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親自威脅

顧十一從來沒有想過,哪個女人會像花溪草這樣受這麼多的苦,糟這麼多的罪。

“這是慕白親自調配的金瘡藥,敷上吧。”

“還是有慕白在身邊的感覺好啊,受傷也不用怕的。”花溪草與顧十一相處的時間其實並不算多,甚至很多時候,她都能感受到顧十一對她並不是十分中意。

畢竟若論輩分,她還要喚他一聲十一叔的。

或許比起千機藥來,她根本算不上什麼。但是曆經了這麼多的波折,他們就算還稱不上生死之交,但總歸也算得上是朋友了。

“你一直不喜歡我?”

花溪草此時一邊卸下腳腕上的紗布,一邊同顧十一低聊著。

“並非對你,隻是不想看他被任何人任何事,產生牽絆而已。”

“是啊,本就是一條注定孤寂的路,又何必平添煩憂。隻可惜,不但他破了戒,就連我都違背了……”花溪草沒說完的話,被一口重重的吸氣所替代。

原來是她扯下最後一點紗布時撐開了傷口,此時隻見腳踝骨正以一種詭異的角度杵在一旁。就連顧十一也沒想到,蘇慕九對她會下手如此之狠。

“幫我正回來吧,之前淤血太多,不好下手。”花溪草這話算是個解釋,但卻聽不出一絲求人的態度來。

顧十一餘光掃了花溪草一眼,終是俯下身,接過她的腳腕來。

“這就是你療傷的方法?”顧十一不可置信的看著花溪草腳踝上明顯的刀傷,簡直無法理解,這個女人怎麼能對自己下的去如此的狠手?

“祛除淤血而已,無礙。”

花溪草這話便算是承認了,但顧十一看著卻是不由遲疑起來,如若讓千機藥知道,她把自己搞成了這幅模樣,不知道該是怎樣一種心情?

顧十一一手握著花溪草的前腳掌,一手扶著她的腳腕,隻聽哢嚓兩聲,原本突出的踝骨終是被正了回去。

隻是隨著顧十一的用力,花溪草那傷口更是血流不止,就連顧十一的手上都沾滿了血水。

“謝謝。”花溪草遞給顧十一一塊幹淨的絹帕,隨手便將金瘡藥都敷在了傷口上,而後又用紗布將腳踝包裹起來,動作嫻熟的好似做過千百次一般,最後信手係了一個精致的結才算作罷。

顧十一從來不曾如此近距離的與花溪草接觸過,時至今日,他才發現,其實她與千機藥真的很像,甚至有些神色,有些眼神,都是如出一轍。

那是一種烙在靈魂深處的孤寂與堅韌,絕非常人所能擁有的意誌力可比。

“你到底想做什麼?為何要參與到朝局之中。”

“我若說,我隻想尋一個安寧,你信嗎?”花溪草從來沒想過刻意隱瞞什麼,如今難得有個說話的人,倒也不去拘束。

“很奇怪?”花溪草的餘光掃了顧十一一眼,隻見他並無開口的意思,隻按耐不住問道。

“難道不是因為什麼事情而在複仇?”

顧十一的話一出口,花溪草明顯神色微暗了些許,卻也隻是稍縱即逝。

換而代之的則是一抹釋然的笑意:“形勢逼人,情非得已。”

顧十一本來就不是一個願意刨根問底的人,見花溪草麵色稍薺便也就不再追問。反倒是花溪草自言自語的回道:“人隻有經曆過絕望,才會知道什麼是希望。”

顧十一自花溪草開口後,便再也不曾發過一言。

他從來沒有想過,花溪草這樣一個無憂無慮的將軍府大小姐,竟也會有如此感慨?難道隻是因為在府中受到庶妹和姨娘的排擠打壓?

明顯,顧十一並不這樣認為。

他總覺得千機藥他們兩個都是曾深深絕望的人,才會如此急切的想要靠在一起相互取暖……

突然間,顧十一好像徹底明白了什麼,他終於能夠體會千機藥為何會對她如此不同。

“你可曾對生活絕望過?”花溪草低啞的聲音就像是暗夜的精靈一般,空幽而又充滿了魅惑,讓人不自覺的就想隨著她的話去說點什麼。

原本不會輕易表露情緒的顧十一,此時都忍不住開口道:“我隻知道十三萬忠魂的冤屈不能就這麼被人淹沒。”

“我聽父親提過。”

花溪草頓了頓才又道:“那時候你才不過十八歲而已,有些事,並非你能左右,又何必將自己困在這裏麵一生……”

“我隻為他們而活。”

為了一個人死,沒有什麼不容易,但是要為一個人活,卻是要拚上所有的力氣,而那十三萬長眠於秦嶺的顧家軍便是他顧十一這一世都換不清的債,這一世,他便是注定要背負起所有的罪與惡……

“那你真的會娶大秦的九公主嗎?”

