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歆的婚禮之後,容婉又陷入了惆悵之中,兀自鬱鬱寡歡了幾日,正是心力交瘁之時,忽聽得房頂上幾聲熟悉的哼唱,容婉精神一振,愁苦多日的臉上終於綻開了一個笑容,不等她站起身,一襲輕紗紫衣翩然落在她麵前,赫然正是令狐緋。
“師姐!”容婉撲進令狐緋懷中緊緊抱住了她,在她脖子裏蹭來蹭去,直把令狐緋癢的咯咯笑起來。
令狐緋捧住容婉的臉,驚道:“你怎麼瘦了?容國府的飯菜不好吃?還是床鋪不舒服?難道,是蕭悠那個臭小子又惹你不開心了?!”
看著令狐緋關切的眼神,容婉鼻子一酸險些掉下淚來,半低著頭吸吸鼻子說:“都不是,是我自己自尋煩惱了……”
令狐緋忙問道:“怎麼回事?”
容婉拉著令狐緋坐下,說道:“前幾日韓如煙在婚禮上遭到皇上暗算,設計偽造了她新婚的夫婿輕薄容國府三小姐容歆的事實,將韓家、柳家和我容家攪得雞犬不寧。於是我便想到,將來若嫁給蕭悠這樣的事定然少不了,而且他登基之後,等著我的將會是更加嚴酷的後宮爭鬥,這都是無可避免的,而我著實沒有接受這一切的決心和覺悟,所以才在這裏兀自煩惱著。”
令狐緋皺眉支著頭,想了一會兒說:“這事還真不好辦,連師父都說蕭悠生了一副帝王相,身上還有龍氣護體,恐怕這皇帝他是非當不可了。這樣你嫁給他之後,真的要在後宮之中日日提心吊膽地過活了,莫說你不願意,就算是我也不舍得你陷入那樣的處境。”
容婉爬在桌上,呻吟道:“那可怎麼辦啊……”
令狐緋思索許久也想不出什麼有用的主意,索性拉起容婉的手說:“既然想不出辦法就不要想了,車到山前必有路,不如等將來事情發生了再考慮對策吧,現在最要緊的是保證當下的快樂,所以你也別整日悶在這屋子裏,況且我此次下山來也不是為了和你一起愁眉不展的,我可是來尋樂子的,所以你不妨隨我去外麵遊曆一圈,權當散心,如何?”
容婉有些猶豫地說:“可是我現在沒什麼心情去玩樂啊……”
令狐緋道:“就是因為你心情不好才讓你去散心的,別考慮了,跟我走吧,保準讓你快速忘記一切煩惱。”
說罷,不容容婉反駁,令狐緋就拉著她的手腕往外走去。
容婉哭笑不得,忙說:“那你至少讓我給府上的人留個話吧,總不能就這麼一言不發地走掉,他們又該擔心我了。”
令狐緋隻得先鬆開她說:“那你速速去留封書信,我先去外麵等著你。”
容婉走進書房,斟酌再三還是給蕭悠寫了封信,說自己要與師姐外出一趟,讓他不必擔心。
寫好了信,容婉喚來半夏道:“你去把這封信交給蕭悠,接下來幾日我要出一趟遠門,若是府上有什麼事情就讓他們去找何姨娘商議吧。實在拿不定主意的就等我回來再說。”
半夏一一應下,恭送容婉離開了。
誰料,容婉和令狐緋還沒走出城,蕭悠就騎著馬從後麵追了上來,直接攔在容婉麵前說:“婉兒!你要去哪裏?!”
容婉一看見他臉上就浮出一抹哀傷,半低著頭說:“我心情鬱結,想隨師姐出去散散心。”
蕭悠急道:“真的隻是散心?難道你不會一走了之再也不回來了嗎?難道你不是又要像以前一樣丟下我一個人?我連你去哪裏都不知道,我若是想你了該去哪裏尋你?你若是不回來了我該去哪裏找你?你怎麼能如此狠心?!”
容婉見他越說越激動,心中積壓的煩惱也禁不住傾瀉而出:“你隻知一味地指責我,但你知道我要承受多大的壓力、經曆怎樣的思想鬥爭嗎?且不說你我種族相異,但就你的身份而言,你是皇上最得意的孩子,也是眾臣力薦的儲君,將來你難以逃脫當皇上的命運,而我若要嫁給你就要忍受你的三宮六院、妻妾成群,還要飽受後宮爭鬥的苦惱,隨時都有可能淪為權利的犧牲品,這根本就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想要的是和心愛之人寄情山水,一生一世一雙人!這些,你給得了我嗎?”
