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世界的彼岸奔跑(下卷) 向世界的彼岸奔跑下【三】

【三】

回到屋子裏後,紀牧之笑眯眯的讓我們坐下,然後和媽媽神神秘秘的拿出了一個藍色絲絨做的盒子。

我隱約猜到了那是什麼,但是又不敢確定,畢竟這個答案很震驚人。紀西顧靠在沙發背上一言不發,表情上看不出來他在想什麼。

“媽媽,這是什麼?”我終於忍受不了好奇心開口問道。

“罌陌,你和西顧都是好孩子,我們知道你們之間的感情很深,所以我和你媽媽商量了一下,把我們紀家祖傳的戒指給你們戴上,這代表你們已經訂婚了,當然儀式還會有的,隻是不知道罌陌你喜不喜歡訂婚的儀式。”紀牧之好像在等著我開口問一般,我的話音剛落就解開了謎底。

我聽到這番話,就好像被打了一拳頭一樣整個人愣在原地。訂婚麼?會不會太突然了?畢竟自己才18歲,紀西顧呢?不過21而已。會不會太早了?

看向紀西顧,他好像沒什麼意見一樣的,隻顧著看著紀牧之手裏的盒子,眼神深邃,不知道想什麼,但是絕對不是期待。

“你們是不是覺得太突然了?沒關係的,今天隻是看一下你們的態度,並沒有要馬上就把事情定下來。”媽媽好像看出了點什麼,打著圓場說。

“我……”

“你們就這麼迫不及待的要把罌陌送給我呢?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阿姨離家的時候紀叔你並沒有要回戒指,如果現在你拿出來的戒指是一雙的,那麼我想問你對阿姨做了什麼?”紀西顧突然冷冰冰的開口。我一怔,仿佛有一個冰錐紮進了心底,頓時有一股冷冽的涼意貫穿了整個身體。

“西顧,你不要胡鬧,現在討論的不是這個!剛才我已經說了,我知道你們之間的感情很深,我決定這麼做是為了給我的女兒找一個好的歸宿!”紀牧之愣了幾秒,然後板著臉,坐在沙發上異常嚴肅的說道。

“阿姨已經過世了,我想你不會不知道她多愛你,所以你要和她離婚,她同意了,甚至什麼都沒要,最後一點要求就是讓她留下這枚戒指和讓我留在這個家裏,現在戒指出現在這裏,我不由得懷疑紀叔你到底對阿姨做了什麼!”紀西顧字字鏗鏘有力,說完他憤怒的站了起來:“我想你由始至終都沒有把我當成你的家人,由始至終都隻用你可笑的占有欲在這個世界橫行霸道,紀叔,我這次走了就再也不會回來了,你們自己保重。”說完,他轉身就走了出去,什麼也沒拿,但我知道其實他所有的東西都在他身上。

我愣愣的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有點恍惚,他這是要走了麼?他是不是忘了帶走我了?可是看他的樣子那麼果決,肯定沒有吧。

“紀西顧!你別不知好歹!”紀牧之憤怒至極,居然順手抄起一個煙灰缸朝他砸去,“哐”的一聲巨響,伴隨玻璃碎裂的聲音,玄關處的玻璃燈柱被砸碎了。而紀西顧,甚至連頭都沒有回,徑自走進了暮色裏。

“罌陌……”媽媽小心翼翼的看著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我先去休息了,晚安媽媽紀伯。”我低著頭,刻意避開他們倆的視線,然後回到了闊別已久的閣樓。

鋼琴還在那裏,躺椅還在那裏,衛生間看得出被重新裝修過了,房間被收拾得很整齊。

我靠在房門上慢慢滑坐到地上,許久之後,掏出手機,撥通了紀西顧的電話。

“嘟……嘟……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紀西顧連我的電話也不肯接麼?我不由得自嘲的笑了笑,看來自己並沒有那麼重要嗬。

想著,我把手機扔到床上,把頭埋進了雙臂之間。記得傅洛灼說過,這個姿勢的潛在意思是自我保護和拒絕。那麼紀西顧,你現在也是在拒絕我嗎?