提起九公主,顧十一的麵色卻是從未有過的異常冷肅。

“你覺得呢?”顧十一嘴角噙著一抹隱晦的笑意,一雙眸子也跟著閃亮著瑩瑩微光。如若細細看去,還能發現他眼底跳動著的幽暗光亮。

“你應該知道,從我找到你的那天開始,這場遊戲的規則就注定要被改寫。”花溪草道。

“你當初為何那般篤定我會出手幫你,而不是將事情告訴千機藥知道?”

“因為比起我,你更在乎他,不是嗎?”花溪草這話沒有絲毫的不悅與酸氣,有的隻是描述事實的沉穩。

沒錯,在顧十一心底,千機藥才是第一順位,就算花溪草與他們再親近,之於千機藥而言,也終究還是差了一些。

“慕白已經在找藥材,最多不出十日,他一定會將你接回去醫治內傷。”

“那你可還瞞得住?”

“如若不是他關心則亂,這點小把戲,根本無法瞞過他的雙眼。”

當初花溪草發覺千機藥的異常,還是因為喜鳶阿離兩人之事。

按照常理來講,就算喜鳶阿離真的受了重傷,千機藥也不會連見都不讓她見上一麵,甚至決口不提此事。好似完全沒有這兩個人存在一般。

雖然花溪草從來不曾問過,但是憑借她敏銳的直覺還是發現了絲絲貓膩存在。

當她細細回想起當初在端王府出事時的場景,隻覺得哪裏有些不對。

直到想通喜鳶阿離的事情,她才恍然大悟……

當初喜鳶被蕭鈺軒的人抓到,但阿離卻是僥幸逃過一劫,可是她卻沒有直接回到蘇北王府或是掌史府報信,而是選擇沿路逃竄至顏府藏身。

開始花溪草還並不覺得有何不妥,但是直到她回想起顏子晴與蕭思卿並不一般的關係時,花溪草才覺事有貓膩……

顏子晴知道了花溪草出事,一定不會坐視不理,而她不敢向顏府的人言說,也就隻能去蘇北王府相告,可恰恰千機藥那日又被人引了出去,不再府中,如此顏子晴就隻能再找幫得上她的人才行。

其實隻要顏子晴有所行動,就會被人察覺,就相當於是將花溪草出事的消息散播到了宮中各處。保不齊哪些人又是誰的耳目。

這前前後後,虛虛實實都不過是一個以蕭鈺軒為掩飾的幌子罷了。

隻有將眾人的視線引到蕭鈺軒的身上,神秘人才能真正的暗度陳倉,神不知鬼不覺的將花溪草帶走。

既然阿離曾是千機藥的人,那就說明花溪草甚至千機藥的很多底細,那神秘人都早已了若指掌,甚至花溪草曾經給過喜鳶阿離的線人都會成為日後殺她於無形的利刃。

千機藥正是早就察覺到這些,所以才會將花溪草剛一帶回來就迫不及待的讓慕白為她和阿離換血,將阿離完全偽裝成另一個人的模樣……

這一夜,注定不平靜。

前有花溪草與蘇慕九的交戰,後有宮中花溪瑤與顧昭儀的博弈。

宮裏宮外,兩個原本血脈至親的姐妹,卻是再為著截然不同的目的不遺餘力……

被皇上責罰禁足了半月餘的花溪瑤,終是在今夜解了限令。

可她卻是沒有第一時間回到端王府去,而是直接朝顧昭儀宮中而去……

“奴才參見世子妃,不知世子妃深夜來訪,所謂何事?”

