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色誘

第三幕——色誘

阿哲早已數不清這是他有生以來的幾個雨雪過後的早上了,其實他與大多數人一樣,並不會去刻意記住任何一個平淡無奇的早上與司空見慣的夜晚。他在乎的是在這普照陽光之下棲棲滋生的罪惡萌芽,而這萌芽就潛伏在自己身邊這片道德與法製的淨土之下。

他不知道那天為什麼沒有將自己與司馬泰在酒宴上吵鬧的事告訴葉莉,也許這些本就不該讓她知道,因為他實在無法找到合適的借口去搪塞自己與艾麗的那段曆史。可能這一切也並非葉莉所感興趣的,但他仍然心有餘悸。將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訴應該了解的人,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隱瞞給不該窺探的人,這也許才是‘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的真正含義吧?隻有這樣的人才能被稱之為智者吧?‘是知也’應該翻譯成‘是智謀’才更為恰當。或許,我們應該重新去審視兩千多年前古人的話語,隻有這樣才可能拔除深埋在我們內心早已根深蒂固的謬誤。

“阿哲,如果艾麗讓你去見她,你千萬不要去——”

“即使非去不可,她的任何要求你都不要答應——”

“凶手的目標不是你,可如果你一意孤行,勢必會有生命危險的——”

娃娃臉男人想起了朱萍昨天在電話裏的忠告,他不明白這些話語中究竟隱藏著怎樣的含義,更不明白朱萍這段無厘頭的歇斯底裏到底從何而來,難道她真的了解一切嗎?聽說她最近試圖通過瑜伽術中的冥想去開發人類的第六感,這種方式可行嗎?如果行不通,那她看到的究竟是未來還是幻視。如果行得通,那麼危險是否早已悄悄來到了他的身邊?他不明白,也不想去明白。他不談論,也無法去談論。仲尼老師尚且說不語怪、力、亂、神,我們又怎可去提及呢?

於是,在他接到艾麗的電話之後,便拋去一切雜念,徑直走出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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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了——”

女人隻是一句簡單的問候,不知為何,在阿哲聽來卻是有著無法抗拒的魔力。他輕輕的點了點頭,代替了之前早已想好的回答。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女人開心的笑道。

“是嗎?”阿哲站在屋外看著門內女人那張俊俏的臉龐,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好。

“別傻站在那啊,快進來。”女人看到阿哲臉上那似乎有些靦腆的表情,急忙伸出雙手將其拽進屋內。

“你們家可真大啊。”走進客廳後的阿哲一邊看著房頂乳白色的天花板,一邊深深感歎著;眼神中流露出一種羨慕的神情。

“不是我們家大,而應該是你家太小了吧。”女人笑嘻嘻的看著阿哲那似乎沒有見過世麵的表情說道。

“說的也是。”阿哲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然後接著說道:“怎麼?你的父母都不在家嗎?”

“哦,我爸爸上班去了。媽媽在隔壁房間。”女人指著客廳左手邊那扇緊閉的房門說道。

“啊?那我用不用去打聲招呼啊?”阿哲緊張的說道。

“哎呀,不用。媽媽在睡覺,你就別去打擾她了。”

“那好吧。”說完,阿哲順著女人的手勢向她的臥室走去。在他進屋之前,仍不忘用自己的左眼球偷瞄了一下那個緊閉的臥室,因為他總感覺這個房子裏有些異樣,而帶給自己這種感覺的源頭,就來自於那間母親獨處的臥室。

“坐吧,不用這麼拘束。”女人大方的將臥室的一張椅子讓給阿哲,自己則坐在那張寬大而柔軟的席夢思床墊上。

這是阿哲第一次來到自己初戀情人的家,曾經在過去的一段時間裏,他會幾次三番聯想著能夠踏入這片令自己神往而又美妙的處地,可當他真正麵對這一切的時候,卻又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以至於除了那張寬大的粉紅色木床之外,所能看到的也隻有梳妝台前那些琳琅滿目的名貴化妝品。

“你怎麼了?”女人輕輕的問道。

“真沒想到,你會有這麼多名貴的化妝品啊。”阿哲並沒有在椅子上坐下,而是伸手指著那架鑲有心形玻璃的淺褐色梳妝台感歎道。

“嗬嗬,真沒想到你一個大男人還對化妝品這麼感興趣?”女人開心的笑道。

“那是當然。現在男人化妝的也大有人在,好像還有一家公司是專為男士研製化妝品的,叫什麼來著…”

“你說的是‘軒諦’吧?”

“對,就是那個牌子。其實說句老實話,我也很想從網上訂那麼一件拿回家試試,可惜太貴了。”阿哲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那是自然。畢竟能夠專為男士生產化妝品的公司並不多,價格上自然也是水漲船高。”女人在一旁點頭附和道。

“聽說你現在是一位新娘化妝師啊,如果以後我結婚的話一定要為我妻子打扮的好看一些啊。”

阿哲看著眼前的女人幹笑了一聲。不知為何,這句話自從他的口中講出,就感覺到怪怪的。也許是人物不對的原因吧,畢竟他麵對的是自己的初戀情人。不過女人倒是沒有太多的避諱,開心的說道——“好啊,沒問題。”

命運往往就是如此,阿哲想起了受教期間老師講過的話。老師總是教育他們不要去早戀,一是因為耽誤學業,而是因為大多數的初戀往往到最後都是不歡而散。這並非來自哪一方的過失,而是他們並不懂愛,也並不了解外麵的世界。當自己逐漸掙脫學校這麵枷鎖的時候,才會發現,原來外麵的世界更加美好,我們的選擇也會是多元化。隻不過,隨之而來的殘酷現實也逐漸擺在了自己的麵前。於是——他就這麼僵持著站在原地,不肯挪動。

“阿哲…阿哲你怎麼了?”女人那細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瞬間驚擾了他的思緒。

“啊?哦,沒什麼。對了艾麗,你今天在電話裏說是有事,到底是什麼事啊?”

