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黃掏出包裏的地鐵卡,準備刷卡進去。沒想到卡還沒有貼上去,那個門就自動打開了。這便宜不要白不要,小黃果斷走了過去,扭頭有點小得意的看了一眼那個門。奇怪的是那門一直沒關。好吧,看來是出故障了。
站台沒有一個人影,也難怪,這麼晚誰會像自己這樣大淩晨出門啊。小黃想。
呼——地鐵到了,門也開著。小黃站在第一車廂的門口,向裏麵望去,車上的人還挺多,都耷拉著腦袋坐著。
小黃二話不說走了進去,一眼就看到了一個空座位。坐在車上,小黃瞟了一眼周圍的乘客,都是低著頭,像在打瞌睡。整的小黃一個人仰著腦袋,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這時他發現自己對麵坐著一位一身白色短裙的長發女子,黑色高跟鞋,修長的雙腿向一邊靠著,看起來身材挺好的。小黃不由的盯著她看了一會兒。隻是她一直低著頭,好像睡著了,長發遮住了整個臉龐。
小黃很想看看她的臉龐,看看什麼樣子,一定也很美。看著看著,那女子好像睡醒了,慢慢抬起了腦袋,烏黑的秀發也慢慢向兩旁散開。要看到了,小黃竟然有點小激動。
唰,那女子一下子把臉露了出來,一張骷髏麵孔!
小黃隻覺得呼吸停滯毛孔一陣陣發緊。他使勁眨了眨眼睛,再看去,那女子竟然站起來了,骷髏麵孔朝著自己。同時他感覺周圍的乘客也都站了起來,貌似也都是骷髏麵孔。小黃嚇的魂飛魄散,張口想喊,以此釋放內心的恐懼。突然他的嘴被一隻手捂住了。
“噓——”
小黃這才看到了老王,頓時心裏的恐懼減了一半,此時的老王對小黃來說就像救命稻草,畢竟他是個活人。
老王的眼神裏透出一股鎮定的光芒,他示意小黃看著自己。小黃也顧不得問老王怎麼也過來了,隻是依老王的話,看著他。
“不要出聲!閉上眼睛!”老王小聲說道。
小黃趕緊閉上了眼,剛才的恐懼馬上就要被喊出來了,此時突然憋住挺難受的,不過他還是忍住了,一聲不吭。
他隻覺得老王的手放在自己肩膀上,這讓他踏實不少。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老王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小聲說:“行了,睜開眼吧。”
小黃睜開了眼睛,發現眼前的白衣女子仍然耷拉著腦袋坐在那裏。他呼出了一口氣,看著老王,眼睛裏充滿著驚奇,感激,還有未散的恐懼。
老王小聲說話了:“就這麼待著,哪都不要看,別出聲,盯著地就行。如果待會有小孩兒,老人走過來,給他們讓下座。不過不要看他們!”老王向四周瞥一眼,繼續說,“再過三站你就下車,下車後別回頭,一直走不要停下,向有光的地方走,到了人多的公共場所就可以了。一定要記住。”老王聲雖小,但語速特別快。
小黃瞪大了眼睛,不停點頭。
老王沒再說話,走了,向駕駛室走去了。
小黃趕緊低下腦袋,手心裏一直冒著冷汗,心裏念叨著趕快到站啊。
列車緩緩的停了。第一站,小黃默念。
這一站上來了幾個人,其中一個就坐在了小黃旁邊的空座上。小黃用餘光可以判斷這是個很胖的婦女,一身醒目的紅色衣服,好像挺新的。
小黃想,這是不是結婚那天就死了。更奇怪的是,這個胖子,有體溫!而且他能確切的感受到那軟綿綿的肥肉。
如果這些都是鬼魅的話,怎麼會有體溫?就算是喪屍又怎麼有這麼多肉?
