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終章 第131章 圈套

她目光一斂,殺氣四溢:“嵐世子,本侯要找的不是你,還請把舍弟交還。”

那男子別點破身份,有一瞬間的驚詫,又恢複鎮定,大笑起來:“我看中的女人,還真不簡單呢!”

展扇,漂亮的起手式,傲視群雄,即使敵眾我寡,仍有壓不倒的氣勢。她在疆場之上馳騁而過,在江湖之中沐過血雨。背負多少年的仇恨,便要在今日了結。

一瞬間凝起的淩厲殺氣,讓這些刀口上舔血的傭金殺手也不禁膽寒。

“放了那兩個孩子。”冷竹朗聲說道:“這不是和你談判,我不會妥協,這是對你的警告!”

扇的鋒芒,便對準了嵐世子:“而且,我不說第二遍”

“我的侯爺,怎麼不見您去狩獵呢?好久沒見您張弓遠射的神技了呢!”嵐世子眯眼笑了起來,“本來以為你慣用的是爪刺類的護手刃,現在我才明白,不是你愛用,而是你不得不用吧?你的右手手指若是還動得了,怕是早就提著長槍把我們這些嘍囉掃盡了!”

他往身後的樹幹上一靠,神情再悠閑不過:“受了傷,或者說,手殘廢了,就乖乖地在家裏養著,或者,讓我照顧你也不錯!”

冷竹一笑,將藏在袖子之中的右手露出手指一截,讓他們看到裏麵並沒有刀刃的光亮:“手指動不了,又沒戴護手刃,收拾你,也綽綽有餘!”

這屬於純粹霸主的氣度,讓對手心中一驚。嵐世子維持著臉上的表情,嘲笑她說:“收拾我,也許吧,改日心情好,為博佳人一笑,跟你一對一差不多,這麼多人圍成的圈子,你想收拾得掉?我倒想看看你一把破扇子能支持多久!”

“那要試試才知道!”話音未落,冷竹已飛身上前,不同於少年時直截了當的打法,經過歲月的浸淫,她的招式多了一份從容和自在。在讓人賞心悅目的同時,置人於死地。

優雅的步態帶起的狂風,仿佛夾雜著來自地獄的殺氣,席卷起身周的枯葉,一同向嵐世子襲去。

兵器相接,金石相擊,一把精鋼扇架住數把向她砍刺而來的兵器,遊刃有餘。

但這不夠,遠遠不夠,她不會再放他逃掉!

冷竹隻擋,卻不躲,更不退,眼中隻盯著唯一的目標,隻要不是致命的攻擊,都不能擋住她飛馳中的腳步,哪怕隻有半步。

即使刀劍在身上劃了淺淺的口子,即使暗器貼著腦後飛過,擊斷了她束發的帶子,冷竹也隻是擋了幾個襲向她心口和頸側的致命殺招,其餘的,她不在乎,也不放在眼裏。

這樣不計代價的攻法,換來了飛速的挺進。冷竹的腦海之中,此刻出奇的安靜,也是前所未有的集中,隻剩下對眾多對手招式的計算,阻擋或前進的取舍,還有她痛恨的那人身上所有致命的要害。

就要接近二十步之內,冷竹一笑,沒有擦過胭脂的雙唇竟然浮出了誘人的紅色,右手一揚,幾道黑影急速地向嵐世子射來。

避,已無可避,隻能計算怎樣才能保住性命,嵐世子扯過一個手下,用那人的肉身作盾,為自己擋下了幾箭,剩下的角度太刁鑽,直穿透了他的手臂和肩膀。

嵐世子的心中,竟然浮上了很久未有過的恐慌,就像三十年前,簪花典上,要挾之下的關小荷獻舞之時,本以為萬無一失的絕殺因為冷炎的舍身護駕而功敗垂成,他從一個風度翩翩的世家公子淪為人人唾棄的階下之囚……

就像那顯赫一時的父母在眾目睽睽和舉世咒罵之下被淩遲處死,自己則被穿了琵琶骨,用沉重的鐐銬鎖在天牢之中,麵對聞所未聞的酷刑全數施加於他身上……

就如出逃之後,他找到已嫁給冷炎的關菊茉,那個他以為會為他舍命與共的女子,讓她對冷炎下毒,後者卻抱著她和冷炎生的女兒,衝他搖了搖頭,盡管說她嫁給別人也是萬不得已……

此刻眼前向他衝來的女子,在奔跑時帶起的風中,如緞的黑發散亂漫飛,飄起的紫色衣袂如紫色的巨型蝴蝶,右手弩箭攻擊,左手執扇格擋,銳不可當,勢如破竹,也如同當年手執羽扇跳下驚世一舞的關小荷,帶來冰涼刺骨的死亡氣息。

嵐世子的腦海裏,隻有一念:那個被他送下地獄的人,又回來了!

