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白無故被人潑了髒水,楚瑜也維持不了世家公子的架子了,撕破臉皮衝蕭宸瑨怒喝。
“你給我說清楚,誰唆使孩子毀斬天劍了,你確定是我?笑話,我帶著一大堆侍從來到可是所有人都見到的!就算有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先來了,還冒充我唆使幽桑,那又和我有什麼關係。”
“楚少主請冷靜。”
幽夜平靜地道,“畢竟這個假冒楚少主的人頂著的是楚瑜的名字,倘若調查結果真的語焉不詳被公布出去了,傷的還是楚少主的顏麵,百姓們又不知道實情,你說呢。”
再沒發現幽夜拐彎抹角的威脅,楚瑜就不是楚少主了,聞言恨恨剜了幽夜三人一眼,不置一詞拂袖而去。
他還真如幽夜話中所說騎虎難下了,因為現在他就算和幽夜鬧起來,撕毀盟約外麵也隻以為他楚瑜仗著楚家的權勢在幽夜這裏作威作福,被打臉之後就公子哥脾氣發作,白白讓敵人看了笑話,可不是名譽有損。
而留在這裏,更是要被人指指點點,那假楚瑜還不知道做了多出格的事,現在全栽在他頭上了。
這一路想來,氣得楚少主捏斷了手裏的折扇,見誰也沒有過去風度翩翩的微笑了,反而陰鶩得仿佛要吃人。經此一事,不少人也認清了這個公子哥的脾氣,潛移默化中離他遠了些,暫且不提。
“光是召集盟友們解釋還不行,最棘手的還是這悠悠眾口。”
幽夜如何不知道,歎了口氣點點頭。“能盡快摘清桑兒就行,反正桑兒這孩子一向低調乖巧,我們都不說出去,孩子自己不作,百姓們也隻會覺得孩子太好騙,亦或是我教導無方。如此,能大事化療小事化小就再好不過了。”
看到幽夜已經有了辦法,淩天爵和蕭宸瑨不再說什麼,和幽夜討論了一下前線戰事,三人麵上又沉凝起來,各自對視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苦澀和嚴肅。
“西方洋人帶了火炮來,他們研究的火炮比我們還先進了不止一點。”
說到這兒淩天爵就愁得不行,“三軍總共也就架起了幾十門炮,而看著洋人的武器都是那麼稀奇古怪還能發出威力驚人的暗器,他們體魄不如我們的兵,可遠遠那麼一發威,還真少有能擋住一波攻勢的。”
蕭宸瑨側過頭問他,“毒火彈裝備上了,戰勢又如何?”
“作用不大,畢竟對方那個武器已經量產了,我們真刀真槍上陣又不能近他們的身,肯定要吃虧的。而毒火彈因為劇毒材料難得,隻能做弱化版的,偏偏西方洋蠻子都不知道吃的什麼,天生耐毒,減弱效果的毒火彈末了反被他們利用了。”
眼瞅著蕭宸瑨的臉色沉凝得都快滴出墨汁,淩天爵除了苦笑就隻能苦笑。
幽夜站起來對著身後的沙盤凝神細看,一個時辰過去了,他姿勢沒變,整個人氣勢卻還是帶了點頹喪。“敵人有火炮和先進的武器,我們頂多能仗著人多勢眾熟悉地形的優勢,但這也堅持不了多久了。我從西方帶回來的技術還沒普及到四國,即便尤和國作坊全力生產,投石車上的雷火彈也數量稀少,起不到太大作用。”
“那怎麼辦,隻能撤退?”淩天爵不甘心。
蕭宸瑨更是眼盯著幽夜,“這一退,尤和國可就變成兩軍交戰的戰場了。”
不管誰贏誰輸,尤和國經此一役肯定不複存在,那麼幽夜這麼多年來的心血就被揮霍的一點不剩了。他和淩天爵繼承的國家都是有底子在的,隻要會批公文治下有術,國家不會垮。而到幽夜這裏,就像是費勁千辛萬苦建造了一個國家,又親手摧毀的痛苦,他們都覺得不忍。
“要不繞到,到尤和國邊上的山坳……”
“繞來繞去尤和國還是難以幸免於難,算了。”幽夜搖搖頭,堅定道。“就這麼決定了,向後撤退三裏,將防禦工事搭建在皎城,接下來看情況再做決定。”
話是這麼說沒錯。隻是但凡熟悉幽夜的人都能看出,此時他眼中已經充滿孤注一擲的決絕,不成功便成仁,儼然尤和國即將成為最殘酷的修羅場。
無言相對片刻,蕭宸瑨和淩天爵不約而同走出去,留空間給幽夜好好想想。
尤和國,是他和沐梓禾一點點建設起來的國家啊。
投火彈對大炮,一下就能看出到底誰占上風。
在皎城城門第三次被撞出裂痕,幽夜沒繼續掙紮,斷然下令後退撤兵。至於他們之中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以及作戰能力薄弱的都被早早帶去了後方,隻要幽夜他們撤走,皎城就會變成一座空城,被幽夜他們放棄。
幽夜看情勢,光是憑敵人的火炮和洋槍就夠他們喝一壺的。即便擺出空城計,將這些洋人一網成擒,但是隻要組織裏的高手傾巢出動,就會打破他們的布局。
但光這麼灰溜溜撤走也不是幽夜的作風。尤和國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是付出了許多年的心血,組織想輕易拿下一座城池沒有那麼容易。
幽夜臨走之前在皎城城下埋了許多炸藥,一旦爆炸也夠洋人頭疼的。
在戰事緊急的時刻,誰也沒曾想斬天劍被毀風波又被掀到了台麵上——
幽夜拍案而起,問暗五:“消息不是都封鎖了嗎,怎麼又會出現對我們不利的風聲?”
