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快速的跑到吧台那邊,著急的喊道:“夏飛,小磊和小凡不見了?”
夏飛忙從吧台裏跑出來,一邊看著周圍密集的人群,一邊著急地說:“怎麼不見了?都找過了嗎?那邊的石灘也找過了嗎?”
我回道:“我都找了很多遍了,都沒有看到他們,怎麼辦,他們會不會有什麼事?”
夏飛站在我麵前,扶著我的肩膀,安撫著我說:“你先不要著急,這樣,我和麗君在海灘邊找,你先回家看看,或許他們回家了也說不定啊。”
我身體有些哆嗦了,回道:“萬一他們沒有在家怎麼辦?是不是應該報警,對,海上有水警巡邏,我們找水警幫忙啊。”可能是經曆過父親突然意外過世的事情,現在恐懼已經占據了我所有的思維,我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性就是意外,而這樣的意外我是再也不想經曆了。
生命是脆弱的,誰會預知到下一秒是什麼。如同父親一樣,上一秒鍾我們還坐在一起吃早飯,惺惺相惜地關心著對方。他囑咐我認真努力讀書,我安慰著他,放心,外出工作多小心一些。就這樣,他享受著天倫之樂,我享受著被痛惜的感覺。誰會想,下一秒鍾,我們就已經陰陽兩隔。呼吸著不同世界的空氣,享受著不同世界的規律。那種難以接受和不敢相信,又有幾人可以理解願意感受的。
夏飛雙手用力的抓住我的肩膀,鎮靜地搖晃著我,說:“依依,清醒一點,事情也許不是你想象中的樣子。我們再認真的找一下好不好,你先回家看看,如果沒有在家,馬上來沙灘找我們,我們再想辦法。依依,冷靜點,一定要冷靜,你現在就回家,然後再說。”
我被夏飛喊醒過來,喘著氣,點點頭,轉身往家跑。怎麼辦,是我把他們帶出來的,如果真的出什麼事,我要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我瘋了一般跑回家,每個房間挨著尋找他們的影子,沒有,什麼都沒有。他們沒有回家,家裏出了死沉沉的家具,什麼都沒有。
我徹底的恐慌了,身體開始變得沉重,越來越沒有力氣支撐,胸口也越來越憋悶,努力呼吸卻怎麼也呼吸不了。
我又一次瘋跑,朝著海灘那邊,正經過夏飛家,眼角的餘光好像瞄著一點什麼東西,我立馬停了下來,快速的走進夏飛家裏,眼前的小磊和小凡還有晶晶玩得正開心。我背靠著大門邊的牆壁,無力的坐在了地上,喘息著平靜心裏的緊張,幹渴的喉嚨處讓我有點惡心的感覺。我望著他們,原來我心裏在乎的不止是隻有我父親,漸漸的還有了他們這些小人兒。原來,父親意外的時候,我雖然沒有任何反應,卻比現在反應還要無力。
我沒有驚擾他們,慢慢恢複平靜後,看了他們一眼,緩緩的起身,往沙灘走去。
當我在看見夏飛他們的時候,拉拉姐已經回來了,他們還在著急的尋找。麗君先看到我,跑過來,忙問我:“找到他們沒有?為什麼沒有看住他們,是你非要帶他們來看海的,你卻隻顧著自己,看不住就不要說大話嘛。”
我淡漠的看著她,聽著她的嗬斥,我一點鬥意都沒有,反而覺得很舒服。心裏平衡了許多,她說的沒錯,我的確隻顧著自己,如果我真的有一點上心,就不會有這一出。麗君還在罵我,說:“說話啊,不說話就可以了,到底找到沒有嘛。”這時夏飛和拉拉姐也跑了過來,問:“怎麼樣,有沒有在家?”
我有些木訥了,不知道木訥什麼,就覺得是心被掏出來後再安裝進去有些不適應一樣,身體虛脫得很。夏飛又問:“依依,沒有找到嗎?你說話啊!到底怎麼了?”
