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符籙

第一幕——符籙

雨雪過後的這天早上,氣溫較前些天更加寒冷,潮濕地麵下凍結的寒冰,令人有一種踩在刀尖上的感覺。瘦弱的老管家高坤上身裹著一層厚厚的軍綠色大衣,全身發抖的走在前往別墅的路上。街道兩旁兩旁空無一人,有的隻是霜打茄子般的柳枝樹。他早已習慣了這種場景,相反,如果能在這條路上碰到行人才是件新鮮事。

昨天,他剛剛去外地探望了一下自己的兒子。他感覺兒子比起在家的那段時間消瘦了不少。不過說起來這也在情理之中,畢竟一個年輕的單身漢獨自在外,生活上肯定毫無規律可循。記得年輕時候的自己,也曾經是一個落魄的少年,在經過幾年的不懈努力之後,也曾經成就過一番事業,可惜隻怪自己貪心不足,最後誤入他人所設下的圈套,最後落得個身敗名裂。本來他已經對自己的晚年不抱任何希望,甚至連繼續活下去的勇氣都放棄了。還好,也許是命運不棄,也許是前世的積德,蒙現在的老板徐照看中,留自己在此了卻殘生。所以對於高坤來說,徐照即是自己的老板,又好比是他的再生父母,因此他現在所能做的,就是為老板鞍前馬後的打點一切,不辜負徐照對他的再生之恩。

庭院的鐵門之上,厚厚的冰渣如一層透明的鐵鏽將其牢牢地封印,別墅屋簷上生出一排排虎視眈眈的冰柱,每一根都像是野獸的獠牙,參差不齊而又鋒利十足。高坤將手伸入鐵門之內,熟練地將門打開,之後走進庭院將門重新關好。

一切還是自己離開時的樣子啊。不知為何,他竟突然發出這樣的感慨,其實在這之前,他不過才剛剛離開兩天而已,準確的說,應該是一天半,但卻有一種如隔三秋的感覺。於是,他就這樣呆呆的站在淒厲的寒風中掃視著庭院的每一個角落,最後強烈的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吱——”隨著一聲極其微弱的響動,別墅的正門被高坤那骨節分明的幹枯右手由內而外拉開,他遲疑了片刻之後,迅速走了進去。屋內的陳列也是自己走之前的樣子,隻是,這房子靜的有些出奇。雖說平日這裏也隻有他與老板二人居住,加上徐照有比較喜歡安靜,所以自己走後房屋略顯寂靜也在情理之中。不過,高坤感覺這次卻是與以往不同,他也說不上到底是哪裏不同,也許,是沒有了活人的味道。一想到這裏,高坤不由暗暗一驚,他立刻勸自己打消這個念頭,這是對老板的不敬,同時,他也強烈的期盼著這隻是一場虛驚。於是,他匆忙的向三樓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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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床頭的手機鬧鍾傳來一陣如喜鵲般的低潮聲之時,時間已經定格在了第二天的清晨。拖著慵懶的身體,放棄溫暖被窩的阿哲還是感覺到腦門一陣陣劇烈的酸痛。他根本不記得昨天是何時回的家,更忘記了究竟飲了多少杯酒,隻記得是鍾燁把他送回的家。

在確定了這天是休息日的前提下,他開始坐在床頭靜靜的思考著,昨天的宴席主角究竟是誰?難不成會是徐照?仔細想想,也隻有這一個答案了,隻有這樣,所有的問題才可以迎刃而解。首先,徐照先在網上發表一篇以自己和葉警官為主角的推理小說,目的是要他能夠關注這位自己的老同學。因為徐照並沒有自己的聯係方式,所以隻能用這樣一種方式;其次,徐照特別舉辦了這一次的同學聚會,但是卻沒有邀請自己,也許是有什麼要緊事必須和他商量;最後,他不得不去聯係朱萍,並讓朱萍為自己帶個話。但是,朱萍卻在電話裏說是鍾燁舉辦的這次聚會,這不是很矛盾嗎?難道說——阿哲不願再繼續想下去,因為他感覺到腫脹的腦門仿佛正在被無數隻的白蟻侵蝕,誓言啃盡自己的腦髓。伴隨著耳朵傳來的一陣陣嗡鳴聲,他又重重的一頭栽到了柔軟的枕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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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坤站在門口呆呆的注視著老板的書房,伸出去的右手一遍遍摸著門前的轉把,然後又一次次顫抖的縮了回去。他曾經在門口大聲的喊叫著徐照的名字,也嚐試為老板撥打手機號碼。可是,除了能聽到屋內傳來微弱的手機鈴聲之外,就是那空調電機轉動發出的轟鳴聲。

高坤有一種極不尋常的預感,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的猜測也許已經變成了事實。所以他開始瘋狂的用手砸門,一直砸到幹枯的右手開始變得腫脹、酸痛為止。最後,他隻好不得不給自己多年的好友去電話,向其求救。

“喂?老高嗎?你有什麼事啊?”