我感到有些傷心,但是我不知道我究竟在傷心什麼。我知道紀西顧今天這樣頭也不回的離開讓我感到很失落,我也明白他不接我的電話讓我很難過,但是我更清楚的知道,我這麼難過的情緒和這些一點關係都沒有。就好像是憑空出現的,但是卻很清晰很強大的霸占著我的整個思維。

我不能思考了。我在心裏這麼說著,然後感覺到臉上洶湧而出的眼淚。我扯起T恤的衣擺在臉上抹了一把,然後側著身體躺在冰涼的地板上。我不用看鏡子,我知道自己現在正在瘋狂的流著眼淚,但是我的臉上沒有一絲的表情。

就這樣過了很久之後,我聽到手機響了起來,是我為紀西顧專門設置的鈴聲。

我在地上朝床上爬去,姿勢怪異像一條瀕死的蛇一樣扭曲。我摸到被子上的手機,然後按下接聽鍵——

“喂——”很長很長的回音,但那分明不是我的聲音。我開始哭,一句話都不說。

我聽到紀西顧在那頭說著什麼,但是我耳朵裏充滿了回音,我聽不清他說的是什麼,我隻聽到無窮無盡的回音,綿長的回音。

它們在切割我的耳膜,讓我沒辦法思考沒辦法接收到紀西顧的聲音傳達給我的內容,都是回音,到處都是,到處都是!

我終於受不了的掛了電話,然後扯掉床單包著自己的腦袋,終於,回蕩在我腦海裏的回音慢慢的消退了。我安靜的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還是半夜,看看時間,才過去不到5小時。

我從地上爬起來,活動活動被我睡僵了的手腳,打開了閣樓上的大窗子。

海風撲麵而來,撩起我的頭發,很清爽,帶著淡淡的濕氣,一下子就卷走了一房間的陰鬱。

我看到手機上有兩個未接和幾條短信,是紀西顧。

不由得從心底裏生出一股無力感,這是怎麼了,你走了,把我留下了,然後你還需要解釋什麼嗎?

第一條信息:你怎麼了,別哭了,我不會離開你的。

第二條信息:你怎麼不回信息?是睡了嗎?

第三條信息:晚安,姑娘。

沒有了,就兩個未接,三條信息。紀西顧,我在你的心裏到底有多少分量?

算了。我想著,關掉了手機,在小衛生間裏洗漱完畢,換上了睡衣,躺到了很久沒有睡的床上。這一次我不管那麼多,我真的很疲憊很疲憊,我隻想好好睡一覺。如果這個世界會有那麼多巧合,我希望這一個巧合能發生在我身上。

如果你愛我就像我愛你一樣堅定不為外力所動搖,我希望你不管走得多遠,都永遠抓著我這根線不要放開。

天光,12點。

醒來的時候才發現忘了拉上窗簾。6月的烈日強勢的闖進我的房間,說起來我還是被熱醒的。

外麵的熱浪一陣接一陣的掃在臉上,我眯了眯眼睛,感覺肚子好餓。

下樓的時候非常意外的看到林阿姨和爸爸坐在客廳中間,媽媽見我愣在樓梯上,笑眯眯的說:“剛想上樓叫你呢,快過來,你……爸爸說想接你和他們一起去旅遊。”

我看了看這怪異的四人組合,叫了十幾年的養父,拋棄我十幾年的生父,親身母親,養父的第二個妻子,我感到從心底裏發出的無力。怎麼可以這麼混亂,難道不能單一一些嗎?

