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龍不語,嘴角卻泛起詭異的笑容,眼珠子幽幽地泛起一絲藍光。
六界都傳,龍族太子應龍與茯辛帝君關係十分要好,連興趣愛好都大致相同,甚至東宮內服侍帝君的仙官、龍族的子弟都這麼認為。
可隻有茯辛與應龍兩人才知道,他們的關係,並不是這樣的。
他茯辛有的,應龍便會想著法子去得到,不管不顧。這些年茯辛身邊的桃花一朵接一朵,最後卻都無疾而終,大家都以為是茯辛不近女色,讓那些仙子铩羽而歸,卻不知道,那些不過都被應龍蠱惑了去。可這些,茯辛都知道,卻不甚在意,甚至從沒說過一句,但是雲晚妝卻不同,這是茯辛第一次,這麼警告應龍。
想到這裏,應龍挑了挑眉,摩挲著手指,語氣有些曖昧,“這麼純潔的一個小姑娘,我可有些不忍心下手。”
“應龍,你若是對她下手,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嗬嗬……”應龍幽幽地笑了,在整個寂靜的東宮內,聽起來十分驚悚,“我就是下手了,你茯辛帝君,又能對我怎樣呢?我龍族千萬子弟,與仙界鮮少來往,就算是要獨霸一方,你們又能奈我們何?”
德湘跪在外麵,頭也不敢抬,聽著裏麵的爭吵,後背一層層的汗,打濕了薄薄的衣衫,粘在身上,極不舒服,她卻動也不敢動一下。今日聽見的內容,顛覆了她以往對帝君與龍太子的所有觀念,以至於她現在聽著,都覺得恍似夢中,不敢相信。
隔了許久,亭子裏都沒有動靜了,德湘還是不敢抬頭,她能感受到帝君濃厚的仙氣繚繞在亭子內,中間還夾雜著厚重的怒氣,她咬緊了唇,正胡思亂想著,卻又聽見龍太子拍了拍手,一聲輕笑,“今夜子時,我還要去諸羅國東邊施雲布雨,就不跟你在這裏對月閑聊了。”
德湘這才鬆了一口氣,感受到仙氣的減少,她才覺得那種壓抑感逐漸淡去,她伏在地上,身子微微顫抖,正在想著帝君要如何處置自己,就聽見帝君半是疲倦半是無奈地道:“去天牢。”
“是!”德湘這才敢起身,跟在茯辛身後,朝天牢走去。
剛剛踏進天牢的門檻,那守門的天兵立即跑上前來,諂笑著道:“帝君這麼晚了還沒休息啊?”
見茯辛並不想理會這天兵,德湘出聲道:“還不快將牢門打開,帝君要見雲姑娘!”
“這……”那天兵咬了咬唇,雙手在衣服上摩挲了一遍又一遍,不敢抬頭看茯辛的眼睛,一聽見茯辛一個“嗯”字,嚇得立即跪在茯辛麵前,一邊磕頭一邊道:“茯辛帝君饒命啊,茯辛帝君饒命啊,小的、小的……”
“怎麼回事,你慢慢說!”德湘見茯辛的臉色越發不好看,連忙製止了那天兵的無休止的嚷嚷,詢問道。
“我們剛將那姑娘押進來,天君那兒就來了人,說要拷問姑娘,我們想起帝君的話,一邊派人穩著那仙官,一邊派人去請您,可您在天君處,我們也沒得法,攔不住那仙官,隻得……隻得任由那仙官……”
“你們把她怎樣了?”茯辛怒極,一腳踢向那天兵,那天兵眼見著茯辛一腳踢來,卻不敢躲,硬生生受了這一腳,立即吐出血來,卻也不敢猶豫,答道:“那……那仙官對姑娘用了雷劫,姑娘受了五道雷劫就昏迷不醒了,那仙官見問不出來,就先走了,說待會再來!”
