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葉之間相互摩/挲,在這樣寂靜的夜色中發出令人麵紅耳赤的聲音,許言輕腦袋被迫後仰,兩隻手繞到沈鉞背上揪著他的衣服,十指時而抓緊時而又放鬆。
呼吸之間有暖意交錯,微涼的唇瓣被籠罩在暖調之下,偶爾退後就會牽扯出一道水光。
月光藏在雲層後麵沒臉看這兩個人類,風卻不講理的要吹散那層遮羞布,跳躍的樹影發出喜悅的聲音,輕輕巧巧的朝兩人腳下蔓延,然後被一道突如其來的“哎呀”聲打斷了進度,隻得委委屈屈的縮在原地。
先前那道聲音卻又同時戛然而止,許言輕被單手抱起來,背部抵在牆上,羞恥的臉頰幾乎要滴血的紅,好不容易騰出空來喘/息,隻喘了兩聲就被自己的聲音驚到渾身僵硬,然後手足無措的將臉埋在沈鉞肩上。
造孽……萬萬沒想到自己有生之年居然還能發出這樣的聲音,許言輕心裏一時五味雜陳,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想了許多,最後定格在“幸好子泱不在”上——“不然我就是教壞小孩兒了……”
許言輕心有餘悸,在沈鉞看不見的角落悄悄拍了下自己的胸脯。
樹影恰在此時行至牆角,將他們兩個人遮的嚴嚴實實,許言輕掛在沈鉞身上無聲的喘了好一會兒,好不容易才等到心跳平複下來,然後無聲的抱著沈鉞的肩膀感受他胸膛的起伏。
其實還挺舒服的。
大約是因為過了最害羞的階段,許言輕後知後覺的回味起跟沈鉞接吻的感覺來,甚至有點可惜,他們怎麼就停下來了。
沈鉞下巴抵在許言輕頸側,呼吸時熱氣軟和和的打在她的皮膚上,激起一小片的雞皮疙瘩。
許言輕小幅度的激靈了一下,很快又鎮定下來,然後怕冷似的,使勁兒往沈鉞身上又貼了貼。
沈鉞瞧不出是個什麼反應,隻在她貼過來的瞬間收緊了手臂。
許言輕於是心滿意足的把眼睛眯了起來,像一直饜足的貓。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總而言之許言輕激蕩的心情已經完全平複了下來,因為被沈鉞抱著的這個姿勢又太舒服,像大人抱小孩兒,於是許言輕上下眼皮漸漸開始打架,視線裏的景物也逐漸變得模糊。
她腦子昏昏沉沉的,徹底睡過去之前偏頭在沈鉞耳垂上啄了一下,然後小聲嘟囔了一句“我困了”。
四下寂靜無言,沈鉞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輕“嗯”了一聲,然後低聲道:“睡吧。”
許言輕於是就這麼安穩的睡了過去。
在此之前她一直覺得自己應該會非常緊張,但事實上除了兩人最初接吻的刹那,許言輕心裏一點都不覺得意外,更多的則是水到渠成的理所應當。
她甚至都沒來得及思考,身體已經自然而然的吻上了沈鉞的耳垂,像是潛意識裏已經將這件事做了無數遍。
但明明這隻是他們確定關係的第一天。
空氣踮著腳尖輕手輕腳的從他倆之間走過,沈鉞一直沒有說話,連呼吸都輕到不能再輕,直到聽到掛在自己身上的人發出了小聲的呼嚕聲才往後退了一步,小心翼翼的生怕吵醒她。
所幸許言輕一直睡得很沉,除了沈鉞邁出第一步時從喉嚨裏發出了一聲極輕的嚶嚀其他時間都保持了一貫良好的睡眠質量,被沈鉞拍著脊背哄的時候,連在夢中都忍不住得寸進尺,用腦袋蹭了蹭沈鉞的脖頸要他再拍一拍自己。
沈鉞於是聽話的又拍了兩下。
他抱著許言輕往屋裏走,許言輕被放到床上時還頗為不開心的翻了個身,眉頭無意識的皺了起來。
沈鉞於是拿指尖輕輕點了一下她的眉心。許言輕在夢中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臉頰無意識的在沈鉞掌心蹭了兩下,總算滿意了。