“給我攔住她!”原本勝券在握的嵐世子有種感覺,自己才是深陷敵陣的那個,而冷竹正在無法企及的高山之巔,冷冷地俯視著他。

想要生擒冷竹的計劃,變得那麼的可笑,對付另外一個人的陷阱,在這裏要提前用上了。

那是冷炎和關小荷的女兒,這血脈,如果他不能得到,就必須毀去——嵐世子對自己說。咬牙,再次舍棄了眾多手下,逃開了十丈之遠。

“行動!”他命道,聽到自己的聲音還在戰抖,仿佛他最不想見的人的亡靈,已經纏上了他。

“燒掉!全給我燒掉!”他狂喊著,妖豔的臉因為扭曲的表情而格外的猙獰。

外圍的千餘少年不顧林中是否還有自己人,將一桶桶火油澆了上去。

他們咬緊了嘴唇,不知是壓抑著對自己無情主子的憤怒,還是強忍著要燒死同伴的痛苦,麵無表情,但是淚水無聲滑下。

他們被抓到拭劍閣開始,就被訓練成一個工具,隨時可以使用也隨時可以丟棄的工具。他們不敢反抗,但並不意味著他們已經泯滅了內心裏最初最純正的那份善良。

“快點!”嵐世子邊叫著邊點燃了手中的火把,狂笑著說:“來吧!你永遠也報複不了我!”

像是要甩脫一個纏在他手上的惡靈,嵐世子將那火把扔了出去。

騰起丈餘的火焰順著火油蔓延,一寸一寸地舔舐著灌木,將那數十人困於火中。痛苦的嚎叫,燃燒發出的劈啪之聲,混合著嵐世子扭曲的狂笑,和著那衝霄的火焰,直逼那陰沉昏暗的天空。

“皇……皇上回來了!”以為自己腦袋必掉無疑的侍衛長看到那個跌跌撞撞的明黃色小身影時,欣喜若狂,趕忙上去,跪倒在那個可以保住他腦袋的人麵前。

“皇上!屬下萬死,救駕來遲,請皇上恕罪!”

那衣裳被藤蔓劃得破爛,臉上蒙了塵土的小皇帝,不哭不鬧,一言不發,隻是呆呆地望著他。那侍衛心中一驚,想這小皇帝該不會是嚇傻了吧?也不管什麼犯上不犯上的了,忙將他抱起跑回祭場,心中忐忑不安自不必言。

太後早已迎了上來,將那孩子搶到懷中。

“皇兒啊!你怎麼啦?倒是說話呀!母後在這邊,不要怕!不要怕……”太後一聲聲喚得淒切,在場所有人無不為之動容。

呆滯了許久的長樂帝,終於“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哭出來就好!哭出來就好!”太後順著那小小的背心,不住地安慰著。

“母……母後!”長樂帝嚶嚶地哭著,“我們遇上了歹人,就一直跑,一直跑……”言語淩亂,但一時之間也沒辦法逼他將更多出來。

不知誰冒了一句:“皇上是跑出來了,夜世子呢?”

立即有人附和:“攝政王還沒回來呢,定北侯爺不見了。”

眾臣開始悄聲議論,稍稍放下的心又緊繃起來。

“夜世子還在林子裏,母後,快去救他!”長樂帝扯著太後精致的衣袖,使勁搖晃著。

“別慌。”太後突然放緩了語氣,刻意壓低的音量讓長樂帝很不自在,“你說,夜世子還在林子裏?”

長樂帝看著她,含淚地一點頭。

“你是說,你扔下他,一個人跑回來了?”太後進一步問著,笑得古怪,長樂帝聽的心中一陣內疚。

“母後,我錯了吧,我不該貪生怕死的……”

太後卻輕撫上他的小臉,看著他的眼睛,又像是在看著另外一個人:“你沒錯,你是皇上,你怎麼會錯呢?你呀,真是你父皇的好兒子呢!”

“父皇?”長樂帝不知她何出此言,四處尋不到那個一直給他安定的保護的人,於是問道:“皇叔呢?皇叔在哪?”

“他呀,”太後揚起安撫性的笑顏,“他去尋你和夜世子了。放心吧,他不是小孩子了,待會尋你們不著,他會自己回來的。”

正說著,山那一邊便起了滾滾濃煙,跳騰的亮光將灰暗的天際映得透紅。半邊的山,燒起來了。火焰便映入了太後漂亮的眸子裏。

金亞天趕到了那箭發出了的大致位子,叢林裏,四下無人。他大聲喊道:“是誰,冒充別人手筆,不就是為了誘我出來麼?”

埋伏的人十來人現了身,其中的一襲紫袍,在綠色的樹林中格外顯眼。他熟悉的身形,熟悉的頭發,眼睛被蒙住了。雪白的頸子邊上橫著一把匕首,鋼扇也被打落在一邊。

挾持她的陌生男子猙獰一笑:“徵王爺,八年一別,今又重聚,是隻是王爺換了心頭之好後,不知還會不會像曾經一樣舍命。”

“天哥,救救我!”慘白的小臉喚出的聲音讓人心中一滯。金亞天的拳頭緊了緊,說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