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有一人背對說書人，坐在角落，眸子陰霾，渾身散發著肅殺之氣，空酒杯放下，聲響嚇了身邊人一跳。
小夏子戰戰兢兢的端起酒壺，斟滿一杯酒，偷偷摸摸的瞧著周允天的臉色。
今日本是微服私訪，可不想卻聽見了百姓誇讚司王的話，這一下，觸碰到了周允天的怒火。
此時說書人放下拍板，大笑一聲，“要我說，這造反之人若是換成司王殿下，說不定就成了！”
手指瞬間收緊，戾氣頓顯。
小夏子急忙道，“皇上，忍住，您不能暴露身份。”
人群中有人開口，“你可小心點，這話可不能亂說，若是傳到皇上耳中，你的小命怕是保不住了。”
說書人毫不在意的笑道，“皇上讚許有功之臣，納了功臣的女兒進宮，此時怕是沉浸在美人鄉裏，哪有精力管其他事。”
說完一陣哄堂大笑。
長劍刺穿血肉的聲音異常清晰，紅色的血蒙住雙眼，刹那間，萬香樓沉寂片刻，立刻炸開鍋，尖叫聲不斷響起，外人不禁駐足細看裏麵的情況。
周允天手持染血長劍，眸色陰沉，一下一下刺穿說書人的喉。
當日午後，萬香樓不複存在。
慈寧宮裏，太後聽聞宮人的話，頭疼欲裂，緩緩閉上眼，有節奏的敲打木魚，口中念念有詞。
檀香四溢，心情也漸漸平靜。
太後突然起身，道，“皇上回來了沒有？”
“在麗妃那兒。”
頓時擰著細眉，道，“皇上此事做的實在過分了些，當街殺人，不少人可都看見了，縱然他再生氣，也不能做出如此魯莽之事。”
幽幽歎口氣，“這小夏子也是，怎麼也不勸著皇上。”
宮女扶著太後走至貴妃榻邊坐下，“小夏子定然是勸過的，皇上的性子您是知道的，再勸也是無用，皇上想做的事，沒人能攔住。”
話雖如此，可皇上近幾日來實在太過火了些。
“你去將皇上請過來，就說哀家有事要與他商議。”
宮女福身，離開慈寧宮。
太後沉思片刻，還有一個私心，海兒的處決日眼看著就快要到了，皇上的心硬得像是石頭，油鹽不進，她一直無法見皇上的麵，自然也無法求情。
不知今日能否如願見到皇上。
一刻鍾後，周允天冷著一張臉走進慈寧宮，宮女太監跪了一地，大氣不出，恨不得憋死過去。
直到周允天進了正殿，宮人們才鬆了口氣。
周允天掀開龍袍坐下，陰鬱的音調直射心髒，“母後若是想替璟王求情，最後還是不要開口，朕是皇上，母後的心願也成真，還是乖乖做您的太後，安度晚年為好。”
嘴邊擠出的笑容瞬間僵硬，太後到底是太後，逐漸千年的妖精，一眨眼的功夫，恢複如常。
“皇兒，哀家知道你恨極了海兒，他罪大惡極，自食惡果，哀家不會替他求情，今日來，哀家是想與你商議其他的事。”太後收起了醞釀許久的話，為了自己下半生的榮華富貴，隻能舍棄海兒，“近日京城裏對皇帝不利的流言蜚語愈來愈多，你可有應對之法？”
“朕自由分寸。”周允天兩眼暗沉，話語間透露著一股狠厲惡毒，“誰再敢放肆，朕就誅他九族！”
太後輕搖頭，“這隻會惹怒百姓，再這樣下去，遲早有一天百姓的怒火會推翻皇帝的統治，到時候，他們一定會擁立司王為帝。”
一提到司清源，周允天眼裏的怒火恨不得將自己吞噬，他恨不得眼下就將司清源撕成碎片，這樣就不會有人再與他爭皇位。
他突然將目光落在太後身上，不禁放緩了音調，“母後可是有主意了？”
太後緩緩一笑，做了一個抹脖的手勢，“殺之。”
……
離了幾日，不止京城雲煙驟變，司王府也變了一副模樣。
空氣中縈繞著一股脂粉的味道，過於濃鬱，聞了隻想打噴嚏。
四個穿紅戴綠，衣著暴露的女子齊刷刷的跑過來，提著拖地裙擺，高聳的發髻金釵流蘇齊響。
血盆大口齊張，嬌滴滴的聲音傳來，“王爺……”
見過她們真麵目的肅風像是被人當頭一棒，急忙按住亂跳的太陽穴，湊近，小聲道，“您離開的這段日子裏，皇上派人送來了這幾位，說是為了犒賞王爺大功，您不在，屬下隻能安排她們住下。”
素白的手抵著唇咳嗽起來，慕莘雪瞥了她一眼，垂下眼對著榮芝道，“先扶我回朝陽閣。”
“是。”榮芝看了她們一眼，扶著慕莘雪繞了一條路，空氣裏那股厭人的味道終於消失。
司清源將一個錦盒交給肅風，板著臉，道，“交給章太醫。”
肅風急忙應下，腳下生風，快步遠離此處危險之地。
侍衛擋在司清源麵前，攔住那一群女人，司清源冷冷掃過，麵無表情的離開。
冷聲吩咐，“將她們安排在沉玉宮，何時王妃身子好轉，何時再放她們出來。”
這種事，交於慕莘雪處置最好。
丫鬟一愣，抬眼看著王爺冷峻側臉，沒有一絲玩笑的成分，說了聲是，立刻前去安排。
沉玉宮不是什麼好地方，相當於司王府的冷宮。
它華麗，卻異常冷清，像是一灘死水，波瀾無靜，炎炎夏日裏，也是一如既往的陰冷。
沒有如願與王爺說上話，她們的怨氣足夠兩人吞沒。
為首的燕紅不悅的拿起帕子擦了擦額角的香汗，問道，“你這是要帶我們去哪兒？我們可是皇上賜給王爺的人，斷然不能住那些破舊的院子。”
不怪她語氣不好，這路越走越偏，距離長信殿也愈來愈遠，這種地方能有什麼好住處？
丫鬟笑了笑，“王爺將幾位姑娘安排在了沉玉宮，那兒可是一處好地方，夏日裏不用冰也涼快的很，地方也大，奴婢已經讓人去準備了新鮮花卉，待會兒就搬過來。”
聞言，燕紅麵上一喜，急忙拉住身邊與她模樣相差無幾的綠玉，“妹妹，你與我住在一起。”
“好。”綠玉嗓音溫婉嬌媚，酥麻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