惱人的蟲鳴在這一刻又重新響起,沈鉞微微眯了下眼,起身關上窗戶,將一切喧囂都隔離在窗紙以外,然後重新折回去在許言輕床前坐下。
這人不曉得做了什麼好夢,翹起來的唇角始終沒有放下過。
沈鉞看了一會兒,猛然間意識到自己好像一直在看許言輕睡覺,從在花麵時就是如此。
他情緒向來不怎麼外露,如今想來幾乎這輩子所有溢出來的情感都是因為許言輕,不論是他記憶中的初見——事實上那應該並非他們的初見,隻不過他忘了——抑或花麵中她答應嫁給閻道年時突然的暴怒……似乎他這輩子所有外放的情緒都是因為許言輕。
他一開始不知道這是為什麼,後來借著“溫洱”這個殼子隱隱約約有了概念,直到最後他明明已經恢複了記憶,知道眼前這個“葉潽”其實真正的姓名叫做“許言輕”,是他曾經絞盡腦汁想要殺掉、眼見她陷入危險卻還是下意識去救的、矛盾的集合體,才算徹底理清了自己的心情。
他喜歡這個人。喜歡這個叫許言輕的女人。
他從未愛過人……或許失憶之前是愛過的,因此也曾覺得茫然,像處在霧蒙蒙的岔路口,看不清來路也看不清歸處,卻清楚的知道路盡頭站著的那道人影,她叫許言輕。
他們剛從花麵離開的時候,許言輕失落過很長一段時間,沈鉞知道,大概是因為想到了假如沒有經曆過類似失憶這樣奇奇怪怪的事情,他們就會像“葉潽”和“溫洱”一樣成為這世上普普通通的一對兒,但……
“葉潽”始終是“葉潽”,“溫洱”卻沒有一直是“溫洱”。所以故事裏的主角並非“葉潽”和“溫洱”,而是許言輕和沈鉞。
他不知道許言輕最終有沒有想通這一點,大約是沒有,幸好的是就算沒有想通這些,許言輕仍舊毫不猶豫的向他走了過來。
沈鉞的眉眼在某一刹那變得格外柔和,望著床上小聲打鼾的身影彎了彎眼。
然後躬身在許言輕額間輕輕落下了一個吻。
第二天是個大晴天。熾熱的陽光不請自來,隔著一層窗紙也要躍上許言輕的眼皮擾她清夢,於是她在夢中嚶嚀一聲,有些煩躁的蹬了下腿。
為難的是兩條腿落在床板上的同時她差不多也清醒了,嘴裏嘟嘟囔囔的罵了兩句太陽的壞話,正要抬眼,腦袋裏卻驀地闖進幾幅畫麵。
許言輕一愣,擱在身側的手不由自主的抓緊了被子。
對哦……她昨天晚上和沈鉞接吻了,所以他們已經正式在一起了……真是……明明婚都已經結過了,結果兩人現在才開始談戀愛……
許言輕心裏咕噥,這就是傳說中的先婚後愛吧!
想到這裏她心裏又止不住的高興起來,控製不住自己似的又在床上使勁兒彈了兩下腿,踢得被子在床上淩亂的皺成一團,乍一眼看過去跟幹了什麼了不得的壞事一樣。
嘖嘖。許言輕在心裏鄙視自己:真是脫單了,什麼黃色廢料都敢在腦子裏想。
她又自顧自的躺在床上美了一會兒,臨出門前還特地扒著自己的嘴角使勁兒往下拽了拽,確保自己看見沈鉞的時候不會第一時間把嘴巴翹到天上去和太陽肩並肩,這才心滿意足的抬腳朝屋外走去。
卻沒想到她出門後見到的第一個人並非沈鉞,而是子泱。
許言輕愣了兩秒,下意識以為自己跟沈鉞的事已經被他撞破了,於是心虛中帶著一點隱秘的快樂的問子泱找她有什麼事。
子泱一臉嚴肅的看了她一眼,看得許言輕心裏七上八下的,好半晌,猜測氣氛已經被烘托的差不多了,才更加嚴肅的開口:“我有件事要跟你討論一下。”
許言輕心跳的更厲害了,幾乎要以為子泱不僅撞破了他倆的私情,還親眼目睹了他倆昨天躲在牆角親的死去活來的畫麵,還沒在心底做好心理建設,就聽子泱道:“我覺得你們有點區別對待了。”
滿腦子都回蕩著“你還是個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的許言輕愣住了,啞口無言半晌,好久才從喉嚨裏擠出一個“啊”字來。
子泱便認真的給她講事實擺道理,從沈鉞抱許言輕不抱他,講到這兩個人背著他自己不知道去幹什麼,最後下結論道:“你不覺得你們在孤立我嗎?”
