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悠也不願再強行逼容婉接受這樣的現實,她能忍下怒氣不去找皇上理論就已經很好了,於是說道:“婉兒,謝謝你的體諒,但這件事你自己心裏清楚就好,切莫與別人說了。”
容婉道:“我明白。”
蕭悠看容婉垂著頭悶悶不樂的樣子,心中有些內疚,便說:“你別不開心了,我帶你去京郊的野梅林裏散散心吧?昨兒個俞青蓮巡邏回來說,那處的臘梅開得十分可愛,不如我們也去瞧上一瞧。”
容婉心裏正是不痛快,聽到這話也沒猶豫就答應道:“好,那就去走走吧。”
蕭悠嘴角一彎,馬上站起身去外麵安排下人準備點心食盒,又備好馬車,還翻箱倒櫃給容婉找出了一件更厚的裘皮大麾,忙活了好一陣才帶著她坐上了馬車。
容婉臉上依舊是陰雲不散,蕭悠一路上逗樂子和她說話,可容婉總是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到最後連蕭悠都被她傳染得有些憋悶了。
來到京郊後,他們遠遠便看到一團紅雲,走近了才發覺那就是正在盛放的臘梅,嬌媚似火,紅豔似霞,在一片蕭索的嚴冬能有如此熱烈的景致著實罕見,而且此處偏遠,根本無人照料,沒想到這些臘梅還能淩寒獨開,此等品格如何能不讓人動容。
容婉整個人都呆住了,定定地看著枝頭的梅花,目光深沉而悠遠。
蕭悠口中嘖嘖稱奇,聞著空氣中淡淡的冷香,聽著遠處空靈的鳥鳴,他的心情豁然開朗,在梅林間緩緩漫步,細細品味著這片刻的安寧。
在如此粉妝玉砌的美景麵前,容婉心頭的重壓也終於減輕一些,她伸手碰了碰枝頭柔軟的花瓣,愈發動容,不由得暗暗驚歎,這樣嬌弱無骨的花竟能夠抵禦得住天寒地凍傲然盛開,是怎樣強大的精神和意誌才能支撐她熬過漫漫長冬?
不等她細細思量,蕭悠走到她身後,溫柔地為她披上大麾,說:“此處風大,當心著涼。”
蕭悠用大麾將容婉裹到自己懷裏,用額頭抵著容婉的額頭,微笑道:“怎麼樣,心情好些了嗎?”
容婉鼻子一酸,伏下頭去靠著蕭悠的肩膀,悶聲問道:“蕭悠,將來若是你我成親,是不是皇上也會如此大動幹戈地擾亂我們?這次是靠容歆壓製如煙,下次會不會出現一個王歆、張歆的來壓製我?”
蕭悠胸口鈍鈍地疼起來,在容婉發頂印下一個吻,堅定地說:“不會的,我絕不會讓父皇做出那種事,我發誓要一輩子保護你,就不會讓任何人來傷害你!”
容婉雖是感動,但還是忍不住地傷心。難道柳俊逸不愛如煙嗎?難道他不想一輩子守護自己的摯愛嗎?但最後還不是被人玩弄於鼓掌之間,留下一輩子都無法愈合的創傷。
蕭悠覺察出容婉的心情,擔憂道:“婉兒,你別胡思亂想了,這件事既已成定局,你再怎麼想也沒有用,還是著眼現在,開開心心過好每一天吧。你要相信我,一定會許給你美滿的未來,一生一世一雙人,這是我永恒不變的承諾。”
容婉使勁點了點頭,悶悶地“嗯”了一聲。
蕭悠心中暗想,此處還是不要久留了,不知怎的容婉看了梅花反而觸景生情,比起剛才更加低迷,於是說道:“你耳朵都凍紅了,我們還是回府去暖和暖和吧。”
容婉順從地應道:“好,聽你的。”
兩人回到楚王府,下了會兒棋,又一起用了午膳,飯後容婉有些困乏,蕭悠摟著她一起睡了午覺,醒來蕭悠見容婉精神好了許多,就領著她去街上買衣服買首飾哄她開心,直到傍晚才依依不舍地將她送回去。
明日便是大年三十,容國府裏裏外外都掛好了大紅的燈籠,窗柩上也貼著各式各樣喜慶的剪紙。
雖然時候不早了,但下人們還都在為明日的年夜飯忙活,進進出出好不熱鬧。隻是,雖然表麵一團和氣,容婉卻明顯感覺到了縈繞於全府的陰霾。
容婉本想再去安慰一下容歆,卻被她的丫鬟擋在了門口說:“對不起二小姐,三小姐吩咐過了,現在不想見任何人,您還是請回罷。”
容婉隻得說:“那好吧,替我向三小姐問好,順便告訴她,她明日若是不想參加府上的年夜宴,可以來我院裏單獨和我一起吃。”
“謝謝二小姐的美意,奴婢會轉達的。”
容婉回到翠苑,見這裏也裝飾了一番,回廊下同樣掛著紅燈籠,風一吹微微旋轉,暈開溫暖的光線。半夏正往門上貼著“福”字,白蔻和白蘇則坐在暖爐前拿著剪刀剪紙,見容婉回來了,她們三人同時起身行禮道:“小姐。”
容婉湊到白蔻身後探頭看去,問道:“你在剪什麼呢?”
