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震弘看完了這份緊急軍報之後，第一眼就看向了殷昊。
前日他才提起過越國可能內亂的消息，今日這邊就接到了軍報。這似乎也太巧了。雖然對於殷昊有著如此靈通的消息來源有些訝異，但殷震弘並沒有耽擱，徑直將軍報遞給了徐文建。
接過軍報看了一眼之後，徐文建的臉上一臉的尷尬之色。這越國內亂絕對是南渡洛江滅了越國的最佳時機，但是剛剛殷永還在爭這個西征的帥位……
滅國之功和收服幾個草原蠻夷部落相比，孰輕孰重徐文建自然是曉得的。他臉上尷尬心裏糾結，可看完了軍報還是要給其他眾將傳閱一下的。
“各位，剛剛接到軍報，越國司馬都督公孫韜率兵逼宮。如今越國已現亂象，南渡滅越的時機已經成熟了……”徐文建一邊把軍報遞給殷永一邊大聲說道。
接過軍報的殷永看了之後，自然也要傳遞下去。他的心裏同徐文建的想法一樣。剛剛還為了西征主帥的位置和殷昊爭執起來。如今要立刻轉過來爭奪南渡帥印，那樣顯得吃相非常難看了。
可偏偏這時候，殷昊笑著說道：“既然如此，那就讓大哥率軍……”
他並沒有說自己要率軍南渡更沒說讓殷永率軍西征。可在殷永聽來就是這個意思，殷永也沒顧上多想，立刻說道：“南渡的主力是護軍，我作為護軍統領那是當仁不讓的……”
他話說到這裏卻自己停了下來。隻見所有人都用一種很異樣的眼光看著他。他剛剛說的理由，正是此前殷昊提出由他擔任西征主帥的理由。
雖然沒有人說，但事實就是殷永爭功的表現異常明顯。
“恩！我就是這意思，大哥是護軍統領率軍南征是理所應當的，這征討漠南六部蕞爾小賊的微末軍功就讓給我吧！”殷昊順著嘴就把真實的意圖說了出來，而且看上去完全是在附和殷永的話。
“這樣安排挺好……就是景州這邊的兵力，是否夠呢？”殷震弘一語定論之轉頭問殷昊道。
“應該夠了，江北六郡本就不是景州防區，我正準備將江北六郡的景州駐兵撤回呢。這樣一來兵力還是有富餘的。這次出征，我想也是時候讓屬下的鎮衛軍積點軍功了，回來之後也夠再編幾個近衛軍團了。”殷昊滿懷信心地說道。
殷震弘正了一下神色，正式發布命令：“景州都護殷昊聽令！命你部組成西征軍，命你為西征主帥。護軍統領殷永聽令！命你率護軍接管江北六郡防區，同時做好準備南渡伐越。”
他接連下達了兩道軍令，如今殷家的軍力比以前可是完全不同了。南北兩線同時作戰。這等實力絕對會讓天下人側目的。而等他滅了越國之後，似乎受禪稱帝的時機也快成熟了。
此次西征可以說是殷家進軍草原的第一戰。當年殷震弘之母曾要殷震弘在她臨死前起誓“踏平草原”。如今殷震弘位極人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景州軍即將出師草原。從這裏他們將一路向北、向西征服漠北西域。完成自大楚帝國之時起就沒有人完成過的一統天下的宏圖。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殷震弘決意至景州閱兵誓師。為殷昊壯行，而隨後回到洛都的時候，同樣的一場誓師閱兵也即將舉行，那是為了南征的殷永送行。
殷家軍“南征北戰”從這一刻起將走上逐鹿中原，爭霸天下之路。
北校場是景州軍最大的一個兵營。同時也是蒼龍旗近衛騎兵軍團的駐地。而這次的出征誓師之地就選在這裏。大校場上，千軍萬馬列成方陣，一眼望不到頭。橫為隊，豎為列，隊列分明；步成伍，馬成陣，馬步列陣。
全體西征軍一早起就在大校場上擺開了陣勢。景州軍蒼龍旗近衛騎兵軍團和鷹騎近衛軍團這兩個騎兵軍團加上由蒼龍旗、白虎旗、玄豹旗各鎮衛軍團中的騎兵臨時編成的一個騎兵方陣，三萬騎兵位列居中，最前麵的是蒼龍旗近衛騎兵軍團，鷹騎近衛騎兵和各旗鎮衛騎兵軍團位列其後，三個方陣成了一個“品”字陣，而他們的左翼、右翼和後方則是十萬步軍。
步軍的陣列也是很有特色的。左翼位置與蒼龍騎兵一樣突前的是白虎近衛步兵，右翼則是鷹騎軍團之中的神機營，如今的神機營已經夠了一萬之數，而且火器已經能夠再各鎮衛步兵軍團之中組建兩個千人規模的火槍營了。而在他們的後方則是各色戰車和火炮戰車列成的車陣。
此次從景州出發的就是這十三萬兵馬。另外還有兩個軍團已經在駱犴部待命了。
