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道歪歪扭扭,時大時小,大時足容兩人並肩挺身而過,小時一人都需側身或者匍匐,好處是幾乎沒有岔道,少有的幾處亦隻岔出數尺數丈便斷絕,地形簡單得毫無懸念。
地勢整體向下,彎彎曲曲出數裏地,走在頭前的葉迅煞地止步,擎火把四下照一照,回頭,向寒花笑:“沒路了。”
寒花笑趨前,此間寬度勉強可容兩人比肩,四顧,果然峭壁森嚴,前方無路,隻左邊齊腰處有一處狹小洞口,比腦袋大不了多少。正想要過火把細看,胳膊先被葉迅一撞,順他示意抬頭,見上方依稀是個橢圓形出口,被一塊石板封蓋住。
葉迅將火把交予他,足踏石壁凹凸,升至石板下,雙手托底,往上一推,石板紋絲不動。他再做兩次嚐試,腳下承力的凹凸處都為之鬆動,石板卻依然故我。
無可奈何跳下,葉迅攤手:“像是被鎖死了,弄不開。”
寒花笑將火把伸進左邊狹小洞口,往裏張望一下,再伏臉洞口,感覺到有微風拂麵:“這個小洞是通的,要不要試試?”
葉迅亦伏臉感受一番,點頭:“通的,你先?”
後麵赤俠群不以為然:“屁大個洞,怎麼鑽?你們是耗子麼?要不我做點善事,把你們劈成兩半,一半一半往裏塞。”
寒花笑:“比腦袋大,就能鑽呢,很容易的。”讓身後跟來的人就地休息,將火把交給離得最近的舞停勻,自己就著狹小空間,盡量活動一下四肢,渾身骨骼劈裏啪啦亂響一陣後,雙手為先導,探入洞中,而後是腦袋、雙肩、軀幹、臀部、雙腿,扭扭曲曲,變戲法一般鑽入洞中。
赤俠群兩眼發直,明明看著遠遠大過洞口的部分,扭動幾下莫名其妙便順利通過,匪夷所思:“這都行,”望向葉迅,“他不會是蛇妖轉世吧?”
葉迅不答,稍候,熱身,如法炮製,以同樣姿勢鑽入洞中,轉眼沒了蹤影。
舞停勻緊隨赤俠群身後,由衷讚歎:“他們兩個真厲害,都不知道怎麼鑽進去的,我快迷死他們了!”
赤俠群一聽就有些不服氣,腦瓜疾轉,福至心靈地想到:鑽洞,亦就是看著蠻難,真鑽起來,就容易多了,無非是扭來扭去,就扭進去。雄心萬丈,學樣活動四肢:“厲害吧?這個要有天賦的,一般人做不到,你和我差不多,亦蠻有天賦,我可以教你,先,熱身。”
熱身完畢,學樣把手探入洞內,繼續指導:“然後這樣……”腦袋跟入,難度有些大了,看著寒花笑和葉迅輕輕鬆鬆,沒想到自己做起來會這樣吃力,還好有訣竅,扭來扭去,我靠,總算進來了,代價有點大,鼻子破了,臉破了,耳朵亦破了,後腦勺子生疼……,不管了,下麵的問題是肩膀怎麼進來?訣竅有點不好使了,怎麼扭都不行,比例不對,奶奶的,不夠意思,寒花笑和姓葉的原來別有訣竅,反正不是扭,需先退出去再說。問題是,怎麼退呢?自己的腦袋好奇怪,一伸進洞裏,忽地一下似乎就大了幾圈,比方說過來之前是個雞蛋,過來之後就變成鵝蛋也,雞蛋的頭過來都傷痕累累,鵝蛋的頭再想過去,就很值得探討了。
舞停勻還有另一個問題:“然後呢,然後怎樣?”
