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全班先是死一樣的寂靜,然後下一秒全都噗一聲笑噴。
朱老當時的表情簡直可以做成典型的表情包了,他驚恐的看著她,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蘇若尷尬的看著周圍的人,臉頰像是被火燒著一樣熱。她就知道不應該說的,可他還非讓自己立刻說出來,她當時腦子裏想的就是這麼兩句話啊!
過了許久朱老終於緩過神來,順手又去拿茶杯想喝,大概是想到了她剛才那句話,杯子都送到嘴邊了,又生生給停住了。他瞧了眼杯裏的東西,自我安慰到,自己拿的是陶瓷杯,不是保溫杯。
“顧讓,你說。”
顧讓跟著站起來,很顯然剛才他也笑了,到現在那雙眸子裏還帶著藏不掉的笑意。
蘇若懊惱到簡直想挖個地洞鑽進去。
顧讓輕咳了兩聲,緩緩開口:“二月一番雨,昨夜一聲雷。槍旗爭展,建溪春色占先魁。采取枝頭雀舌,帶露和煙搗碎,煉作紫金堆。”
他冷淡的聲音在教室內緩緩響起,夾著背景裏輕緩的古箏,意外的讓人沉迷。
蘇若就站在他身邊,那低沉微啞的音調第一時間鑽進耳內。循著那啟合的唇,眉眼的柔,一顆心漸漸的被廝磨的恍惚。
“碾破春無限,飛起綠塵埃。汲新泉,烹活火,試將來,放下兔毫甌子,滋味舌頭回。喚醒青州從事,戰退睡魔百萬,夢不到陽台。兩腋清風起,我欲上蓬萊。”
初秋的下午,屋內縈繞著沁人心脾的茶香,案幾上的水開始翻滾,絲絲蒸汽從杯口嫋嫋升起。
一個男人用他微低的嗓音,緩緩念著一首詩,就像是一種魔力,讓人不由自主的心跳加速,渾身燥熱。
那一瞬間,蘇若仿佛明白了,又好像還在疑惑。為什麼有那麼多人會沉浸在顧讓的眼裏,無法自拔。
“兩腋清風起,我欲上蓬萊!”朱老終於從剛才蘇若帶來的尷尬中解除出來,讚許的看向顧讓,也將整個教室飄蕩的心收了回來,“這是宋代詩人白玉蟾的《水調歌頭.詠茶》。開頭就極具氣勢,一番雨,一聲雷,驚破嶺上萬千春茶……”
最後一節課結束,蘇若和顧讓慣例留下來整理東西。
而坐在上首的朱老,顯然還在對剛才的事耿耿於懷。他探頭瞧了眼自己茶杯裏漂浮著的枸杞,不由咽了口唾沫。
“蘇若!”
正在處理開水的蘇若手一抖,差點沒把熱水澆到自己手上:“啊?”
朱老砰一下蓋上茶杯,沒好氣的瞪她一眼:“你那些話都是哪裏學來的?你這思想覺悟就不對啊,瞧瞧人家學生會主席念得小詩,再看看你自己,說的是什麼!”
蘇若撓著自己後腦勺,低著頭不敢答腔。她承認,學霸的腦回路就是跟他們不一樣。但至少她還是誠實的,她當時心裏想的就是這句話呀。
誰知道,這個時候顧讓會突然開口:“現在很多人都會往茶裏放枸杞,這也是一種新的養生方式,挺流行的。”
教室裏剩下的兩個人全都愣住了,周圍就隻有他略帶戲謔的聲音:“再說,朱老你也搭不上中年的末班車了。”
蘇若:“……”
這一瞬間,她仿佛預見了世界末日,心中不斷有聲音在叫囂,快走快走,不要留在這個是非之地。但雙腳卻像是灌了鉛一樣怎麼都動不了。
她以為朱老會勃然大怒,掀桌而起,又或者粗話迭起,讓他們叫來家長。她已經做好了各種心裏建設,卻萬萬沒想到,朱老竟然隻是皺起了眉頭,就連音色都聽不出半點氣憤。
“誰讓你報我的社團了,看到你就煩。”
怪嗔的話,還帶著一絲驕傲,但是聽不出一點責怪。
蘇若的視線難以置信的在兩人身上轉,根本不敢相信,剛才的一分鍾內發生了什麼。
而朱老已經起身拿起了茶杯:“收拾幹淨了。”
“知道了。”
顧讓笑著回答。
一直到朱老走出教室,滿是茶香的屋子裏隻剩下他們兩個,蘇若還沒從剛才的變故中回過神來。
她愣愣的轉過頭,不可思議的問他:“為什麼朱老對你這麼寬容?”
“可能是我在敘述的時候,講事實,擺證據,”顧讓收起了桌上的一疊資料,在桌子上敲了敲,碼放整齊,“他無法反駁。”
蘇若:“……”
最無法反駁的現在應該是她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