵。”
敬文把衣服收好,放回箱子裏,把箱子鎖好,從金三的背上提下來,說道,麻煩您再給送回去吧。
金三的背快要斷了,站起來佝僂著,說,好好,馬上給你送回去。
金三帶著人提著箱子走了。
半個小時之後,敬文跟矢野榮一也走出茶樓,矢野回軍營,敬文帶著雪晴回旅店。
敬文回到旅店,走進房間,看到箱子在床上放著,就有些不高興,這個混蛋,為什麼沒放在原來的地方,床底下。他把箱子提起來,看到箱子下麵排著五根金條。敬文笑了。
矢野榮一拿著這件衣服走到街上,一陣摩托車的響聲從後邊追了過來,在他身邊停下。車上坐的是阪田司令的親兵,佐佐木一郎。
矢野就問,一郎,有事嗎?
佐佐木爬到摩托車的後座上,說,矢野君,快點去,阪田將軍好像不舒服。
矢野知道阪田的心髒不好,趕緊坐到摩托車的偏鬥裏,摩托車拐了個彎一溜煙的竄進了司令部。矢野直接走進阪田的臥室,裏麵已經有一個醫生了。看到矢野進來,趕緊站起來,說道,矢野君你來了,司令官還是比較信任你。矢野在水盆上洗了手,換上白大褂,接過了那個醫生手裏的聽診器,坐到了阪田的床邊。
阪田說道,矢野君,又麻煩你了,真是不好意思。
矢野說道,司令官客氣了,這是卑職的職責所在。矢野給阪田檢查了一番身體,還是以前的老毛病,他問以前的藥都吃完了嗎?
佐佐木說,還有一些,隻是司令官不吃。
矢野問,為什麼?
佐佐木說,司令官說,就這麼些了,他想留著救命的時候吃。
矢野說道,救命的時候吃?
阪田說道,矢野君,藥不多了嗎,我的意思是不要浪費了,等著我快不行的時候再吃,這不是救命的時候嗎,剛才我隻是感到一些不舒服,可能跟看到一些讓人不高興的消息有關,現在好多了。
矢野扶著他坐起來,阪田穿上衣服站了起來。矢野說道,將軍的藥快沒了嗎,應該趕緊去買呀!
阪田說,最近比較忙,地區治安很不理想,八路軍的威脅越來越大,唉,還沒有想到買藥的事情。
矢野勸他,為了帝國的大業,司令官也不要保護好身體。矢野接著說,這幾天如果沒有特別緊急的任務,其親自去給司令官買藥去。
阪田說,矢野君,你今天出去了?
矢野說,對,一個朋友來看我,唉,還帶了我意想不到的一件禮物。
阪田哦了一聲,笑著說,那一定是很寶貴的。
矢野說,的確是寶貴的,可以說難以用金錢來衡量的。
阪田一聽來了興趣,說道,這麼珍貴,我能看一下嗎?
矢野說,當然可以。說著拿出了那件學生兵的軍服。阪田的眼睛裏也放出了光彩,這種衣服他怎麼能不熟悉呢,像矢野他們穿著這身衣服端著木槍訓練的時候,他就是學校的教官。
阪田拿起了衣服,摸了摸,說,這是很珍貴的,是你的什麼朋友,同學嗎?
矢野說,是的,同學,不過他是個中國人。
阪田笑了,中國人,很好,友誼是不應該被國界劃分開的,友誼也不能因為兩國之間的戰爭而消亡,中國人怎麼了,鑒真大師也是中國人,有多少日本人敬仰他。
矢野拿過衣服給他鞠了一躬。
從司令部出來,矢野回去住處,把衣服放在床上,心情難以平複。他把頭探出去,看了看四下沒人,便關上門,連窗簾都拉了下來。他坐到床上,拿起那件衣服,摸了摸衣服領子,從床底下拿出一把剪刀,開始拆領子上的線,拆開一條縫了,露出裏麵的一張紙條的一角。矢野停了下來,看了看門外,沒有動靜,他繼續拆
門突然被人推了一下,一個鬼子軍官叫道,矢野君,你在啊!
矢野榮一把衣服放在床上,看了看領口的地方,裏麵的東西還不會掉出來,他站起來去開門。他知道來的是一個中隊長,叫福永雄治,在前些天的作戰行動中被八路軍的機關槍打折胳膊,現在還吊著,來找他肯定是為胳膊的事。矢野打開門把他讓進來。
福永雄治看著矢野幹淨的房間不住的讚歎,他問道,矢野君一個人關在屋子裏幹什麼,是不是藏著什麼好寶貝。
矢野說道,福永君說笑了,哪裏有寶貝。
福永的眼睛看到那件衣服,用那隻好的胳膊拿起來,說道,矢野君,這是從哪裏得到的,我也穿過的,我有穿著這件衣服的照片的,哎呀,那個時候那可真是衣服又勾起了這個鬼子的無限的記憶。福永雄治要矢野幫忙,把這件衣服給他穿上,他要感覺一下當年的熱血澎湃。
矢野榮一的眼睛緊緊的盯著衣服的領口,說道,福永君,這件衣服是我的一個同學今天給我帶來的,是我的同學在上學的時候穿過的,給我送來的,珍藏的,另外,衣服的領口破掉了。”
福永把衣服輕輕的放下了,說道,衣服,珍藏價值大大的,我冒昧了,矢野君請見諒。說著鞠了一躬。
矢野收好衣服,說,福永君,我們去醫院我給你檢查一下你的胳膊。
福永雄治高興的說,那太好了,矢野君,請
在醫院,矢野把纏在福永雄雉胳膊上的紗布拆開,看到他受傷的部位還是腫的很厲害,便皺起了眉頭。福永看到心裏便是一沉,問道,矢野君,怎麼還腫的這麼厲害!矢野告訴他,醫院裏缺一種藥,如果有的話會很快的好起來,可是該死的八路總是襲擊我們的運輸隊,最近他們鬧騰的有很厲害,醫院裏的藥品一時難以備齊,不過這也沒關係,我馬上向司令官申請,讓上麵趕緊送一批藥品過來,另外我在告訴你個好消息,阪田將軍的藥也快吃光了,我想,這批藥品會很快送來的,是在不行,我親自去給你們取回來。說到這,矢野還跟福永雄治開起了玩笑,如果福永君可以派你的士兵給我保駕的話!
福永一聽也笑了,說道,這個簡單,隻要矢野君一句話,我馬上命令一個小隊聽你的指揮。
把福永打發走了之後,矢野又在醫院轉了一圈,醫院裏躺著缺胳膊斷腿的士兵。他看到這些士兵的臉上很是漠然,看不到一點表情,跟塊木頭一樣。跟他們上戰場之前截然不同,從軍入伍的時候,他們興奮,他們激動,他們的臉甚至因為要上戰場,要建功立業而扭曲的變了形。可是現在,他們上了戰場,被抬了下來,臉上變成了跟鋸下來的肢體一樣,失去了血色,沒有了活力。
矢野榮一知道,他們這些人當中有很多人的肢體都是他鋸下來的,這些士兵被抬下來的時候,撕心裂肺的又哭又叫,不得不讓幾個醫生把他們按住,有一個士兵看到自己被截下來的雙腿之後在夜裏咬斷舌頭自殺了,血順著他的嘴巴流到了枕頭上,床單上,紅紅的一條細線。
這個士兵用嘴裏留下來的血在床單上寫了幾個模糊的字,大東亞共榮萬歲,天皇萬歲,最後兩個字好像是母親寫得不清楚,很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