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婉與令狐緋出城後一路往南走去,想趕在初八之前到達江南,參加那裏著名的冬豆節。
中午她們在距離京城幾百裏外的鹿城歇腳,順便用午膳。
坐進酒樓後,小二熱情地為她們倒茶,同時問道:“二位姑娘看著麵生,不是本地人吧?”
令狐緋道:“不是,我們姐妹二人乃途經此處,正要前往江南。”
小二點點頭,又問:“那姑娘們是從何處而來啊?”
令狐緋道:“京城。”
沒想到,小二臉色一驚,不由得後退了一步,小心翼翼地看了她們幾眼,問:“是哪一日出發的?”
令狐緋和容婉有些詫異,對視一眼,說:“兩天前出發的,怎麼了嗎?”
小二驀地鬆了口氣,拍拍胸口說:“嗬,嚇我一跳,既是兩日前出發的就沒事了,二位慢坐,我去給二位催催菜。”
容婉卻一抬胳膊攔住了他的去路,冷聲問道:“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小二腳下一頓,看著容婉問:“難道姑娘還沒聽說?”
“聽說什麼?”
“京城昨日發生了大範圍的瘟疫啊,病情極是嚴峻,不過短短一日,染病人數已經上萬,可謂生靈塗炭,現在整個京城都封禁了,所以聽到二位姑娘說是從京城而來,小的才擔心會不會是偷逃出來的,不想衝撞了姑娘,還望姑娘恕罪。”
容婉心中震撼,一把抓住小二的衣領質問道:“你所說當真?!京城的瘟疫真的那麼嚴重?!”
小二忙不迭地點頭:“對……對啊,此處離京城不遠,對京城消息一向靈通,莫說是京城了,現在連我們鹿城都人心惶惶的,生怕瘟疫傳過來……”
容婉鬆開了他,他便慌不擇路地逃了。
這下容婉坐不住了,立刻站起身說:“師姐,京城發生了瘟疫我不能見死不救,我現在要火速趕回京城去救助城中百姓。”
令狐緋忙道:“你一個人怎麼能行,我陪你一起。”
容婉搖搖頭說:“不,你回鏡月山去通知師父,假如我一人招架不住的話,恐怕還要拜托師父她老人家祝我一臂之力了。”
令狐緋犯愁道:“這可如何是好,師父現在正在閉關啊,所以我才閑得無聊下山來找你的。”
容婉也有點為難,斟酌片刻後說:“那你先回去,試試看能不能給師父送個信通知她這件事,看看她怎麼說。”
令狐緋隻得點頭道:“那好吧,你萬事小心,我回去請示過師父就馬上去京城幫你。”
“好,師姐你也保重。”
於是兩人在鹿城分道揚鑣,一個往北回京城,一個往東去鏡月山。
容婉騎了半日嫌馬速太慢,索性將馬賣掉化為妖身往京城飛去,總算在落日前到達了南城門。
容婉恢複人身站在城門下,隻見城門緊閉,方圓十裏杳無人音,四處一片蕭索,即便隔著城門容婉都感受到了裏麵散發出的絕望和苦痛。
容婉使勁拍打著城門,大聲喊道:“開門!我要入城!”
喊了數聲,門樓上終於探出一個侍衛的頭來,臉上蒙著白布,對容婉喊道:“京城已經封禁,任何人都不得出入!”
容婉仰頭說道:“我乃容國府二小姐容婉,是懸壺館的醫仙,聽聞疫情爆發特趕回救治,你速速放我進去!”
侍衛當然聽說過容婉的威名,眼睛頓時亮了,忙道:“原來是醫仙大人!醫仙大人請您稍等片刻,屬下這就去請示將軍!”
很快,城門後響起一陣騷動,古老沉重的大鐵門“嗡”的一聲巨響,緩緩拉開了一個門縫,一位身穿鎧甲手握長矛的健壯男子站在門後,對著容婉深深一禮道:“末將見過醫仙大人,希望醫仙大人懸壺濟世能救城中百姓於水火!”
容婉擺擺手說:“我一定會盡力的,你先給我牽匹馬來,我要去楚王府。”
那將軍不敢怠慢,馬上把自己的良駒牽了來,容婉也不客氣,跨馬而上,直朝楚王府奔去。
道路兩旁再沒有做生意的小販,連各個商鋪也大門緊閉,唯一可以稱得上活物的便是牆角蜷縮的乞丐,渾身生滿了膿瘡,撕心裂肺地哀嚎著。
一路上容婉聽得心都要碎了,咬緊牙關愈發驅使馬兒狂奔,片刻不停地趕到了楚王府,幾乎是摔落下馬,踉蹌地衝向大門,使勁拍了起來:“有人嗎?!我是容婉,快開門!”
裏麵的侍衛聞聲開門,見到容婉驚訝道:“容姑娘您回來了?!”
