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婦……不跳。”這是冷竹的回答。
“嗬,為什麼拒絕呢?又為什麼知錯呢?是真的因為身體不適,還是因為那支舞牽扯到的那場丟臉的事,和那個人?”
葉皇後站了起來,傲視全場:“前陣子簪花典,大家也看到了,年輕的一輩不清楚,很正常,因為南晉有個壞毛病,當發生了醜事,大家就一起裝聾子,扮瞎子,假裝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都藏著,憋著。
但是,到了我們這些黃土埋了半截的人,再裝糊塗,可就不厚道了。南晉朝以男子為尊,自開朝神武皇後以來,就再也沒有能說上話的皇後,或者說女人。但是今天,我,一個婦道人家,為了這南晉百年基業,必須站出來!”
一番話慷慨陳詞,全場鴉雀無聲,聽著她的話:“二十四年前,當時的幽王妄圖奪取這江山,用了個卑下不能再卑下的法子,想要謀害當今聖上,他讓娶進的兒媳在當年這簪花典上,以獻舞為名,進行刺殺!”
這段諱莫如深的過往,就這樣被葉皇後翻了出來,在場年紀稍輕的官員俱是一臉驚訝,而年長的官員卻依舊閉口不言。
葉皇後很滿意於這樣的效果,接著說道:“那當年行刺的,是一個叫關小荷的女子,而她的女兒,就坐在席上!”
她冷冷的看向冷竹,向所有人宣布答案,也揭開了幾個人結痂的創口。見冷家特別是冷竹沒有反駁,想必已經是事實了。眾人的議論逐漸嘈雜起來,而不同於菊茉夫人的局促不安,冷炎和冷竹確是一臉鎮定的表情。
金亞天看到父女二人的平靜的神色,不禁想到了冷鬆說過的話:“當你們願望達成了,再把冷家一腳踢開我一點意見都沒有,你們是君我們是臣,鳥盡弓藏兔死狗烹這就是你們的為君之道,我認了。”
冷家輔佐他們幾代,現在竟遭受如此羞辱,而他們,竟是泰然處之。
冷竹隻淡淡地說:“娘娘要怎麼說臣婦都可以,請不要辱及先母。”類似的話,但已經沒有當日的怒氣。
皇後見她不再言語,以為她隻是虛張聲勢,更以為冷家人膽怯而理虧,越發高聲地說道:“本宮身為這皇後一天,就決不能讓一個有弑君之罪的人,玷汙我們皇家的神聖。”
一直沒有言語的建安帝問道:“皇後此言,如何處理妥當?”
皇後一臉正義凜然:“廢了徵王妃。”
眾人一聽,那議論之聲頓時止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讓冷家次女嫁入皇家,擺明了是要聯手對付葉自問,偏偏此時爆出冷竹的身世不純。眾人都識趣地保持了沉默,靜觀其變。
建安帝見到冷家的沉默,眾人的禁聲,歎了口氣。他對冷竹說道:“孩子,東西送給了你,還是該拿出來用的。”
眾人不明就裏,而冷竹則答道:“是,父皇。”接著就掏出了一個黃色的信函,而沒有人知道裏麵是什麼。
為了公平起見,冷竹找了皇後的心腹,以防今後賴她使詐:“姬總管,勞您為大家宣讀一下吧。”
姬總管肥短的手顫巍巍地接過那明黃色的信封,取出了裏麵的一張紙,過目之後,用他尖細而又慌亂的聲音念道:
“欽賜關小荷遭脅迫行刺之事免罪,另賜與上將軍冷炎為妾,欽此。”
念到這裏,姬總管肥肉縱橫的臉上抽了抽,但還是念完,“若有舊事重提者,斬立決,建安……元年!”
這聖旨,這落款日期,無一不讓眾人佩服建安帝的高明。既是建安元年頒的旨,也就是說在幽王謀反那年皇帝就已經赦了關小荷的罪,關小荷就已經是冷炎的妾,冷竹的出生,也就名正言順;既是密旨,也就沒有人知道究竟那落款的日期究竟是最近寫上去的還是事先就擬好的。
眾臣的態度也就很明確了。明哲保身為上,斬立決,不是他們能碰的起的。而皇後,就這樣,頹然地坐下了。
建安帝說道:“這,就是朕的態度。”說畢,離席,一場宴會,不歡而散。
冷炎看著紛紛離去的賓客,鮮少表情的臉上露出一絲愧疚:“菊茉,我……”
菊茉夫人未等他說完,就已給了他答案。“我們回家吧!”她將柔荑納入丈夫的手中,“荷姐一定很高興的。”臉上,是釋懷的笑。
金亞天攜著冷竹離席。
“王爺,後日,我將回關山穀。”冷竹說道,沒有指責也沒有惋惜。
金亞天本來想為剛才的事說抱歉,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他看著那堅毅的肩膀,說道:“拭劍閣的事,我會查下去。如果有什麼線索……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就這樣,告別了他新婚的王妃。而另一邊避開了眾人耳目,國舅爺葉自問找到了當前葉皇後。
“皇後殿下,臣以為,您未免操之過急。”
“哼,操之過急麼?”葉皇後冷笑道,“你以為我真的關心你們的那破政治?現在好啦,殺無赦,難免連九族都誅了去。”
“皇後娘娘不必驚慌,這旨意今日才大白天下,皇後娘娘也是不知情的。”葉自問說道,“也就是說,娘娘一心為國,無可厚非。”
“你是說,這事還有回轉的餘地?”葉皇後看著這個與她一母同胞的兄長,在這危急關頭竟生出了相助的意思。
“那是自然。皇後娘娘母儀天下,豈是一點小風浪能憾得倒的?”葉自問說道,“還希望娘娘多多提拔,讓葉家多一個皇後。”
“你是說嫣然?我提過不知多少次了,明裏暗裏的。”葉皇後說。“但是建安那個老頑固,一直顧左右而言他,分明了是想聯合冷家對付我們。”當然,主要是對付你。葉皇後隱去了這句。
“娘娘隻要記住便可。”葉宰相說道,禿鷲似的眼光一閃,“明天的事,今天怎麼說得準?也許到了明天,再頑固的人也會無能為力。”
葉皇後一聽他話裏的陰狠,忍不住問道:“你該不會想……”她兄長的一瞪徹底讓她住了嘴。
“娘娘,微臣勸您一句。”葉自問那陰霾的眸子裏閃過的可不是勸說而是貨真價實的威嚇,“您隻要記著,當今太子身上,留著的,是葉家的血,而您是他的生身母親。這樣,就夠了。”
葉宰相說完,徑直離去,而葉皇後心裏,隻有一個念頭:南晉,風雲要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