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止當然不會讓她就這麼死了,不知道其中有多少“還”的成分在,也大約僅是出於柳圳的命令,總之他扯下臉上的布條,粗魯地將她的傷口紮緊後將她扛了起來。
“......不能換種方式嗎?”唐玉斐沒忍住抗u0027議出聲了,人家女主被刺了一刀是男主摟走的,憑啥她被捅了個對穿還要被扛著走?
結果還是被無視,於是唐玉斐隻好自我安慰,好歹不是提著,也算有進步了。
幸虧唐家就有藥房,否則唐玉斐就在通往去世的路上回不來了。裴止將她放下來後她就立即翻箱倒櫃找紗布和傷藥,小命要緊,也顧不上裝失憶再磨蹭磨蹭了。
因為她的血,裴止站離她幾步遠,麵無表情地看著她,像杵了座木樁子。
唐玉斐也不顧髒,幹脆坐在地上,忍著疼替自己上藥包紮。等她慢吞吞包紮完,額頭已經出了層冷汗,幾近虛脫了。
她緩了一陣,又從懷裏摸出那本被血液浸染了邊角的小冊子,開始翻找。
這本冊子隻寫了一半,前麵是其他蠱的解法,可寫到母子蠱這篇的中途便斷了筆墨,所以隻是個半成品,因為求助唐家夫婦且願意做試驗的人體內的子蠱被催發,當夜暴斃了。
母子蠱不同於其他蠱,它鑽入血肉,沿血脈而動,逐年朝心髒靠近,因此無法泄惡,隻能催引,而原主特殊的血則是極重要的一部分。唐家夫婦試了多種方法,將過程詳細記錄,最後發覺是缺了兩味藥引,林林總總列了有七八種藥材還來不及嚐試。
唐玉斐一邊看一邊有氣無力地報藥材名字:“裴止,替我取幾味藥,盡量多取些,要雄黃、桃白皮、土瓜根......”她報到這裏,抬眸看向不遠處一動不動的裴止,有些無奈:“我沒力氣了,好歹是給你自己引蠱,能請你高抬貴腳嗎?”
他這才吐出四個字:“東西在哪。”
“藥櫃上不是寫著麼?”唐玉斐循著原主的記憶,熟練地說道:“雄黃在上數下三排七列,桃白皮在上數下五排一列,土瓜根在最下層第四列......”
這回裴止總算將藥材都抓出來了,唐玉斐舒了口氣,將小冊子塞回懷裏,強撐著站起身說道:“先回去吧,我們在唐家的時間太久了。”
裴止凝她一眼,扭頭就走。
唐玉斐愣了愣,不是吧,這回扛都不扛了嗎?她忙跌跌撞撞地往前跑幾步,然後一頭栽向他的背,撞的鼻尖生疼,說出來的話也悶悶的:“裴止,我失血過多走不動,你幫人幫到底吧。”
背對著她的裴止忍不住皺了眉毛,她的血味讓他身上的蠱蟲不安,況且,他還是很討厭被觸碰。
什麼叫你給我一分我還你一分,此生跟他糾纏不休的,唯有那些毒蟲才對。
僵立了半晌,他的臉逐漸陰沉,眉眼陰鷙,因為煩躁透了抹戾氣。可他終究毫不客氣地一手提起身後少女的衣領,將她擁進手臂後不顧她的傷口再一次扛在肩上,她柔軟的肚子磕在他的肩膀,似乎疼的悶哼出聲,而他麵無表情,大步流星。
最讓人欣慰的大概是他們的馬沒有被偷走,裴止將唐玉斐丟上馬背,一夜馬蹄急。而傷勢過重的唐玉斐因為又是甩又是扛又是顛的,終於還是沒撐住,在途中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裴止注意到身前的女孩差點要從馬上滑下去,他一手將她扯回自己的懷裏錮住,路上眉毛就沒有鬆開過。
他們在唐家逗留的時間太久,天都快亮了,遠遠有一線白光吐露,裴止馭馬,兩人一路往那破曉天光疾馳而去......
唐玉斐暈了不知有多久被吵醒了,或許是失血過多的緣故,她覺得很冷,頭也有些發暈,待有意識後,她清晰地聽到了吵醒她的是什麼聲音。
鞭子抽打的聲音,一下又一下,似是落在肉體上,發出清脆聲響。
裴止!唐玉斐一個激靈,頓時清醒了,她竟躺在石室的石床上!她自床上下來,結果因為身體太虛弱,差點腿一軟噗通跪倒在地。
悄然走出石室,唐玉斐一眼就看到石室外,柳圳背對著他,褪去一身黑袍、上身赤u0027裸的裴止跪伏在他身前,依舊麵無表情。而他肩頭、胸口新舊鞭痕交錯,被柳思淼刺傷的那處傷口崩裂,血自右下胸處流出,蜿蜒如溪。
“不過是我收養的一條野狗,竟然學會咬主人了。”柳圳正在氣頭上,沒有回頭,鞭子再次狠狠落在裴止身上,“誰讓你放金蠶蠱傷柳思淼?”
裴止不語,亦不吭聲,他就這麼靜靜跪著,仿佛根本不會疼。
“這些年把你的脾氣養的見長啊,別忘了,我要你死,你連猶豫的念頭都不會有。”柳圳冷笑出聲,朝著裴止狠狠踹了一腳,將他踹翻在地,而裴止隻再一次從地上爬起來,重新跪在他身前,垂下眼眸。
那一瞬間,唐玉斐清晰看到他眸中的陰冷,比之劇毒的蠍子都有過之無不及,她的動作一頓。
柳圳收了手中鞭子,從懷中摸出什麼,隨後那嗚咽難聽的笛聲再次響起。裴止的臉上終於露出痛苦之色,臉色驟然慘白,額角青筋暴起。他的小u0027腹下凸u0027起一塊小小的鼓包,竟然蠕動了起來,似是有什麼東西就要破皮而出。
那便是裴止體內母子蠱的子蠱麼?!
唐玉斐看不下去了,裝回失明的模樣摸索著往前走了幾步,試探著喚道:“裴止,你在這裏嗎?這是什麼笛聲?”她一步步往前走,終於走出石室,觸到柳圳的衣角。
“裴止?”她扯了扯,麵帶疑惑地輕問道。
笛聲停下,可裴止的痛苦卻沒有停止。柳圳扭頭冷冷地盯了唐玉斐許久,就在她以為他看出自己在裝瞎的時候,他才終於開口:“阿玉,你令我很失望,唐安姝還活著。”
唐玉斐“驚訝”了一瞬,隨後露出惶恐猶豫的模樣,垂下頭:“我......我一時間下不了手,沒法殺人。況且那唐安姝,聽著不像是要......”
“我說過,是唐家迫害你在先,你隻是為了自保而已。”柳圳冷不丁打斷她,斥道,“婦人之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