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順著她優美的頸部弧度繼續下移著視線，藍色的雪紡衫，藏在短袖裏是一截纖細的手臂。而在那隻手臂上，纏繞著一隻盤踞的鷹和一棵綻放的樹，他曾見過。
顧讓的視線不由沉了沉，漆黑的濃霧後麵遮擋的是翻滾的情緒。
似乎是感覺到了他的視線，蘇若突然轉過了頭，清亮的眸子裏映著點點星光：“怎麼了？”
抬眸的瞬間，顧讓已經掩去了眼底的情緒，視線輾轉到她粉嫩的唇再到明亮的眸：“沒什麼，喜歡安靜而已。”
喜歡安靜？所以去年就選擇了書法社嗎？
蘇若心底嘀咕著，一時兩人再也無話。
顧讓的心思似乎也被公交車裏那台電視吸引了去，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看。但腦海裏的思緒卻已經是飛到了很遠的地方。
他不記得那天是怎麼跟宋初講起報社團這件事了，隻記得當時他一臉偷笑的告訴他，自己故意透露給蘇若他會報茶道社的消息。
朱老每年都在抱怨，沒有學生願意報他的社團，感覺生活很無趣。所以宋初就準備拿他當煙霧彈，然後借由蘇若的嘴傳遞出去。
用的還是去年那一招，原本是想給朱老一個驚喜，讓他的茶道社人員超載為止。
誰知道蘇若竟然沒有大肆去宣揚，同時識破了他的計謀。
社團報名那天，所有的資料都是歸結到學生會的。當時宋初拿著資料上來，將幾個人員很少的社團推薦給他報名。
顧讓鬼使神差的抽出了茶道社那張，看到上麵熟悉的兩個字，還有寥寥無幾的人數，心莫名沉了沉。
他不知道蘇若是因為他在而報名還是因為他不在而報名，不過看社團課當天的表情，她明顯是識破了宋初的計謀，以為他不會在而報茶道社的。
不知道為什麼，當時的心情不是很好。
顧讓永遠不會忘記，當宋初得知他給他們兩都報了茶道社之後，那悲傷的表情。
他當時對他說的是：“這麼點人，朱老今年又會不高興，我們兩一起去湊數。”
而宋初的質問一直隻有一個：“為什麼！為什麼！蘇若沒有把煙霧彈放出去！！！”
第二次社團課很快就到來，因為身居要職，這一次蘇若足足提早了十分鍾到圖書館下的教室。
但還是沒有想到，進去的時候，所有人都到了，她竟然是最後一個。
顧讓正站在最前麵收上次布置的作業，一些女生都很自覺地上去交作業，但是交完之後，卻又總是會恍然大悟一樣轉回去。不是這個忘記寫名字了，就是那個還不夠完善需要補充兩句。
顧讓總是很有禮貌的回答，說的話也是滴水不漏。
蘇若忽然覺得，隻要這個教室裏有顧讓在，那麼每當社團課的這一天，她都應該提前兩個鍾頭站在這裏，才能保證第一個到教室。
顧讓已經看到了她，收作業的手不由一停：“過來收作業，社長。”
“哦。”
蘇若連忙走上去，說來也怪，當收作業的事交到她手上之後，原本還一堆問題的女生們，這會全都偃旗息鼓，安靜了。
她很快就收齊了所有人的作業，上課鈴一響，朱老就一手揣著茶杯，一手盤著兩個核桃，走進了教室。
“同學們下午好。”
“老師好。”
社團課不同於正式的文化課，下麵的人都稀稀拉拉的回答著。
朱老點了點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突然發問道：“上次也講了不少茶道典故，現在在這裏，此時此刻你們內心有什麼感想？”
他完全都不按套路出牌，典型的心血來潮，而學生們往往最怕的就是這樣的老師。
蘇若還在催眠自己投入到這堂課的時候，朱老就突然點名了她：“我們的社長先來分享一下吧。”
“……”
她愣愣的抬起頭，發現全班的視線都在自己身上之後，才後知後覺的站起來。
朱老放下茶杯，盤核桃的速度穩定不變：“來，你來說說此刻你內心的感想。”
“我……”
蘇若語竭，從小到大最怕的就是老師的提問了，這種忽然的關心，真是吃不消啊，吃不消。
“你什麼你，”朱老見她猶猶豫豫，不由皺了皺眉，“就說你此刻現在，內心的感想！”
“現在？內心？的感想？”蘇若緊張的反問。
朱老嘖了一聲，伸手敲了敲桌子：“對，此時此刻你內心的想法，立刻說！”
蘇若被他吼得一震，目光落在他的陶瓷杯上，猶豫了兩秒，最終視死如歸的開了口：“人……人到……人到中年不得已，保溫杯裏泡枸杞！”
說到最後已經沒多少聲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