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隻剩下一條腿的士兵坐在床上,看著自己大腿下麵空空的那一段,兩隻眼球裏也是空空的。他看到矢野走過來,就問,矢野君,我是不是可以回國了?
,這個士兵叫純一郎,矢野告訴他,是的,運送傷兵的車隊過幾天就來,把你們拉到天津,從那裏坐船回國。
純一郎聽到天津,嘴唇哆嗦了一下。三年前,他就是坐著船到的天津,從天津下船之後打到廊坊,接著去打保定,在廊坊他死了三個同鄉,在保定死了五個,跟他一個村子出來的差不多就死光了。他的隊長親自命令他把他一個叫止尾的同鄉的頭砍掉,然後士兵們帶著頭走了,後來聽說止尾的頭被送回了家鄉。可是,後來他接到親人的信,信裏說,止尾的媽媽隻收到了一隻耳朵,止尾的媽媽哭得死去活來,沒過幾天也死了,她是投海自殺的,她希望海水能把她漂到中國她好把兒子的靈魂帶回家。純一郎親人的信裏還囑咐到,一定要讓他小心,不要被中國的炮彈殺死,一定要活著回來。這幾年他不斷的作戰,也付過幾次小傷,日本傷兵感謝親人的護佑,但是今年他卻受了最嚴重的傷,腿被炸沒了,他的心情一下降到了穀底。
想到回家他的心裏更茫然了,他的家鄉在山區,他一條腿怎麼走路,難道隻能呆在家裏,看著年邁的母親給他掙吃的嗎?父親在很小的時候出海打漁就沒回來,自己當兵之後,妹妹繼承了父親的魚網,每天去海邊去撈魚撈蝦
純一郎的眼睛裏沒有了色彩,他有時候就想,還不如死了呢!
矢野榮一跟他說了幾句安慰的話,便要走。純一郎忽然想到什麼,叫道,矢野君,我聽說前幾天一趟運送傷兵的車遭到八路的伏擊,車上的人都死了,是不是真的?矢野說道,是受到八路的襲擾,不過隻是土八路,我們有皇軍士兵押送,一切都是沒事的。
純一郎點點頭躺下了。
矢野榮一挨個的檢查了一下傷兵們的情況,這批傷員都是重傷員,他們不可能在上戰場了,隻能回國。看著他們暗淡無光的神情,他想,活著不好嗎,不比隻能回去一根手指頭和一段手指甲的好啊!矢野的心情跟士兵差不多。
他回到住處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他卻顧不上休息,那件衣服裏還有秘密呢。
外麵的路燈亮了,他估計這會也不會有人來了,索性把門插上,一把撕開衣領,拿出那張紙條。
矢野拿出手電筒照出電光,看紙條上寫得什麼?
不湊巧,門被人用更重的力量砸的咣咣的響,一個含糊不清的聲音再喊,矢野開門,看我給你帶來了什麼?
矢野榮一把紙條放在床墊子下麵去開門,一個軍官噴著滿嘴的酒氣站在門口,矢野認識他,是憲兵隊的小隊長,菊次郎,他身邊竟然帶著個日本軍妓。矢野想起來了,上一次他們在一次喝酒的時候,菊次郎答應要給他找一個漂亮的日本軍妓。矢野頭皮發麻。
菊次郎把日本軍妓推進了屋子裏,他跟著搖晃著進來,坐到矢野的床上,說道,矢野君的床真舒服,良子,你喜歡嗎,喜歡的話今天就別走了,就在矢野君的床上睡!
矢野把燈打開,眼睛盯著菊次郎,他把床墊子都給弄的扭曲了,紙條居然露了出來。矢野走過去不聲不響的把字條抽到手裏。菊次郎看到了,問,矢野君,你拿的什麼?他還問叫良子的日本軍妓,你看到沒,他從床底下拿了什麼?
矢野沒辦法,把紙條在手裏一攤,說道,一張紙條。
菊次郎問,什麼紙條,寫得什麼?
良子也盯著矢野。
矢野說,阪田將軍吃的藥的名字,你看,說著把紙條在菊次郎的眼前一晃,菊次郎模模糊糊的看到兩行字跡,是藥品的名稱。他恩了一聲,說,阪田將軍的,不看了不看了。
矢野接著說,過幾天我可能親自去給阪田將軍拿藥,到時候你可得派兵護送我。
菊次郎說,沒問題,這麼著,良子今天就在你這了,我先回去了,不行,喝的太多了,在呆一會就得吐在你這了,弄髒了你的床,影響了你們的好事,我走了。
矢野看他走,那個良子卻沒走的意思,他一揮手說道,你也走吧,我今天得考慮阪田將軍的病情,改天吧。
菊次郎一聽是阪田將軍的事情,便叫著良子走了。
看他們走後,矢野一腳把門踢上,罵了句八嘎,今天這是怎麼了,誰都來!
