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過獎。”冷竹見她提起冷炎,便想順便問一下那碧血蟾蜍的事。“有件事想問一下,那日家父服下的碧血蟾蜍……”
“妹妹不必介懷,那日驚聞冷將軍中毒,姐姐身邊正好有這靈物,便帶上了,隻可惜沒換回冷將軍性命。”
聽她的話,好像是無意而為之,可是她身邊怎麼正好會有碧血蟾蜍,這難道是巧合,還是……
蘭月突然湊近冷竹耳邊,輕輕地說道:“冷大將軍還活著吧?”
冷竹的腦子像被雷擊中了一樣,看那蘭月的臉,那精致柔弱的臉上,閃過一瞬掩藏不住的鋒芒。
“嚴謹如你,剛才也說了家父而不是先父呢。”她繼續在冷竹耳邊,吹氣如蘭。
冷竹迅速回憶了一下剛才的情景,連她自己都不記得了,誰會關注這些細節,莫非是她事先就知道?若她知道,是怎麼知道的,目的又是怎樣?除了她還有誰?剛才她是在試探還是威脅?一連串的問題讓冷竹心中一亂,此前看來溫柔無害的人現在已經步步為營。
冷竹不由得逼近她,揪住那精致的衣衫,幾乎將矮她半個頭的蘭妃提離地麵。
“殿下,您這話是什麼意思?”冷竹斟酌著用詞,卻已無法掩飾四散的殺意。
蘭妃並未因此而害怕,反而揚起了唇:“冷竹,你知道嗎,這個樣子的你,是世上最難得的珍寶。被男人蒙蔽了這麼久,我以為你變了,還好,你還存著這副冷酷的樣子。”
說著,纖手便要撫上冷竹的臉,而那與她嬌柔的外表完全不相稱的貪婪與強勢,讓冷竹很不舒服。
在她碰到自己之前,便鬆開了手,蘭妃一下子站不穩,倒退了一步,軟軟地靠在那柱子上。
“我喜歡你的這份桀驁,但是,你遲早會為我所用。”蘭妃又要靠上來,壓低了音量說道:“要不要我跟大家說說大將軍沒有死這個普天同慶的消息?”
鋼扇一展,蘭妃便被擋在了一臂之外。
“休得胡言!”冷竹喝道,完全沒有顧及到此刻他們的狀況在外人眼中看來會是什麼樣子。
“住手!”金亞天飛身擋在了蘭妃身前,也抓住了冷竹執鋼扇的手腕。
在領教完順景帝旁敲側擊的長篇客套之後,他遍尋冷竹不著,發現了蘭妃也不見了便一路尋來,沒料到正好看見冷竹拿著鋼扇指著蘭月。
即使知道之前的是中了蠱惑花才看到的幻象,但是那日冷竹扔刀劈向“蘭月”的血淋淋的場景仍然讓他心有餘悸,況且今天冷鬆說那碧血蟾蜍害了冷炎,冷竹很可能因此遷怒蘭妃。
更何況,他心中一直都不確定冷竹真正的想法,他與蘭月這樣藕斷絲連的,換作任何人,怕都是無法接受。
“不要傷她!”金亞天說道。
冷竹的表情由怒意轉為錯愕,接下來的,是無盡的冰冷。
“是啊,隻有我會傷她,誰又上得了我分毫?”冷竹丟下一句話,收了扇子,轉身離去。
金亞天想要追上去,卻被一雙小手拉住了衣襟。
“天哥,不要走!”那樣的哀求,那樣讓人心疼的調子,何況那聲音的主人,是他從小就迷戀著發誓要保護的。
金亞天轉過身來,對上那淚眼朦朧的小臉,“天哥,我害怕!”
金亞天扶住了那弱小的肩,她仍在顫抖著,他忍不住伸手拭去了那零星的淚痕,軟語哄道:“別怕,我哪兒也不去。”
她是那麼柔弱,那麼易碎,他看不得她受一點委屈,一點傷害。
“天哥,我現在過得好痛苦,風哥他好久沒來看我了,孩子他也沒來看過,現在連名字都沒取。”蘭妃的眼飽含著無辜和酸楚,便這樣直直地看到了金亞天心裏。
“天哥,你說,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讓風哥那麼不高興?”這樣弱弱的哀戚讓金亞天胸口一疼,安慰她道:“這不是你的錯,皇兄這樣,也許有他的苦衷吧。”
金亞天隻能這麼說,而“他是因為想讓我交出兵符,所以故意讓你難過”之類的話,他說不出口。
“天哥,蘭月兒好想回到從前,你們二人都保護著我,對我好,一點都不用擔心明天的日子。”
蘭妃無助地說:“但是現在隻剩我一個人,風哥的心思變了,而你也不在我身邊……”
“我在,一直都在!”金亞天說道:“我不會離開你的!”話剛說完,一襲香軟便投進了他懷中。
這柔軟,這香氣,多少次在夢中才會出現如今真實地上演,金亞天有些懷疑,這究竟是真的,還是幻覺?那個夢寐以求的女孩,此刻正靠在他懷中,隻要他收緊雙臂……
“天哥哥,你對我真好!”
錯不了,這甜甜的聲音,這是真的。懷中人的輕輕歎息落到了他的心裏讓他覺得長久的努力,多年付出的感情,不再是單方麵的,在這一刻有了回報。
終於,他不顧一切,收攏了雙臂,將那嬌小的身子攬入懷中,也收攏了那企盼已久的幸福與溫暖。
“放心,月兒,我不會讓你難過的。”金亞天心中,已經做了決定,即使用他的一生作為代價,他也不想再看到蘭月兒的眼淚。
相擁的二人並沒有注意到,遠處的朱漆柱子後麵,有一個人,一直沒走。
黑眸透過層層枝葉,看到遠處二人,男的偉岸挺拔,女的嬌小柔弱,依偎在一起,完美得像是一幅畫。
這畫麵刺痛了她的心扉。這就是他所謂的“相信我”!
一粒冰浸的東西打到冷竹的臉上,是雪。融化了,不再留下一點痕跡。
就像那夜騰空躍起,絢爛奪目的焰火,綻開的時候,能讓滿天的星辰為之失色,那一瞬間的美,可以讓人忘了呼吸,忘了這僅僅是一瞬間。
一瞬之後,一切光華消逝,隻剩下無盡的黑夜,吞沒了所有幻想,將人推進殘忍而冰冷的現實。
從他對著那焰火起誓那刻開始,她就應該有所覺悟不是嗎?現在,焰火散盡了。
冷竹的嘴角扯出一絲苦笑,初冬的寒風吹進她的衣襟,有些涼意。驀然想起,簪花典那日,也是在這個地方,金亞天解下了他的披風,披在了她的身上,這是最初的讓她心動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