許言輕:“……”
她有點想笑,然而嘴巴剛翹了一點就被強行壓了下去,然後好聲好氣的跟子泱講道理:“怎麼會呢……我們喜歡你還來不及呢。”
子泱積極求證:“那為什麼你們昨晚不帶我一起走?”
“那是因為……”話剛開了個頭就卡殼了,許言輕支吾半晌,始終沒想出個得體的答案,總不能讓她跟子泱說不帶他是因為她跟沈鉞兩個人正在搞對象吧!
嘖……她心裏彈了下舌,心道青春期的小男孩兒可真難糊弄。
她猶豫兩秒,毫無心理負擔的把鍋甩到了沈鉞頭上:“是沈鉞不讓我帶你的。”
想了想,又覺得說不定以後給子泱吃狗糧的機會還多著呢,於是又提前打預防針道:“而且沈鉞並不打算改。”
言下之意是之後沈鉞很有可能還會繼續嫌子泱礙事,然後不帶他一起玩兒。
子泱怔住了,萬萬沒想到大人竟然如此不要臉,連裝樣子都懶得裝了,頓時覺得自己受到了傷害,且驚且怒的瞪著許言輕。
許言輕有點想笑,自己還沒來得及笑呢身後先響起一陣笑。
笑聲穿過空氣落在兩人耳邊,許言輕扭過頭去,看見葉潽正笑嘻嘻的看著他倆,嘴上同時道:“小孩兒……”
她嗓音聽上去不像是在叫子泱,更像是在感歎,帶著大人獨有的、麵對不懂事的小孩兒時的高高在上。
子泱果然立馬就炸毛了,悶悶不樂的叫嚷了兩聲,道葉潽叫他幹嘛。
葉潽就笑,上前兩步揉了揉子泱的發頂,聲線半是同情半是幸災樂禍:“你不懂。”
她說,至於具體不懂什麼,這個她倒是沒說,隻是意味深長的看了許言輕一眼。
許言輕奇怪的看回去,待看清她眼裏的戲謔後先是一愣,然後熱意瞬間就沿著下頜線猛衝天靈蓋,臊得她一張臉中暑似的紅。
她昨天跟沈鉞表白的時沒覺得臊得慌,被沈鉞按在牆上親的時候也沒這麼強烈的感覺,偏偏被葉潽用一種了然一切的目光看了一眼後瞬間就不好意思起來,好像自己當眾幹了什麼似的。
她不知道葉潽是怎麼看出來的,可能是因為早上已經見過沈鉞了,如果是這樣那她其實也沒什麼可不好意思的……然而不等她在心裏把這番心理建設做完全,葉潽突然湊過來在她耳邊輕輕說了聲什麼。
許言輕一愣,右手下意識的捂上了自己的頸側,眼睛瞪得又大又圓,惶恐中透著害臊的朝葉潽看過去,整個人跟個燒紅的蝦子一樣。
沈鉞恰在此時進來,抬腳時瞧見一群人全都聚在這裏,先是愣了一下,兩秒後才旁若無人的走了過來,然後在許言輕旁邊站定。
許言輕一隻手還捂著自己的脖子,扭頭朝沈鉞看過去時跟脖子不舒服、所以要用手托著一樣。
沈鉞於是皺了下眉,眼神一錯不錯的盯著許言輕問:“落枕了?”
“沒有……”許言輕臉紅得更厲害了,五官為難的皺在一起,不知道該怎麼跟沈鉞解釋這個事兒,良久,破罐子破摔的把手放了下來,然後壓低嗓音咕噥了一句“沒事”。
“哦。”沈鉞於是點頭應了一聲,視線瞥開前下意識朝許言輕之前用手捂著的部位看了一眼,結果一眼就看見了一片青紅色的印子。
是他昨天晚上留下的。
沈鉞:“……”
他默然片刻,沒什麼反應的把視線挪開了。又或者他其實是有反應的,隻不過習慣了把這些反應都藏在麵無表情之下,於是並沒有人能看出他在某一刻也略微覺得有些難為情。
葉潽之前顧及這許言輕的麵子沒有笑得特別明顯,隻是時時刻刻都用一種別有深意的眼神看著許言輕,眼下來了個厚臉皮的沈鉞,自然也就不再顧及了,滿臉都寫著不懷好意四個字。
沈鉞淡然回視。
子泱視線在三個大人之間來回流轉,瞧著他們臉色一個比一個精彩,自己卻什麼都不知道,頓時被氣得要死,一邊在心裏肯定了自己被孤立的想法,一邊沒好氣的想:大人沒一個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