他把紙條放在手裏,索性把燈打開了,一看紙條上,寫著要買的重要的藥品的名稱,以及藥品買到後先交給誰上麵還有接頭的暗號。
矢野記到了腦子裏,然後便把紙條燒了,隨後掏出一張一模一樣的紙條,上麵寫上阪田吃的藥。
菊次郎把門撞開,徑直走到桌子前麵,看到紙條還在桌子上,拿起來看了看,確實是藥品的名稱。他的舌頭已經僵硬,矢野君,還不睡,要不我把良子再給你叫回來,是不是沒有她你睡不著啊。
矢野想,得趕緊把這瘟神送走,他說,你醉了,趕緊休息去吧。
菊次郎搖搖晃晃的往外走,走到門口,說,啥時候去買藥,直接叫我。說完,關上了門。
矢野重重的捶了幾下桌子。
雪晴看著天也黑了,敬文坐在床上發了很長一陣子的呆,其實他是在思考問題。然後就站了起來,跟雪晴說,你休息吧,然後就把床讓給雪晴,他走到桌子旁邊,拿起紙筆在紙上寫著什麼
雪晴不可能睡著,不要說屋子裏坐著一個男人,還是一個跟自己假扮夫妻的人,另外這還是她第一次出來執行這樣的任務,在鬼子的心髒,四周到處都是特務監視,她的心裏不慌是不可能的,是怎麼也睡不著的。
雪晴跟敬文說話:“首”嗓子裏剛冒出這個字音她就用手堵住了嘴,跑到桌子邊上,坐在敬文身邊,說道,白天見的那個人真是你的同學嗎?
敬文說,是,我在日本留學時的同學。
雪晴問,他是日本人。
敬文說,他是日本共產黨的黨員,是反戰同盟的同誌,這個你放心好了。其實我也沒想到,接頭的會是他。嗯,雪晴啊,我們要在這裏帶上三天,第二天,矢野回去給我們準備藥品,然後第三天他掩護我們出去,還有明天後天兩天,這兩天的工作是很繁重的,你先休息吧,休息好了才能更好的工作。
雪晴說,那你不休息嗎?
敬文說,嗯,我忙完了再說,你先睡吧。
雪晴隻好自己上到床上去了。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她發現敬文坐在椅子上睡得,而且還沒醒,雪晴下來把他叫醒,她聽到旅館外麵有動靜,剛才拉開窗簾一看,看到很多日本兵在門口列隊。敬文揉了揉眼睛帶上眼睛,讓雪晴蓋上被子,繼續睡覺。
他自己去開門,看到矢野榮一站在門口,敬文把他請進來,矢野後麵還跟著一個日本軍官。矢野看到雪晴還沒起來,說道,一路上累壞了吧,很抱歉打擾了你們休息。矢野告訴敬文,他今天有一個任務,可能要等到明天才回來,要敬文好好的在縣城多住幾天,等他完成任務之後再好好聚聚。
敬文知道,他說的任務就是給八路軍籌集藥品。
矢野介紹身後的日本軍官,說道,他是我的朋友,這幾天他負責你們的安全,有事你們也可以直接找他。
日本軍官對敬文鞠了一躬,說道:“高橋英敏,請多多關照。”
敬文跟他說,麻煩您了,高橋君。
高橋敏英退了出去。
敬文拿出金條,一個小包裏包著,共九根。矢野也很納悶,不是四根嗎?敬文說,昨天金三給送了五根。矢野接過來,鄭重的看著敬文,什麼話也沒說。敬文用同樣的眼神看著他,矢野榮一出去了,下了樓出了大門坐上汽車朝城門外而去。
矢野榮一帶著一個小隊的鬼子去了省城。正好,阪田將軍需要藥,福永也需要藥,醫院裏的一些特級的藥品也沒有了,也需要去采購。阪田批準他去省城,親自把藥品拉回來。其實阪田已經打過電報,省城說,藥品已經備齊了,隻是因為你們那邊八路軍活動猖獗,兵力又在掃蕩,暫時抽不出人馬押運,如果你們有時間,就自己來弄吧。
阪田聽了差點把電話摔了,這夥混蛋。他今早給矢野榮一下命令,帶上一小隊人馬,把藥品拉回來。阪田心想,看我的一個小隊就敢去你們省城,你們一個中隊也未必趕來我這裏。
矢野考慮由誰的士兵護送呢,憲兵隊的,憲兵隊的士兵還要負責治安,另外憲兵隊的隊長菊次郎是個狡猾的人,矢野不喜歡他,結交他隻是因為工作的需要。福永雄治是個很不錯的人,雖然他是個滿腦子為戰爭服務的狂熱軍人,但是他跟其他的軍人還不一樣,這個人是可以結交的,如果沒有戰爭的話。
矢野找到福永,跟他要了一個小隊的士兵。福永告訴小隊長石島太明,聽矢野君的指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