花溪瑤一片歉意的來到顧昭儀寢殿門外,隻一副真心誠意的認錯之態就跪地不起道:“本妃今日來此,不過是像顧昭儀娘娘認錯的,還望顧昭儀娘娘能夠大人不計小人過,不予我這晚輩一般計較。”

顧昭儀宮中的內侍官見花溪瑤此舉,當即便蒙在當場,連話都不知該怎麼去接。

如若應了,便是肯定了顧昭儀之前與她有過節之事,如若不應,這深更半夜的她唐唐世子妃跪在此處,難免遭人話柄。

內侍官退了一步,隻當即朝花溪瑤跪了下來,聲音裏還帶著幾分惶恐的語氣,連聲說道:“世子妃這是說的哪裏話,奴才實在不知該如何傳達。不如世子妃待明日一早再來向顧昭儀請安可好?”

“公公不必過意不去,本妃來此,也都是心甘情願,並未受任何人脅迫。我不過是真心實意想向顧昭儀娘娘悔過而已。”

花溪瑤既已打定注意,就絕不會善罷甘休。

在這宮裏被監禁的日子裏,她沒有一日不再想著該如何向顧昭儀討回來這筆賬來。

如今顧昭儀和寧妃都被皇上落了位份,貶為嬪,自然是她上前踩上一腳的最佳時機,如此花溪瑤又怎會錯過!

內侍官見攔不住花溪瑤鬧事的姿態,隻能硬著頭皮朝裏麵甩了一記眼色過去。待又過了近半個時辰,終於聽到顧昭儀寢殿裏傳來門聲響動,顧昭儀也在侍女伺候下款步走來。

花溪瑤掃了一眼一身中衣隻披了一件大麾的顧昭儀,心下當即揚起一抹得逞的笑意。

“參見娘娘。”

“世子妃深夜來此,難道就是為了這一句請安之語?”

“娘娘莫怪,晚輩隻是想見顧昭儀娘娘心急,所以才會連夜冒昧求見。”

“不用在這裏兜圈子,世子妃有什麼話,直言便是。”

顧昭儀在這宮中與寧貴妃幾近平起平坐數十載,今日雙雙落難,不要說花溪瑤,就是整個宮中,都不知道有多少人要笑的合不攏嘴。

“當日晚輩因婉昭儀之事,與娘娘起了衝突,衝撞了娘娘,實在是萬般不該,好在已經得到皇上的懲戒,讓晚輩想通個中厲害,認識到自己的過錯,所以才來向顧昭儀娘娘虔心悔過。”

“悔過?世子妃這又是唱的哪一出戲來?”三更半夜被人叨擾清夢,本就是一件令人不快的事情,如今花溪瑤再次兜兜轉轉,不知所雲,更是磨光了顧昭儀所有的好脾氣……

“來人,送客。”

“娘娘既然不想聽我把話,說完,那我離開便是。隻不過走之前,還有件東西想要送給娘娘過目……”

花溪瑤今夜來此,本就是想要攪得顧昭儀雞犬不寧,再她掏出袖中的東西的瞬間,顧昭儀麵色果然大變,幾乎是怒不可遏的揮袖怒道:“你從哪裏弄來的?”

原來,顧昭儀在入宮前,作為顧國公府嫡女曾是都城轟動一時的第一大才女,又因她容貌嬌媚,姿態萬千,自然就成了諸多王侯公子追捧的首要對象。

可是那時的皇上還是東宮的太子,而顧昭儀也心有所屬,隻可惜皇命難為,一紙詔書,她便入了太子府……

“晚輩初次見到這畫冊時,可著實是嚇了一跳……”

“住口!本宮豈容你信口汙蔑!”顧昭儀見花溪瑤絲毫沒有閉嘴的意思,反而滿麵譏笑之意,當即便肝火大動,信手抓起桌上的茶杯便朝花溪瑤的方向擲了過去!

顧昭儀暴虐行徑,嚇得跟前奴才全都湧了過來,而花溪瑤卻是沒事人一樣的站在一旁,繼續以一種挑釁而又略帶輕蔑的神態看著顧昭儀癲狂的舉動。

顧昭儀憤恨的將麵前所有東西砸的細碎。一眾奴才應聲跪地求饒,不幸被飛來利器砸中的宮女太監也不敢多言半句,隻能戰戰兢兢任其傷口血肉橫飛……

花溪瑤遠遠看著顧昭儀打砸東西的模樣,心情不甚好了幾分;找她麻煩,便要付出點代價才是。

“滾!統統給本宮滾出去!”顧昭儀此時滿麵陰鶩,就連跟在她身邊最久的侍女都不曾見過顧昭儀如此窮凶極惡的模樣。

花溪瑤完全無視顧昭儀的舉動,隻繞過眾人,老神在在的朝桌前坐了下去,自顧自端起茶杯,飲了一口。

顧昭儀扔光了身邊的所有東西,心情終是也平複了稍許。

隻見她一個眼神,身邊的侍女便上前出言嗬斥道:“世子妃不請自坐,如此不懂禮儀,若是傳了出去,怕是丟盡顏麵。”大宮女一副居高臨下的模樣看向花溪瑤,大有她若不起身,便將她強行拖走的架勢。