“這個…”被叫做艾麗的女人用她那鋯白的牙齒緊緊咬住塗滿淺紫色唇彩的下嘴唇,欲言又止的衝著阿哲看了又看,始終不肯開口。

見到如此情形的阿哲更加沉不住氣,焦急地問道:“究竟是什麼事啊?”

“我…”

“哎呀,有什麼事就大膽說出來,我無論如何都會盡自己所能幫助你的。”

艾麗看著阿哲那雙雖然細小但卻散發著炯光的瞳眸,終於深深吸了一口氣,鼓足勇氣說道:“我想讓你幫我找出殺死徐照和司馬泰的凶手。”

“什麼!”

那是窗外。

勁風衝撞晶體的壓力。

他感覺到了。

“阿哲…阿哲你怎麼了?”

艾麗在一旁瘋狂的呼喊著他的名字。

“啊?哦,沒什麼。可是艾麗,”阿哲用一種奇妙的眼神盯著自己的初戀情人,冷不丁的問道:“你是怎麼知道徐照和司馬泰已經死了?”

阿哲不敢也不想去懷疑眼前這個臉上布滿粉黛的美麗女子,他隻是好奇。因為自己也不過上昨天才剛剛得知二人的死訊,那麼她為何…

“是朱萍告訴我的。”艾麗平靜的說道。

“什麼,朱萍?”

在阿哲看來,這是最壞的答案。

“難怪朱萍今天早上在電話裏說了那麼多莫名其妙的話。”阿哲在一旁小聲的低喃道。

“阿哲你說什麼?”艾麗好奇的湊上前去,睜大眼睛問道。

“啊?哦,沒什麼。我是說,朱萍又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這種事警方應該保密才對啊。”

“我也不太清楚。不過聽朱萍說,警察好像已經找她談過話了。我想接下來快輪到我了吧。”

“談話?談什麼話?”阿哲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哎呀,因為徐照和司馬泰都是我們的同學啊,而且前幾天我們不是剛剛參加過聚會嘛,所以警察懷疑二人的被殺很可能與我們有關。”

“哦,是這樣啊。不過艾麗,”阿哲語氣頓了頓,之後從座椅上站起身來,走到女人的麵前,“你為什麼要讓我去調查此事?交給警察不是更好嗎?再說,為什麼偏偏選中我?”

“什麼意思?你是在懷疑我嗎?”女人被阿哲的眼神盯得很不自在,她不由挪動了一下夾緊的雙腿,神情自若的說道:“我曾經聽徐照說過,你現在在做兼職偵探,而且還幫警察破了好幾宗凶殺案。我並不相信警察,所以…”

“是這樣嗎?”阿哲不知為何,一看到女人那副可憐兮兮的表情,瞬間就失去了抵抗。

“你能答應我嗎?”

“我…”

阿哲感覺他內心的那棵橄欖枝已經開始動搖。

“你忘記了嗎?過去我向你要求什麼你都會答應的。”

阿哲看到女人那幾何狀的眼眶裏,有幾滴晶瑩剔透的露珠快要順著她那柔美而飽滿的臉頰滾動出來。

“過去——”

過去隻是一種自私的回憶,我們可以陶醉其中,卻很難與別人分享。因為在阿哲看來,無論多美好的回憶,當它開始慢慢占據自我那平靜的生活起,就已經成為了一種煎熬與負擔。所以,他選擇了沉默。

“阿哲,阿哲你難道都忘記了嗎?不,我知道你不會忘記的,我太了解你了,你不是那種虛情假意的人。你不會玩弄感情的。”女人有些焦急的看著崔哲那張嬰兒一般的臉頰說道。

“是啊,我的確不會玩弄感情。要說玩弄,我也隻不過是在玩弄自己的感情罷了。在這個世界上,什麼東西的可以玩弄,唯獨自己的感情,是玩弄不了的。因為那樣,就是在自我摧毀。”

——就像我一樣。

阿哲平靜的說道。

“那麼你是答應了?”女人瞬間抖擻了精神,興奮地看著他。

“我…”

不知所措。

“你在猶豫嗎?別這樣,我知道,這對你來說隻不過是一件小事而已。再說,你就忍心我會被警察關到審訊室備受煎熬嗎?”

“這個…”

“阿哲,我還要告訴你一件事。”女人突然壓低的聲音,百般嫵媚的看著男人。

“什…什麼事?”

“還有就是——”女人將自己的外套脫去,之後慢慢站起身來,用她那潔白而細長的雙臂挽住了阿哲的頸項。

“我會報答你的——”

阿哲感覺到女人柔軟的肌膚正一點一點的將自己包圍。

就像蛇一樣。

整個世界刹那間停止了轉動。

他聽到自己急促的呼吸聲。

“你別這樣,我…我答應你就是。”

阿哲急忙將女人推開,之後轉身向門口走去。

“瞧把你嚇得,難道你還沒有體驗過嗎?嗬嗬。”

背後傳來女人嘲諷的笑聲。

阿哲停住繼續前行的腳步,背對著女人問道:“有一個問題你還沒有回答我,你為什麼要讓我去調查此事?”

“因為徐照和司馬泰都曾經是我的男朋友。”

“原來如此。”

阿哲意外的用一種平靜的聲音說道。他慢慢的回過頭去,眼睛並沒有看向艾麗,而是緊緊地盯著那扇關閉的臥室門。

那裏住著的,是一位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