暗五也是一頭霧水。“好像是組織拿下皎城時傷亡過於慘重,他們沒辦法對盟友交代就用傳言讓我們也不好過。主子,眼下二少主已經暴露了,眾口鑠金你要是抵不住壓力大可以將他交出。小孩子,犯了錯也沒人能責怪太過,等風頭過去我們再接回二少主,與他權衡利弊,那……”
幽夜狠狠一瞪他,“桑兒是我兒子,我也還沒窩囊到非得讓兒子去犧牲換取風波平息的地步。你再過來跟我細說,我好好想想辦法。”
轉眼間呆到主子身邊也有大半年時間了,這麼長的時間也夠暗五摸清主子的脾性。主子一旦下了決定,誰也勸不住他,所以暗五摸摸鼻子閉嘴了。
他們不知道的是,幽桑的耳朵正緊緊貼在帳篷上,絲毫不落地聽見了他們的談話。“父親為了我,不惜與天下人作對,我這個時候又怎麼能拖他的後腿?”
此時此刻幽桑心中再沒有自怨自艾的情緒,而是充滿了歉疚。
在他看來組織能控製他,一定是因為他心懷惡念的緣故。如此心胸狹隘的他當不起二少主的稱呼,更擔當不起家人殷切關愛。
現在隻要一想起安小沐不知情時待他很好的樣子,幽桑的眼圈就紅了。
發現裏麵暗五已經走了多時,幽桑擦擦眼睛,端著他熬的魚翅粥進去。“父親,您辛苦了,我特意做的你快吃啊,補補身體。”
幽夜看著他,張張嘴不知道說什麼,許久才從喉嚨裏擠出一聲。“罷了,我過會兒會吃,你娘親不知聽沒聽到風聲,你還是去看看她吧。”
“是。”幽桑心裏很不是滋味,不過抬頭間發現幽夜鬢邊多出一根銀絲,他差點忍不住當場就失態地哭出來。好在,他及時掐了自己一把,將眼淚憋了回去。
匆匆跑出主帳,他去弟弟妹妹住的帳篷找娘親。
去的時候他才來到門口,就聽裏麵的畫竹對沐梓禾道:“小姐你也別太擔心了,姑爺那麼有本事的人一定能想辦法渡過難關。桑兒這麼小的孩子能知道什麼?我們可不能表現出責怪他的模樣,不然小孩子心裏一定會受傷。”
沐梓禾後來說了什麼幽桑沒再聽進去。
如排山倒海一般襲上心頭的負罪感將他淹沒,幽桑眼神亂閃,隻感到自己快被窒息了。手上拖著另一碗魚翅湯羹,偏偏雙腳像是灌了鐵鉛挪不動半步。
垂在身側的另一隻手緊握成拳,幽桑盯著帳篷的門簾,忽然頭也不回地跑了。
等畫竹聽沐梓禾吩咐出來拿東西,就發現帳篷門前有一碗還熱騰騰的湯羹。
“桑兒這孩子一定又害羞了。”畫竹笑嗬嗬說,不疑有他,直接將魚翅湯羹端進去。“小姐你看啊,桑兒多孝順,真是個好孩子。”
而正在照顧兩個孩子的沐梓禾聞言動作一頓,目光悠遠地一歎,端過魚翅湯羹正要吃,忽然被濺起的湯汁淋到手,燙得她嘶地叫了一聲。
“哎呀小姐你怎麼這麼不小心。”畫竹手忙腳亂地擦拭。
沐梓禾此刻卻是心神不定,總覺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
組織老巢中,龍乾滿頭大汗在密室中打坐,身上衣服很快又被汗液浸透。他維持這樣反常的舉動已經很久了,原因不是別的,正是身上的傷。
幽夜扔出的毒火彈不知道用的什麼毒,竟如此霸道,越是用內力排毒越是會加深毒素侵入五髒六腑。起初龍乾覺得自己的功力高深,硬拚也不是不能排毒,可後來他內力運行越來越艱難,頓時發覺自己還是輕敵了。
“滾進來。”密室外頭傳來敲門聲,正撞上龍乾心情很差,這一聲暴喝嚇得外麵人兩股戰戰,還是不得不硬著頭皮進來。“首領,幽桑果然跑出來了。”
龍乾冷冷一哼,“出來就出來了,按照計劃行事,還用來問本座?滾!”
這人屁滾尿流被嚇跑了,心中暗暗慶幸脖子上的吃飯家夥還在。
不一會兒密室外頭又傳來敲門聲,龍乾已是忍無可忍,“若沒有什麼值得我高興的事,你們這些廢物就等死吧。進來!直說,什麼事!”
“報告首領,我們找到了蕭宸瑨的師兄,怪醫孟遠。”
孟遠?龍乾想著,沒當回事。當閉上眼再度運功時,他猛然睜開眼睛。
這毒火彈的毒不就是蕭宸瑨的傑作?既然是蕭宸瑨的師兄,定然有幾分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