花溪瑤看著眼前有恃無恐的宮女,抽手便是一記耳光,出手之快,力道之狠全然令人心驚,隻見那宮女如同落葉一般,翩然到底,整個臉頰高腫異常,滿嘴鮮血直流,很是瘮人。

“大膽奴才,娘娘麵前豈容你放肆?衝撞了娘娘,你可擔待的起。”

宮女早已被花溪瑤突然起來的一巴掌打蒙,根本沒有還嘴的餘地。

之前還一直演著苦情戲的花溪瑤,突然三百六十度的來了一個大轉彎,實在是讓人震驚不已。

就連顧昭儀也是後悔方才被她三言兩語就挑起了怒火,此時見此情景更是當即大怒道:“花溪瑤,你不要欺人太甚!這便是你來賠禮道歉的態度嗎?”顧昭儀不再收斂的威壓之氣,一時釋放很是驚人,然而花溪瑤卻全然不懼。

花溪瑤有恃無恐的端正起身,走至顧昭儀麵前微微頷首,便算是施禮,隻見她一字一頓的說道:“如若方才晚輩拿出來的東西,衝撞了娘娘,多有得罪,還望娘娘包含。”花溪瑤不提那東西還好,一說起它來,就將顧昭儀氣的不禁顫抖。

“花溪瑤,你到底想幹什麼?”顧昭儀指向花溪瑤的額頭,恨不得一手戳爆她的腦袋。

豈料花溪瑤非但不懼,反而抬起芊芊素手將顧昭儀的手指撥到一旁,淡淡的說道:“那顧昭儀娘娘意欲如何?”

顧昭儀再也無法克製自己的怒意,一把扯住花溪瑤的衣領麵容猙獰的說道:“本宮要你把東西都交出來,此事的來龍去脈也都給本宮說清楚!”

“顧昭儀想要?可是,我不想給呢?”花溪瑤此時完全一副得勢的模樣,看著顧昭儀的目光中也滿是鄙夷與施舍之色,看得顧昭儀當即怒火中燒,隻見她怒斥一聲道:“本宮有的是辦法讓你開口!”說話間,顧昭儀原本緊握的花溪瑤衣領的手,此刻也朝前推了出去。

啥時間,花溪瑤閃過一絲明媚的笑意,便應聲跌坐於地;隻聽啪的一聲脆響,頭頂一支發簪當啷落地。

“啊!”隨著花溪瑤一聲驚叫,所有人的視線全都彙聚在花溪瑤身上。隻見花溪瑤顫栗的身形微微挪動,輕輕將地上的發簪捧起。此時眾人才看清那發簪的模樣,皆是猶疑,不過一支普通的簪子,有何大驚小怪?

花溪瑤滿意的看著神色遲疑的眾人,略帶挑釁的看向一旁的顧昭儀娘娘,隻低聲說道:“顧昭儀娘娘何必如此?”

待顧昭儀看清花溪瑤手中的發簪時,一雙凸起的明眸裏瞬間染上些許恨色,她緊咬的下唇,無不顯示著她此時的憤怒與驚詫。

花溪瑤,她今夜鬧出的所有事情,都不過是為了現在這一遭罷了……

顧昭儀眼中閃過一絲殺意,定定的瞪向花溪瑤卻是沒有開口說任何的話。

隻要她不承認那是,已故皇後舊物,就算它是又如何?這一切不用多想也一定是寧貴妃有意的設計,一再與她作對。

“來人,送世子妃去太醫院,看看有沒有摔傷了她。”

“誰也不許動!本妃要見皇上!”

花溪瑤說這話時,麵色滿是藏不住的冷意,原本上前的侍女更是被她嚇了回去。

隻有顧昭儀知道,那畫冊裏的男子於她意義為何,還有那已故皇後的舊物於皇上意義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