容婉劈頭蓋臉地問:“蕭悠呢?他還好嗎?可有染上瘟疫?”
侍衛答道:“殿下一切安好,您勿擔心,他就在臥房裏呢。”
容婉小跑起來,眼前沒留神,一拐彎撞進了一個結實的懷抱,她未看清就聽得頭頂熟悉的聲音響起:“婉兒?婉兒你真的回來了!”
蕭悠緊緊抱住容婉,像是尋回了失而複得的無價之寶般,笑得像個孩子。
容婉心中一動,同樣回抱住他,溫柔說道:“對,我回來了。”
“太好了,太好了,你終於回來了……沒有你的生活,我真的度日如年……”
容婉知道現在不是訴衷腸的時候,她推開蕭悠,正色道:“京中的瘟疫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何我才走兩日便發生了這麼嚴重的病情?”
蕭悠愁眉道:“我也正在為此事焦急,現而今京城中患病的百姓已經兩萬有餘,宮中也有不少宮娥侍衛得了瘟疫,父皇和諸位皇子娘娘都各自閉門謝客,朝局上下也是一片動蕩,昨日我去太醫院查問,那裏已經亂翻了天,禦醫們查遍古籍、想破腦筋也沒找出什麼切實有效的治療方法,現在隻能勉強給未患病的人發放一些預防的中藥,對於已經患病的人毫無對策。現在雖然還未出現死亡,但病者無不痛楚徹骨,聞者心傷啊。”
容婉道:“來時的路上我也在街邊見到了患病的乞丐,著實是太可憐了,我必須想想法子。”
容婉與蕭悠一起來到懸壺館,發現衛雲和半夏正在為百姓發放藥包,容婉上前問道:“你們發的這是什麼藥?”
衛雲一見到容婉,激動得險些跳起來,深深鞠躬行禮道:“醫仙大人!您可算來了!這全城的百姓就全仰仗您救治了!”
容婉忙扶起衛雲道:“你先站起來,且與我說說現在的情況。”
衛雲直起身,說道:“醫仙大人,我們現在發放的隻是些活血散瘀、祛毒除濕的藥物,對於真正的疫情沒什麼作用,充其量算是有預防瘟疫和穩定病情的功效。話說這瘟疫來勢洶洶,不過才一日有餘便波及全城,經我診斷,這並非普通的疾病,而是從血液中發散出來的濕毒,腐蝕性和傳染性都極強,簡直聞所未聞啊。”
容婉點點頭,坐在一個病人身前,搭上他的脈搏細細診斷起來。
許久,容婉才緩緩睜開眼睛,說:“你判斷的沒錯,這的確是血液中出了問題,不像疾病,倒像被人下毒。”
衛雲道:“我也懷疑過可能是有人下毒,但毒藥是不具備傳染性的,可這次瘟疫明顯帶有強烈的傳染性,所以我才排除了下毒的可能。”
容婉摸著下巴思索了一會兒,說:“現在沒時間思考疫情因何而起了,快些救治才是上策。衛雲,你幫我拿些紙筆來,再支好火爐和藥罐,我要開始配藥了。”
“是。”衛雲和半夏立刻忙活起來,一個磨墨備紙,一個拿炭生火,容婉則站在藥櫃前,不斷從中拿出各種各樣的中藥材,一邊思考一邊搭配,還時不時在紙上寫寫畫畫,配好一副就讓衛雲去煮了,煮好的藥湯她會親自嚐試,在自己口中琢磨藥效,進而繼續修改藥方,一次次地配製。
蕭悠也幫不上忙,隻能在懸壺館前安撫病患,為他們端茶倒水、生火取暖。
很快便入夜了,懸壺館門口的百姓們漸漸散去,容婉卻依舊在藥櫃前忙個不停,當她端起碗想要喝今日的第十八副藥時,衛雲伸手攔住了她,擔心道:“醫仙大人,是藥三分毒,您今日已經試了太多藥了,這樣下去隻怕會給你的身體帶來極大的負擔,沒準方子還沒配出來您就先病倒了,今日就到這裏吧,你回去休養休養,咱們明天再繼續。”
蕭悠也道:“衛郎中說得對,你不能這樣糟蹋自己的身體。”
容婉卻說:“這點藥根本算不得什麼,而且我每副藥隻喝一小口,不會對身體造成什麼影響的。”說罷便推開了衛雲的手,毫不猶豫地喝了一口碗中的藥湯,仔細琢磨著其中的成分作用和功效。
又過了幾個時辰,半夏已經歪在椅子上沉沉睡去,整個街道隻有懸壺館中還亮著燈,不知哪裏的野貓對著冷月叫了一聲,叫聲淒涼哀婉,久久回蕩於空曠的街道。
衛雲熬好了第三十六副藥,端給容婉說:“醫仙大人,請您務必答應我,不管這副藥成不成都是今日最後一次試藥了,您喝完就必須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