我咽了口氣,緩緩回道:“嗯,找到了,他們在家和晶晶玩。”
夏飛這才鬆口氣,拉拉姐也鬆了口氣,笑著說:“小家夥,太會嚇人了,我剛回來,就看見夏飛瘋一般的到處跑,到處找,抓著這位美女問了才知道出了什麼狀況。現在找到了就好了,可以放心了。好了,走吧,我請你們吃飯,算是給你們壓驚。”
都說人是很複雜的動物,感情用事多過理智分析,很不幸我就是第一種,可能是害怕再經曆一次被挖空心髒的過程,可能是害怕再失去誰,可能是自己還是不夠的堅強,可能是自己本來的脆弱,反正一個小插曲已經讓我嚇得魂不附體。
有人說,徹底的悲傷後會使身體的技能停止運作,做什麼事情都比七老八十的老人家還遲鈍,拿起東西找東西,放下東西才發現放下的不是要放下的東西。做什麼錯什麼,就連走路都會被莫名其妙絆倒。
而現在的我,就完全是這樣,心裏亂七八糟的想著小磊的事,再想著父親過世時我為什麼沒有及時出現,我在心裏重演如果當時,我該是什麼樣子的,肯定會比剛才嚴重十倍吧,也許會嚴重到路都不能走,也許會嚴重到當場暈倒,也許會嚴重到隨他而去。一切都不能還原了,因為想象總替代不了現實,而現實是,那次值得自己想象的過程,我放棄了。
渾渾噩噩的過完一下午,天色漸暗,沙灘上的人也陸陸續續回家或則附近的酒店。拉拉姐接過一通電話又出門了,臨走前把鑰匙給了我,讓我關店和明天開門。麗君一下午都黏著夏飛,問東問西的,偶然看見夏飛雖然會刻意避開她,但我卻沒有太過在意了。
西邊海天交接處,一束酒紅色的暗霞借著太陽的餘輝還在努力吐露光芒,暗紅的光照在我臉上,退去了白天的燥熱,也襯托出我蒼白的臉色稍許紅潤,不是那麼難看。海風吹動了長發亂舞著,我淡然的看著海麵,波瀾的浪花已經翻不起我心裏的悸動。
我曲膝坐在沙灘上,雙手抱住雙腿,放飛著思想,白天發生的事還在腦海翻湧,如果真的出事了,我該怎麼辦。本能求救時想到的第一個人竟然不是顧叔和媽,也不是旁邊的麗君,而且那個一說話就會吵起來的夏飛。想到這裏,我有些無奈的閉上眼睛,把頭埋在雙膝中間,什麼時候他成了我心裏第一位置的人。
耳邊傳來腳踩在沙灘上的聲音,不管是誰,我都不想抬頭看去了,無力讓我身心疲憊。就是他,夏飛,他總是能在我最需要安慰和陪伴的時候出現在我身邊,不管什麼時候,什麼地方。
他坐在了我旁邊,沉默了許久,我想他也是在欣賞天空難得美麗的落幕吧。又過了好久,我們隻能聽見海浪聲或則偶爾幾聲海鷗的共鳴聲,他忽然開口說:“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我想,古人看到的也莫過於此吧。”
我抬頭驀然的看著悠然的他,好像這個世界隻有他能懂我一樣,我心裏莫名的開始抽動,那是一種心心相惜的抽動,我忽然好像靠在他肩膀上,衝動越來越強烈,就像洪水衝破了堤壩,已經超出了我能控製的範圍。我惆悵的盯著他,他滿眼期許的望著我,我好像被他看懂一樣。忽然間,他會心一笑,我心裏頓時一杵,他笑得無比溫柔,我愣得無比躊躇。
他盯著我,好像要把我看透一樣,突然間他把肩膀撇,送到了我頭邊,說:“如果很累,靠一下吧,不收費的。”
我滿是哀楚的看著他,他說完話已經麵朝前麵的大海,肩膀還立在那裏。恍然間,我的頭越來越沉,慢慢的慢慢的,就要靠近他肩膀上了。不遠處麗君走過來,喊道:“喂……這門要怎麼關啊。”
我刹那間蘇醒過來,看著近在咫尺的肩膀,猛地收回頭,心裏擂鼓隆隆,眼神不敢看他,望向一邊。他盯了我好久,又聽見麗君的督促,一聲可忽略不計的歎息聲,失望一般漂浮在空中,一瞬間的停留就被一打而來的海浪聲淹沒。麗君還在催促,實在不能賴著不動了,才起身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