他偷偷瞧了一下旁邊的胖女人,他看清了那張臉,一張肥胖的臉,眼睛都被肥肉擠成了兩條縫。
更可惡的是,她還抿著嘴,是在賣萌嗎。這時胖臉突然笑了,嘴巴眼睛鼻孔裏掉出來不少白色物體。沒錯,一堆堆白色的蟲子,蠕動著……
小黃沒感到恐懼,而是出奇的惡心。他強忍著,眼睛向反方向的地麵盯著。他多想站起來跑掉,但他害怕這一動引起肥臉的注意,甚至可能被追。
列車又停了,這時候上來一個人,站在了小黃前麵。小黃看到了他的腳,一雙老年人穿的布鞋。看來是要讓座了。
小黃低著腦袋,僵硬地挪到老年人旁邊。那人沒動,好像在看著自己。這時小黃瞅到了那人身上的雙肩包,學生的雙肩包。
尼瑪,難道是個學生?對學生讓座也是應該的。他這麼站著不會是對我有意見吧。小黃額頭上已經掛滿了汗珠。
雙肩包最終還是坐了下去。小黃猛得鬆了口氣。
終於到了第三站。門剛開小黃就衝了出去,他感覺踩到了什麼東西,但不顧這些,一個勁向前走。他憋著這鼓勁,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小黃發現周圍全是墓碑,就是墓碑!怎麼到了這了?他更慌了,加快了步子,可是兩條腿好像不知所措,仿佛越是希望快點就越慢。同時他感覺到每個墓碑前都有一個人,看著他。
小黃都要哭出來了,突然看到前麵有一片亮光,他像看到了希望,隻希望快快走到那裏。
近了,近了,他已經看到那是一家火葬場。那也行,有活人就行啊。
突然旁邊跑過來一個人,咯咯咯笑著,朝他撲了過來。小黃腳下一軟……
“醒了醒了。”
小黃慢慢睜開了眼睛,眼前兩張陌生的臉孔,正瞅著他。
終於碰到活人了,小黃隻想哭,但哭不出來,他實在太累了。慢慢又睡了過去。
再醒過來,他發現自己在一間明亮的屋子裏,旁邊是一張病床,他已經知道在哪了。這時進來了一個人,是小黃的領導趙總。
小黃掙紮著要起來被趙總按住了,趙總理了理染過的長發,說:“好些了吧,你都睡兩天了。”
“兩天?”
“對呀,他們說你在火葬場門口躺著,火葬場的師傅把你送來了醫院,還用你手機給我打了電話。”趙總是個女的。
“哦。”小黃又有點奇怪了,自己暈倒之前的事他倒是記得,隻是奇怪師傅怎麼沒給自己的妻子打電話,妻子的號碼在聯係人中是置頂的。
“他們給你老婆打電話沒人接,後來我們才知道你老婆那天,就是他們發現你的那天淩晨,摔倒在了樓梯口,被你們小區看門的發現叫了救護車。現在她就在隔壁病房。”
小黃除了心疼就是吃驚,這一切太巧,不對,是太蹊蹺。他好想下床去看看妻子,但兩腿生疼動不了。趙總還在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但小黃已經閉上了眼睛。
他不願意再回憶那列車,那種經曆,至少現在不願意。
陰風徹徹,黑夜中,一切似乎都不值一談。
大自然的威力很大,但在某些東西麵前實在很渺小。我說的不隻是人類精神上的某種扭曲,還有些本身就超脫於自然的東西。
總之,漆黑的夜,天上沒有月,沒有星星。惟有的能夠照明的便是年輕人出來時帶著的火把和林中依稀的幾點鬼火。
我並沒有問年輕人為什麼拿的是火把而不是其他,因為就如我曾經提到過的,有些職業的特殊性沒必要真正地去追究為什麼。我隻是單純地和年輕人跟著那個自稱是年輕人的爺爺、我老友的族叔向深林中走著……
黑衣,黑袍,黑麵具,一身的黑,在這黑暗之中,似乎隻有黑才能給人更多的安全感。然而,我清楚地知道,這個黑衣人並非是想要尋找什麼安全感,而是有自己的難言之隱。
我至今還記得老友當年的話:“……老天眷顧,族叔還是回來了。隻是那身上……那身上……那葉子……那皮毛……回來的族叔,我甚至都不知道還該不該叫人了……達爾文的進化論知道吧?那時候在我們眼前上演的不是進化論,而是退化論啊!
族叔身上長起了皮毛,就一點點地,向著猴子變去。那……那樣子……一點點地,就那麼退化了。
表叔身上癢啊。狠狠地抓著自己,身上都血肉淋漓了,那長出的毛都翻卷著,族叔還是不停地抓著,直到完全變成了猴子的樣子。而這……還沒有結束。
知道嗎?還沒結束啊……退化成猴子了,身上都血肉淋漓了,還是要變化啊……葉子,對,葉子,還有樹皮,一點點地,就長出來了……族叔又開始疼,皮膚開始慢慢地固化,一點點地,固定了起來。
變得和樹皮一模一樣,還長起了葉子。最後,族叔竟然就那麼活活地疼死了……”
我們就這樣,跟著這個已經“死”了的人向叢林更深處走著。一路無話,能聽得到的,隻有兩個人的腳步聲。對,兩個人的腳步聲……沒有那個黑衣人的。
他的步伐,姑且稱之為步伐,因為那完全是一種漂浮的狀態。
一切安寂在我們停留在那片湖泊前時,便被打破了。
湖泊,在這暗夜之中,散發著另一種詭異的光芒,非生火之輝輝,非冥火之幽幽,就在這樣一種矛盾與兼容中散發著。光似乎是它本身自帶的,物理中的反射折射在這裏完全沒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