茯辛握緊了雙手,狠狠剜了伏在地上的天兵一眼,手一揮,牢房上的藤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四周散去,茯辛冷哼一聲,大步向內走了進去,德湘看了眼倒地的天兵,歎了口氣,緊跟上茯辛的步伐。
天牢內,茯辛一進去,就看見一身白衣的祭荼安靜地坐在一邊,懷裏抱著沉沉睡去的雲晚妝,麵上沒有一絲表情。兩人在這幹淨的牢房內,仿佛是嵌進畫裏的人一樣,給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聽見腳步聲,祭荼也沒有抬頭,隻撫摸著雲晚妝的臉頰,癡癡地看著她。雲晚妝還穿著茯辛特意找來的那身華服,隻是華服上有幾個火燒的窟窿,看起來與那華麗十分不搭。
茯辛低頭仔細看去,雲晚妝臉色蒼白,甚至都能看見她臉上細小的青筋,嘴角似乎有一絲血跡,卻被祭荼擦去了,隻餘一點點紅殘留在幹澀的嘴皮上。她閉著眼,十分安詳,好像終於找到了一個舒適安心的地方,茯辛看在眼裏,心裏卻一抽一抽的,有些難過,師妹從未在他麵前表現出這樣一幅表情,她總是笑著,或者是滿臉崇拜地看著自己,隻有少許時候,她會紅著眼,但那也隻是她求自己救那隻狐狸而已。
“你看這身與她十分不搭的華服,穿起來真是滑稽。”祭荼突然開口,聲音極輕極緩,仿佛怕將雲晚妝吵到一樣,麵色溫柔得快滴出水來。
“我以為你是了解她的,可是你卻總是讓她做一些她不喜歡的事情。”
“她本就討厭那些暗藏心機的宮廷,所以逃離了皇宮,你卻帶著她,來到這外表幹淨、實則內力汙濁的仙界;她明明喜歡簡單,向往自由,可是你看,你給她找的這些衣服,這麼華麗,與她這張素淨的小臉一點都不搭,你就像養著一隻金絲雀一樣,將她囚禁在你的一方天地裏,等待你時不時的關心和看望。”
茯辛沒有說話,甚至沒有打開那道鎖,隻是站在牢房外,靜靜地看著雲晚妝,那幾道雷劫,從來都隻是打進身體裏,外表是根本看不出來的。他不敢想象,那本是用來懲罰仙界眾人的法術打到他這個隻是一介凡人之軀的師妹身上,會有多疼。
見茯辛不答話,祭荼猛地抬起頭,臉上猙獰,雙眼射出恨意來,語氣卻又和緩,深怕吵到懷中的女子,道:“茯辛,你曾說,你定會護好她,可是如今,她怎麼會這般虛弱地躺在我的懷裏,不省人事!”
祭荼狠狠地看著茯辛,他自狐狸身醒來化為人形後,就看到倒在一邊的雲晚妝,麵色慘白,他心裏一驚,連忙將她抱在懷裏,可他是妖,雲晚妝修的是仙術,正在緊要階段,他的法力對她不能有一絲幫助,他隻能這麼抱著她,等待她醒來,茯辛根本不能理解,他在等她醒來的這段時間裏,想了多少!
“茯辛,我嗬護在手心的寶,就這麼捧到你手上,你告訴我,你為什麼沒有保護好她,讓她就這麼碎了!”祭荼如發怒的獅子一般,緊緊地咬著牙,幾乎是從齒縫裏憋出的這一句話,眼眶泛紅地盯著茯辛。他沒有起身,甚至沒有靠近茯辛,茯辛卻覺得他就像給了自己一巴掌一樣,狠狠打在臉上,他被一掌打得有些眼花了起來,他竟然看見雲晚妝站起來,衝他笑了!
正當茯辛想要伸出手去摸雲晚妝的臉頰時,卻發現眼前的雲晚妝一下子消失了,他伸到半空中的手尷尬地放著,不知該如何是好。很快,他就聽見了祭荼的嗤笑聲,他失落地看了眼躺在祭荼懷中的雲晚妝,將手伸了回去。
“東宮內的案桌上,我與青丘的梵音帝姬的締結書被撕毀,東宮眾女官都隻看見師妹進去過;太上老君府上,他的童子在昏迷前,親眼看見師妹盜走三味真火,隨後我與梵音帝姬的新房被燒毀,而師妹身上的華服,卻在新房被燒前被三味真火燒了好幾個洞。這一切的證據都指向師妹,天君盛怒,再加上你們在昆侖犯錯,才會……”
茯辛半低著頭,幾乎是充滿對雲晚妝的愧疚將一切緩緩道來,聲音肅澀,他在說出這一切的時候,做了個決定。
“所以你就任由他們這麼折磨晚妝嗎?”祭荼冷笑一聲,“茯辛,那你還不如就讓我和晚妝被關在昆侖的思錯閣內,也好比在你們仙界受這些白眼和折磨。”
聽見祭荼的嗤笑,茯辛握了握拳頭,恨聲道:“那你呢?你告訴我,發生這些事的時候,你在哪裏?你不是一直陪著晚妝的嗎?我同晚妝置氣,就是因為你,不然,我也不會疏於對她的看護,讓她被人栽贓陷害!”
“我?自然是喝了你派仙官送來的迷魂湯,昏昏沉沉地睡了許久,還差點葬身於新房中的三味真火!你既然這麼想我死,怎麼不出手更幹脆一點,何必將我丟進那火中,直接將我丟下誅仙台,不就一了百了麼!”
茯辛扭頭看了德湘一眼,德湘心裏一驚,連忙上前解釋道:“德湘見帝君與姑娘的隔閡在這隻狐狸身上,就擅自做主將它喂了些迷魂湯,丟在草叢裏,卻不知他怎會出現在新房那裏。”
祭荼自然也聽見了德湘的話語,沒有理會他們,低下頭看著雲晚妝,眼神又恢複溫柔,細心地將她散落的頭發一一擺好,尋思著該怎麼抱她,才能讓她舒服一些,卻又不敢輕易動她,怕弄疼了她隱藏的傷口,眉間緊緊地皺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