蕭悠正要回答,容婉卻打斷他說:“你不必再許下什麼承諾,你我都很清楚,很多事根本由不得我們做主,我們也隻是人家手中的一顆棋子,要如何擺弄還要聽人家的調遣,所以即便你現在做出再多的承諾也是難以成真的。蕭悠,我需要好好冷靜一下,你就讓我出去散散心吧。”
令狐緋一掌推開蕭悠說:“沒聽到我師妹說什麼嗎?她要出去散心,你就別再這擋著了。”令狐緋霸道地拉起容婉,快步離開了蕭悠身邊。
蕭悠無力地喊了兩聲容婉的名字,容婉都沒有回頭,很快便隱入人群,消失在了街道的盡頭。
蕭悠悵然若失,呆呆地站了許久,才恍恍惚惚地牽著馬往回走去。
回到楚王府後,蕭悠仔細回味著容婉的話,她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像一記重拳狠狠打在他心口上,疼得撕心裂肺。
思考良久,蕭悠痛下決心,起身換了衣服,命人安排好馬車,他要立即入宮麵聖。
禦書房裏,皇上正在批閱奏折,外麵一個太監通報道:“啟稟皇上,楚王殿下求見。”
皇上頭也不抬地說:“讓他進來。”
片刻後,蕭悠走上前行禮道:“參見父皇。”
皇上抬眼看了看他,問道:“你來找朕是有何事啊?”
蕭悠略一停頓,朗聲道:“父皇,兒臣思索再三,還是決定要再向您表明一次兒臣的決心:兒臣絕不會出任儲君,更不會繼承您的皇位,您還是早作打算培養其他皇子吧。”
皇上被他一席話說懵了,皺眉道:“怎麼好端端的又提起這件事了?我們上次不是已經說好了要等小六和小七及冠後再從長計議嗎?”
蕭悠道:“父皇,兒臣隻是想再明確地說一次,兒臣絕不會繼位的,希望您能早作打算,莫在兒臣身上再浪費時間了。”
皇上有些慍怒,道:“悠兒,你怎生如此冥頑不靈?!你不接受皇位,無非就是為了容婉,但你這麼做真的值得嗎?為了一介女子,放棄整個天下,你真是胸無大誌,太讓朕失望了!”
蕭悠淡淡一笑,說:“對不起父皇,兒臣著實無法隨順您的意願,況且本就有人愛江山,有人愛美人,兒臣無誌,不求宏圖偉業,隻求與愛人白頭偕老,望父皇成全。”
皇上氣極,“啪”地一拍桌子,怒道:“孽障!你真是要氣死朕啊你!”
旁邊的公公嚇得連忙跪下,顫抖道:“皇上息怒,保重龍體啊。”
蕭悠也立即雙膝跪地,說道:“父皇,依兒臣之見,六皇弟天資聰穎,膽識過人,年紀雖小卻已初露鋒芒,將來必然是治國之才,父皇不妨從現在開始好生培養鍛煉他,想必他不會讓父皇失望的。”
皇上指著他大喊:“你給朕滾出去!滾!”
蕭悠還想再說:“父皇……”
那位公公趕忙按住他低聲道:“楚王殿下您就少說兩句吧,聽老身一句勸,您先走,等皇上消了氣再說。”
蕭悠隻得行禮退下了。
離開了禦書房,蕭悠直接去了盈妃的行宮,盈妃正在暖爐前烹茶,見蕭悠來了笑著迎上去說:“昨兒個不是剛來過嗎,怎麼今兒倒又來了。”
蕭悠微笑道:“母妃不歡迎我?那我還是走罷。”
盈妃忙拉住他,嗔怪道:“怎麼可能不歡迎,我巴不得你一直住在這兒不走才好呢,本宮日日在這深院中待著,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唯有你來時本宮才能快活些。”
這話狠狠紮進了蕭悠心裏,他又想起了方才容婉的那番話,若他真的當了皇帝,現在的母妃不就是容婉將來的生活嗎?她那樣愛熱鬧的一個人,假如整日獨守於深宮,那是何等殘忍的一件事!
盈妃看他有些分神,問道:“怎麼,是出事了嗎?”
蕭悠歎了口氣,把容婉的話悉數說出,又把自己剛才和皇上爭執的事情也說了一二,靜靜看著盈妃,等待她的意見。
盈妃斟酌片刻,命宮女全部退下,又小心地將門掩好,才說:“其實,本宮也根本不希望你去做皇帝,很早之前皇上就提起過數次要立你為儲的事情,都一一被本宮回絕了,隻是這事終究是躲不過,皇上早有決心要傳位於你。本宮本想著行緩兵之計,將這事拖久一點或許能有轉機,但現在你和皇上搞的這麼僵,隻會是有弊無利,也不知接下來皇上會使出怎樣的手段逼你就範,唉,真是愁煞人。”
蕭悠也有些後悔,自己確實做的太過衝動,便問道:“那依母妃之見,我們現在該當如何?”
盈妃道:“現在本宮也想不出什麼好法子,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