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婉歎著氣說:“我真是心疼你,好好的一場婚禮,就被攪成這個樣子。”
韓如煙苦笑兩聲說:“既然生在王侯世家,這樣的事情在所難免,其實我早就有所覺悟了。反倒最讓我擔心的是你啊婉姐姐,你將來嫁給楚王哥哥之後,要遭遇的事情肯定比我多得多,而你生性自由不喜束縛,又剛正不阿率真隨性,倘若真出了什麼事,你可怎麼辦才好?”
這話直直戳進了容婉心窩裏,這也正是她一直擔心的事情啊。自從韓如煙和柳俊逸的婚宴上發生了那件醜聞之火,她就整日心神不寧,一來是為韓如煙和容歆鳴不平,二來便是在擔心自己的未來。
雖說蕭悠向她承諾定會護她周全,不讓她受任何委屈,但話說得簡單,做起來又談何容易?他們往往是身不由己,隻能任人宰割。
韓如煙繼續說道:“楚王哥哥是皇上最喜愛的孩子,也是朝中大臣們力薦的儲君候選人,他現在雖然堅持不願接任儲君之位,但難保將來皇上不會使些手段逼他就範,難道他真的能抵得住全國的壓力誓死不從嗎?我看未必。所以婉姐姐,你必須提前做好思想準備啊。”
容婉秀眉微蹙,雙唇輕抿,仿佛心口壓了塊大石頭讓她難以呼吸。
這種事她並非沒有想過,隻是從前一直不敢細想。她怎麼會不明白,待蕭悠登基之後,等著她的將是整個後宮啊!
那後宮之險惡豈是普通府邸所能比擬的,且不說蕭悠定然會娶數不盡的妃嬪,即便他對容婉的愛意不減,其心也不可避免地會分給他人。縱然自己能盛寵一世,就如同現在的盈妃娘娘一樣,可那又能怎樣呢?到那時她的生活中將處處遭人暗算、下毒、排擠,三宮六院的女子將會費盡心機將她除去,數不勝數的苦楚她隻能打碎牙往肚子裏咽,風瀟雨晦的後宮她也隻能一人踽踽前行。
這,真的是她想要的未來嗎?
她真的能承受的了這一切嗎?
韓如煙看容婉的臉色愈來愈難看,忙岔開話題道:“除夕那日不是下了一場雪嘛,我與柳俊逸悶著難受,便拿了弓箭去了京郊的福音山,打了好幾隻野兔,各個膘肥體壯的,口感很是嫩滑,一會兒你走的時候拿兩隻回去嚐嚐鮮吧。”
容婉也不想讓她擔心,假裝無事地笑笑,說:“你們倆倒是好興致,趁著雪天去打獵,怎麼也不想著叫我一起去散散心,真真是有了夫君忘了閨友。”
韓如煙麵上一紅,拉著容婉撒嬌道:“婉姐姐,我不是怕你身子弱著了涼嗎,既然今兒個知道你有興趣,下次落雪定拉上你一起。”
容婉“撲哧”一聲笑了,說:“瞧把你急得,我是在逗你呢。你們小夫妻恩恩愛愛去遊玩,我跟著算怎麼回事啊。”
韓如煙倒是不依不饒了,哼了一聲說:“那不行,話既出口,到時候我就是拖也得把你拖過去。”
兩人正說笑著,柳俊逸端了點心進來,她們便止住了這個話題,嘮起別的家常來。
從柳府回到家後,容婉腦子裏想的全是蕭悠將來當了皇帝之後的事情,眼前不斷浮現出自己在寂寥無人的深宮之中孤苦無依的場景,心中更是難過。
就在她坐著發呆時,半夏走過來說:“小姐,楚王殿下在外求見。”
容婉身形一震,馬上說:“讓他走,我不想見到他。”
半夏愣了一下,疑惑地問:“楚王殿下又惹您生氣了?年前他送您回來的時候不還好好的嗎?”
容婉咬了咬嘴唇,皺眉道:“不是他的問題,是我有事情沒有想清楚,你就和他說我身體不適已經睡下了。”
半夏雖是不解,但也不好再說什麼,隻得應聲退下了。
來到翠苑門口,半夏抱歉地說:“對不起楚王殿下,小姐身體不適已經睡下了,您還是改日再來吧。”
蕭悠有些哭笑不得,說:“太陽還沒落山呢婉兒就睡了?”
半夏答道:“這幾日小姐整日陪著老爺去各大府邸拜年很是勞累,再加上積雪消融天氣轉冷,小姐可能是染了風寒,所以身子有些不快。”
蕭悠看半夏一臉真誠,也沒再懷疑,囑咐道:“那你們好生照料著,跟婉兒說我今日就先回去了,等她好些了再來找她。”
半夏福身送走了蕭悠,闔上了門。
又過了兩日,中午容婉剛用過午膳半夏便來通報道:“小姐,楚王殿下來了,在門外等著呢,您見是不見?”