電話撥通後,老友那熟悉的聲音頓時讓高坤那波瀾起伏的內心有了些許的平靜。隻見他深深地吸了口氣,鼓足勇氣說道:“老張,你快到我工作的這裏來一趟,我的老板好像出事了。”

“啊?不會吧?你在什麼地方啊?”

“就是我跟你說的山上那間別墅這裏。”

“好的,你別急,我馬上就到。你在門口等我。”

說完,高坤就聽到電話被掛斷的聲音。於是他慌忙衝到樓下,在積雪逐漸融化的別墅鐵門外,繃緊心弦衝著遠處不住的眺望。

大約過了有大半個小時的時間,他終於看到有一輛黑色的長城牌汽車正在緩慢的向這邊駛來,高坤認得,那是老友的車,於是他急忙衝著那邊揮手示意。

轎車的引擎在靠近高坤的身邊時熄滅,這時從駕駛室裏走出一個身著淺灰色羽絨服的老人。老人年紀大約在六十五歲左右,頭發花白,體態微胖,白裏透紅的臉頰似乎炫耀著自己的晚年生活相當的富裕。

當兩隻腳全部接觸到地麵之後,姓張的老人摸著自己那刮得鐵青的下巴,眯起一雙本來就不大的眼睛,全身瑟瑟發抖的衝高坤說道:“這麼大冷天你急急忙忙叫我過來幹什麼?不會是三缺一吧?”

高坤聽到老友這般無厘頭的問話,真是又好氣又好笑,他不禁大聲說道:“什麼三缺一。家裏好像出大事了,你快跟我進來。”說完,高坤也不理會老友的感受,立刻抓住他那腫胖的手腕,朝別墅跑去。

待二人氣喘籲籲的衝上三樓之後,老張上氣不接下氣的抱怨道:“我這都一大把年紀了,哪經得起你這麼折騰啊。你還以為是年輕的時候啊?”

“哎呀,你別嘮叨了,快和我一起把這門打開。”

“什麼?把門打開?”老張仔細的上下打量著高坤,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話來:“你該不會是想偷東西吧?這可是犯罪啊。真沒想到你可越活越糊塗了。”

高坤一聽,不由氣上心來,他恨恨的盯著老友那圓肥的臉蛋嚷道:“哎呀,這是哪跟哪啊。我實話告訴你吧,我們老板就在門後這間屋子裏,可是我不管怎麼喊,他就是不開門,我一人又打不開這個門,所以才找你來幫忙的啊。”

“啊?你老板在房間裏?那可不得了,萬一他要是有個心髒病、高血壓什麼的可麻煩了。好,我們趕快把門打開。”說完,老張便率先用他那厚實的肩膀撞起門來。

高坤知道老友會錯了意,但情勢危急,也容不得他去解釋,於是跟著老友一起,猛烈的撞門。

“哎呀不行,這是我所見過最結實的木門了,根本撞不開。”

幾分鍾過後,老張揉捏著自己的肩膀抱怨道。他沉思了片刻衝高坤問道:“這裏有沒有大錘之類的東西?”

“恩,讓我想想。”高坤低頭沉思了片刻後猛然抬頭:“樓下庭院的傳達室有一把錘子,你等著,我這就去拿。”說完,高坤急忙向樓下跑去。

兩分鍾過後,但見高坤手提一把磅錘出現在了老張的麵前,老張接過大錘之後,在得到高坤示意後,使出渾身解數,猛地掄起鐵錘,一錠向木門砸去。

門縫溫絲未動,不過木門卻被砸開了一個大洞。高坤隻覺一陣暖風朝自己襲來,那是空調所吹出的熱氣。

“哎,你快來看,地上不是躺著個人嗎?”老張將自己的臉貼在剛剛被砸開的門洞上,隻見裏麵靠近書桌的地上仿佛有一個人形正蜷曲在那裏。

“是嗎?”聽到老友的喊叫之後,高坤也迅速趴了過去。“哎呀,那就是我的老板啊。快,把錘子給我。”

高坤一把接過老友手中的大錘,發瘋一般的向木門砸去,震得房門錚錚作響。

幾下過後,房門終於被砸開了一個可以供人鑽進去的大洞,高坤看到此種情形之後,便迫不及待的率先爬了進去,老張隨後也跟了進去。

“我的媽呀。你們老板是個道士啊?你看著滿屋的鬼畫符。”

爬進書房之後,老張並沒有先去打探趴在地上的人究竟是死是活,而是被滿屋子的符籙帶給自己的視覺衝擊所震住。隻見書房的牆壁、窗戶、門縫都貼滿了一張張又黃紙寫滿咒語的靈符,它們所帶給人們的震撼,遠大於躺在地上的那具人體。

“怪不得門打不開啊,原來上麵塗滿了環氧樹脂啊。”老張看著門縫上被粘的完好的一張張靈符說道。

“老張,你快來看啊,老板,老板他被人殺死了。”

高坤跑到那個躺在地上的人身邊,用他的雙手托著其頭部,轉身向老張喊道。

“什…什麼?他死了?你確定那是你們老板?他是怎麼死的?”

“我剛才不是說了嗎?他是被人殺死的啊。”

高坤哭也似的鬼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