整個校場上，雖然列陣著千軍萬馬，但他們就象平靜的湖水一樣沒有絲毫波瀾。騎兵沒有騎馬，他們都站立在自己戰馬的左側。步軍們則是巍然肅立，隊列中看不到交頭接耳，也聽不到小聲說話。除了馬匹的輕嘶和甲衣刀槍輕觸而發出的聲響，聽得最清楚的就是戰旗在風中“霍霍”地飛揚。
他們在等待著等待著出征的命令，等待著主帥的檢閱。從一大早天蒙蒙亮就開始列隊，直到時近正午，天上的日頭開始熱辣起來。將士們全副武裝，頭上和身上早已經濕透，可隊列中的每一個人依然是紋絲不動。
殷震弘和隨他一起前來景州的諸衛指揮使在殷昊的前引下，一身戎裝騎著戰馬進入校場。當他看到這威武嚴謹的隊列，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他身後的那些衛軍指揮使看著這些兵心中不禁有些納悶，不是說景州軍除了三萬多的近衛軍之外其餘全是民兵嗎？這哪裏分得清誰是民兵誰是正規軍啊！如此嚴整的軍容，就算是他們手下的衛軍都不一定能百分百的達標。
而殷震弘看著這肅然軍威，心中似乎堵著一口氣。他和父親兩代人苦心經營，時至今日總算打造出了這樣一支鐵軍，也算得上是一方諸侯了。當年他和他父親兩代在東北鎮疆，雖是一方諸侯的樣子，可實力卻是最差的，連個王爵都沒人給他們封誥。時至今日他和殷昊依然隻是國公的爵位。
他在想如果這支鐵軍西征亮出他的狼牙。而同時護軍南渡滅越讓人看到他的鐵拳。到那時請封王爵也該夠資格了吧！待時機成熟登上九五之尊寶座的時候，一定要給父親柳陵陽上一個皇帝尊號，到那時父親他老人家也應該能含笑九泉了吧！
想到這裏他輕輕抬起右手，向這些忠勇威武的屬下致意，可不曾想到的是他的這個動作整個大軍立時發出雷鳴般的吼聲。
“百戰功成，威震西域。”他們呼號的這八個字是柳陵陽親筆手書，現在高掛在虎嘯堂上，“虎威”兩個大字旁的一幅對句。這是他父親一生的夙願，聽到這震天的軍號，殷震弘的雙目竟有些濕潤了。
他縱馬上到點將台時，所有騎兵一個翻身全體上馬。隨後抽出了戰刀左右互擊……騎兵沒有口號，戰刀就是他們的聲音。
殷震弘看了一眼場上的隊伍……他放心了！如此雄兵由他的昊兒率領一定能夠再立殊勳，兌現他在母親榻前立下的誓言——
踏平草原！
他命人取來一麵帥旗，上書一個“殷”字。他喚道：“景州都護，西征軍主帥殷昊接旗。”
殷昊應聲單膝跪地右拳護胸，行了一個軍禮，然後起身接旗。
“昊兒，這是你爺爺留下的帥旗！我今日將它交給你，我希望你能用血與火證明這上麵的‘殷’字的份量。”殷震弘將旗交到了兒子手中也送上了一個父親的祝福。
殷昊點頭示意後將旗交給掌旗官。然後抽出戰刀向天一指，立在台前，對著全場大聲說道：“今天我們即將遠征西域，用血與火證明軍人的榮耀。今天我不想說我們一定能夠得勝之類的祝詞。我隻想讓全軍回頭看看我們的家園。在這裏，你們的父母妻兒從你們出征之日起就懸著一顆心。你們中的某些人，可能會倒在衝擊敵陣的中途，可能會因戰傷殘。那麼你們的付出是為了什麼？你們中有大部分人都是旗兵，你們放下自己的生計南征北討，又是為了什麼？回答我！”
聽著兒子說出這樣的話，殷震弘頗為吃驚，今天是誓師出征，他這麼說對軍心士氣可以說是一種嚴重的打擊……。
就在這時，全軍爆發出一陣齊聲憾天的呼號——
忠君愛民！保家衛國！
隨著這八個字的景州軍號震天撼地的響起時，神機營和各軍團的火槍兵齊刷刷地朝天放起了一陣陣地排槍。槍聲伴隨這呼號，整個景州軍的士氣瞬間高漲了起來。
當聽到這八個字呼號的時候，殷震弘和那些衛軍指揮使們都明白了。
旗兵！這是一支有著自己靈魂的部隊，他們有著自己的信仰。他們的信仰很簡單，就是這八個字。與同時代的軍人相比，這些不拿軍俸的旗兵，平日裏自謀營生。他們可以是農夫，可以是牧民，也有可能走街串巷做些小買賣。但當戰爭的號角吹響。他們立刻就能披掛上陣。
“忠君愛民，保家衛國”這簡簡單單的八個字，要做到可並不容易，而要讓這八個字植入每一個旗兵的骨子裏，那就更不容易了。
和殷震弘以及那些衛軍指揮使們不同，站在殷震弘身邊的殷永看著這浩浩蕩蕩的十三萬西征軍。他的心被深深地震撼著，同時也充滿了驚懼。如此強軍為什麼偏偏是殷昊一手締造的。
擁有著這樣一支軍隊的殷昊，將來會安安心心地當一個王爺嗎？他看著站在將台中央意氣風發的弟弟。心中的那種懷疑，漸漸地變幻成了警惕，最後化為了一腔的嫉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