紀牧之坐在沙發上表情很僵硬的抽著煙,爸爸坦蕩蕩的看著我,林阿姨緊貼著爸爸的身側,一臉局促不安的樣子,隻有媽媽,一臉的氣定神閑,仿佛料準了我不會跟爸爸走一般。

我不知道在我出現之前他們是否爆發過爭吵,但是看現在的情況似乎是有這回事。林阿姨是個很大方的女人,我知道她從心底裏關心我,希望我快樂。所以能讓她露出這樣的表情,一定是她對麵那個表情僵硬的紀牧之說了什麼。而爸爸,他一直都是一個坦蕩蕩的君子,但是今天的他很奇怪,如果剛才沒有爆發過爭吵的話,爸爸不會在看到我的時候不對我說話,而媽媽,她那種氣定神閑裏卻給我一種小人得誌的感覺。

“爸爸,去哪裏阿?什麼時候去噢?”我抓著頭發坐到他身邊,像以前一樣一臉期待的看著他。眼角瞟到紀牧之,臉色瞬間鐵青。我看到他看了媽媽一眼,媽媽似乎給他使了一個眼色。

“下午的飛機,去內蒙古,大草原。去年我答應過你高考完就帶你去的!”爸爸摸了摸我的頭發寵溺的說。

“罌陌阿,你要是跟你爸爸去旅遊了,那西顧回來的時候你不是見不到他了阿!”媽媽突然對我說了這樣一句話。嗬嗬,這就是氣定神閑的籌碼麼?你不知道紀西顧他不會回來了麼?

“隨便。”我冷冷的撂下這兩個字,然後轉頭對爸爸說:“你們等我一下下,我上樓收拾一下衣服然後洗臉刷牙!”說完,我飛快的跑上了樓,當然,我也沒有忘記回頭瞪我那陰險惡毒的媽媽一眼。

“罌陌,我和你爸爸收拾了幾件你以前穿的衣服,已經打包好了,你洗把臉收拾一下自己就下來吧,我們趕飛機!”林阿姨在身後對我說,我背對著她做了一個OK的手勢,然後閃身進了房間裏。

洗臉,刷牙,紮頭發,換衣服,穿鞋,戴帽子,把身份證學生證手機錢包相機電腦裝好背在身上,然後迅速朝樓下跑去。而這時——

“尹耀!你搞清楚!罌陌不是你的女兒是我的!你跟你的狐狸精不要妄想從我這裏帶走我的女兒!”媽媽尖酸刻薄的話傳進我的耳朵裏。

“陳女士(媽媽),請你不要用這麼尖酸刻薄的話攻擊養育了我18年的父親。”說著我走到爸爸身邊,拉了拉他的袖子,然後自顧自的朝玄關走去。

“紀罌陌!”紀牧之的聲音。

“……”我回頭,這三個字我不知道從哪裏反駁。

“孩子,記得跟家裏聯係,在外麵要注意安全……”他看了我很久,最後還是憋了這句話出來,聲音有些哽咽,我看到他說完這句話之後轉過了頭,眼眶似乎紅了。

“嗯,你也要照顧好身體,少抽煙。”心裏有些感慨,脫口而出的關心似乎讓他有些喜悅。我轉過身的時候感覺鼻子酸酸的,我知道他從心底裏想補償我,可是缺失了十幾年的愛十幾年的親情,不是說來就一下子來的。

“哎,罌陌,你……你爸爸來的突然,紀伯身上沒多少現金,這張卡你拿著,別省,密碼是你準考證後6位。”紀牧之說著就疾走過來塞了一張卡給我。

“我……”我正想說和爸爸出去用不著我自己花錢的時候,抬眼看到了他眼裏的期待,話到嘴邊又咽回了肚子裏,接過那張卡,情不自禁給了他一個擁抱。

“我回來給你們帶禮物呀!”爸爸的車開走前,我搖下車窗對他們說。

我看到紀牧之略帶沉重的朝我揮了揮手,旁邊的媽媽還是一臉憤憤不平的樣子。我看著紀牧之的身影,使勁揮了揮手,大聲說:“再見!”

謝謝你小心翼翼的嗬護,謝謝你連短暫的離別都這麼不舍,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