容婉不著痕跡地歎了口氣,搖搖頭說:“不見,想辦法將他打發走吧。”
半夏皺皺鼻子,應聲退下。
來到門前,半夏又是抱歉地說:“楚王殿下,小姐現在正在午睡,奴婢不忍心打擾她,不如您改日再來?”
蕭悠心中略微覺察出了點怪異,眉毛一挑,問道:“她不會是在故意躲著我吧?”
半夏連忙擺手:“怎麼會呢,小姐是真的在午睡。”
“好啊,那我便在這裏等著,等到她醒為止。”說著蕭悠就繞開半夏大步往裏走去,半夏急得在他身後追喊:“殿下您不能進去啊!會打擾到小姐的!”
蕭悠一抖衣擺,款款坐在院中的青石桌前,看著半夏道:“我不出聲,就這麼靜靜等著,她若今日醒我就今日見她,她明日醒我就明日見,就算她明年才醒我也會一直等著!”
半夏一時慌了手腳,不知如何是好,正在無措時,隻聽容婉臥房的門“吱”地一聲響,兩人齊齊望去,卻見容婉盈盈立於門前,眸色冷淡。
蕭悠當即站起身說:“婉兒,你既醒著為何不見我?是我又做錯了什麼嗎?我哪裏做的不好你可以和我說啊!為何一定要這樣將我拒之門外?”
容婉心中狠狠一疼,咬牙扭轉頭去不看他,說道:“我還有事情沒有想清楚,求你給我些時間,讓我一個人待著好不好?”
蕭悠心痛欲裂,仿佛五髒六腑都被人死死攥緊了,苦苦哀求道:“你有什麼想不明白的事可以告訴我,我幫你一起想啊!為什麼一定要用這種冷暴力折磨我呢?婉兒,求你不要這麼殘忍,每次被你拒之門外我都心如刀絞,若是我做錯了什麼我向你道歉,但能不能不要一聲不響就宣判我的死刑?”
容婉為了掩飾自己眼中的淚水趕緊轉過身去背對著蕭悠,穩住聲音不至顫抖說道:“蕭悠,你幫不了我,這件事隻能我自己想辦法。你也別再說下去了,你且回去罷,待我想清楚自會去找你。”
蕭悠看著容婉決絕的背影,不禁笑了起來,笑聲淒涼哀傷:“嗬,好啊,那你就想吧,我在楚王府等著你,就算等到地老天荒我也會等下去的。”
說完蕭悠就快步離開了。
半夏看看蕭悠又看看容婉,正欲說什麼就聽得“嘭”的一聲,容婉將門狠狠關上了。
過了幾天,容歆與柳俊逸的婚事最終敲定了日子,兩邊都開始準備相關事宜了。
容歆出嫁前一天,容婉特意去了她房中,正色對她說道:“歆兒,我知道你覺得很委屈,我也很心疼你,但不管怎麼說,今後你就是柳府的姨娘了,有些話我還是要提前與你說清楚。”
容歆麵色平靜,看來早已經接受了這個現實,略微點頭道:“二姐姐您說。”
容婉道:“等你去柳府之後,我要你時刻謹記,韓如煙才是真正的大房夫人,永遠都位列你之上,你絕不可有所僭越,更不可想辦法欺辱她,你要安守本分,老老實實當好你的姨娘。倘若我聽說你行為不軌,定會要你付出代價,你可記住了?”
容歆的手暗暗攥成了拳,輕笑一聲說:“二姐姐,我知道你與韓姑娘……柳夫人是知交好友,但我也是你的妹妹啊,難道你就不為我考慮考慮嗎?”
容婉道:“我當然為你考慮過,如煙的性格我最清楚不過,你也應該有所了解,她心地善良,為人耿直,隻要你不主動招惹她,她絕不會給你小鞋穿,甚至還會與你姐妹相稱,對你禮遇有加。但假若你敢動什麼歪腦筋,她也定不會輕易饒了你,畢竟她身出武學世家,想收拾你還是易如反掌的。所以我勸你安守本分,亦是在保護你。”
容歆要緊嘴唇,極不情願地點了下頭,勉強笑著說:“二姐姐的話歆兒全都記下了,還請二姐姐放心,我不會主動去爭搶不屬於我的東西,嫁入柳府後定安分守己、謹言慎行,處處奉柳夫人為大。對於這番承諾,二姐姐可還滿意?”
容婉總覺得容歆語氣怪怪的,可看她的眼神又滿是真誠,隻得壓下自己的懷疑,說道:“可以了,妹妹如此明事理識大體姐姐甚是欣慰。”
次日,婚事在柳府中悄悄進行,什麼賓客也沒請,既沒有放鞭炮,也沒有擺筵席,隻是拿了一頂四人抬的小轎子將容歆從側門抬進了柳府,與柳俊逸一起草草拜了堂,柳家和容家的幾位長輩坐在一起吃了飯,連容婉都沒有去參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