白蔻展開手中的紅紙舉起來給容婉看,說:“是小兔子,白蘇教我的。”
隻見那兔子剪得惟妙惟肖,長長的耳朵、大大的眼睛,連毛茸茸的小尾巴都剪上去了,極為精致,連容婉都忍不住稱讚道:“剪得真不錯。”
白蔻嘿嘿一笑,說:“謝謝小姐誇獎,都是白蘇教的好。”
白蘇臉上一紅,嬌羞道:“你學得也快。”
容婉閑來無事,也搬著凳子坐到她們身邊,一邊與她們閑聊,一邊跟白蘇學著剪紙,氛圍祥和融洽,終於也有了點年味。
第二天便是除夕,早晨起來天就陰沉沉的,不到晌午悠悠飄下雪花來,而且還有越下越大的趨勢,容婉抱著手爐站在窗前,出神地看著外麵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心中湧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半夏總覺得自從昨日聖旨降下來後,容婉就變得很是沉悶,也不怎麼和她們開玩笑了,猜想她定是還在為容歆傷心,便喚上白蔻和白蘇,各自拿了一大袋板栗、榛子之類的堅果,又端了小火爐支在容婉臥房,對容婉說:“小姐,外麵下了雪也出不去,不如我們幾人剝剝堅果、烹些熱茶,不也樂得清閑。”
容婉收回意識,笑著點點頭,與她們一齊坐下了。
容婉用銀簽子紮著半夏給她剝好的板栗吃,問道:“你們三人怎麼這麼閑,不用去幫府上準備年夜宴嗎?”
半夏答道:“您現在是府上主事的人了,我們幾人的地位自然也跟著您水漲船高,哪還有人敢支使我們去幹那些粗活。”
白蔻也道:“是啊,現在過得太舒坦,反倒有些不習慣了。”
容婉與她們閑聊到晚上,換了衣服去容天權房中參加年夜宴,偌大一個桌子隻坐了容天權、上官夫人和容婉,何姨娘與容歆都稱病沒來,上官夫人瘦了一大圈,整個人都蔫蔫的不說話,容天權肚中有氣,隻是一個勁給自己灌酒,也不怎麼出聲。總之這一頓飯吃得很是憋屈,容婉還沒吃幾口就因受不了桌上壓抑的氣氛找了個借口離開了。
回到翠苑,她才算與半夏、白蔻和白蘇吃了頓正經的年夜飯,唯一讓她放心不下的,就是容歆始終未來,她差人去叫了兩次也都被回絕了。
吃過了年夜飯,四個人圍坐在暖爐前一邊玩著牙牌令一邊守歲,待打更的敲過了子時,她們一起去外麵放了幾個炮仗,也算是歡歡喜喜地迎了新年。
接下來的幾日,容婉一直忙著陪同容天權去給各大家族登門拜年,本想回鏡月山中給師父拜個年也抽不出身來,最後還得靠信鴿往鏡月山送了封信才算聊表心意。
初五這天,容天權帶著容婉去柳府拜年,時隔數日,容婉終於再次見到了韓如煙。
韓如煙瘦成了皮包骨頭,眼窩深深地陷了下去,身體愈發單薄,仿佛來一陣風就能把她吹跑了。好在她精神看起來還算不錯,而且還是和柳俊逸一起有說有笑著走出來的,容婉懸了這麼久的心總算稍稍落地了。
幾個小輩依次給長輩磕頭拜了年之後,柳自言便揮揮手說:“你們幾個年輕人下去自己玩吧,不必在這裏陪著我們幾個老家夥了。”
柳俊逸並韓如煙一起行禮道:“謝謝父親。”說罷,便拉著容婉離開了正廳。
韓如煙帶容婉去了他們住的院子,親昵地拉著她的手說個不停,而容婉則趁柳俊逸出去端點心的空檔趕緊問道:“你們倆和好了?”
韓如煙一愣,隨即苦澀地笑笑說:“婉姐姐你如此聰明,想必已經知道了這各種蹊蹺,不瞞你說,其實我也全都知道了。所以,既然他並未對我不忠,我也沒有繼續怪他的道理,反正日子總要繼續過下去的,開心也是過,不開心也是過,我又何必苦苦折磨自己。”
容婉心疼不已,輕輕抱住韓如煙道:“你能想開自然最好,隻是有了委屈你也不必硬往肚子裏咽,找我說說或許能輕鬆些。”
韓如煙回抱住容婉,感動道:“謝謝你婉姐姐,能有你這個朋友我真的是三生有幸,你放心吧,我會好好生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