赤俠群覺得這實在是有史以來最他媽不合時宜的問題,經過認真思考,他慎重地回答:“救命,快拉我出來。”
寒花笑此刻已破罅而出,由另一頭鑽出洞道。洞道雖小,卻不算長,三四丈而已。離出口一丈多遠,他就聞到一股臭味,越近臭味越重,半個身子探出洞口,摸出火折擦亮,四顧,所見情形很有些眼熟,不正是怪物居住的窯洞?難怪這麼臭。
越原與乞四比羽搶先請纓搜索東邊岔道,想必早已發現這個窯洞與東邊岔道有暗道連通,有意利用此方便地形幹些壞事。
洞口離地有一丈多高,他弄熄火折,扳住石壁罅隙,將整個身子探出洞外,輕輕巧巧躍落地麵,稍稍活動下肢體,待要再點燃火折,尋找那塊攔路石板搬開,放大家上來,靈覺卻倏忽一跳,若有所覺。
輕輕巧巧溜出門外,一眼看見村口方向不知何時多出二三十人來,火把通明,卻幾乎沒有一點聲響,安靜得有些古怪。謹慎地尋一處有利地形,隱下身形,定睛細看,心中叫苦,多出來的這幫人顯然不是善類,他們留在村子裏的五個人有四個已淪為俘虜,全都掛彩,被五花大綁起來,隻有慕容襄倒在血泊之中,顯見是凶多吉少。
驚疑之中,身後人息暗動,葉迅幽靈般跟到,藏好,一聲不吭地關注村口情形。
新來的是一群黑衣劍士,寒花笑很快算清,他們共是三十一人,慕容襄身旁還倒著兩具黑衣屍體,加上古村南北交界處的一個暗哨,他們加起來至少是三十四人,當然,暗哨恐怕不止一處,村子的每個出口都應該布置,即是說這夥人的總數該是三十六人,活著的還剩三十四人。他們難道亦是被連鑲玉騙進來?連鑲玉到底想幹什麼,下一步會不會索性把武懿宗的一萬多衛軍全騙進來?
黑衣劍士中為首的是一名矮個子青年,頭發已經花白,氣度沉穩,圍著四名俘虜緩緩地踱步,從容安詳,似乎忘記了身在何處。
葉迅附在寒花笑耳畔:“那個少白頭認識麼?無遮山莊的二號人物,延鷹的心腹胡起浪,據說很有些本事,文武雙全。”
寒花笑一怔:“延鷹的人?你不會弄錯?”越原亦是延鷹的人,人群中卻沒有他,亦沒有乞四比羽,他們到哪裏去了?
葉迅看穿他的疑惑:“越原和胡起浪不太對付,沒準躲在哪裏掩藏我捕來的獵物。”
胡起浪終於站住,停在那個大下巴青年跟前,語氣柔和,帶著稍許南方口音:“你叫什麼名字?”其實並不關心答案,稍候,繼續,“告訴我,那個寒花笑在哪裏?”又是稍候,手緩緩一揮,指向小意。
一名黑衣劍士即刻趨至小意跟前,利劍出鞘,架在她脖間,望向胡起浪,隻等他一聲令下,便會毫不猶豫地斬落她的首級。
胡起浪安靜地看著大下巴,不以一字威脅,卻令大下巴迅速崩潰妥協,頹然舉手,往東南方向一指。胡起浪的問題還沒有結束:“他去那邊幹什麼,去了多久,會回來麼,還有誰跟他一起?”
堅昆嗬斥聲中,大下巴稍稍猶豫,黑衣劍士的利刃一劃,鮮血自小意雪白的脖頸流下,堅昆待要破口大罵,另一名劍士已搶步上前,一掌切在他後頸,將他擊暈。
大下巴徹底屈服,聲音小得不能再小地回答起問題。
胡起浪似聽非聽地等他說完,取出一方手帕,上前,替小意揩淨脖頸上的鮮血,再抹上點金瘡藥,細心地包紮好來:“抱歉,請務必相信,這不是出於我的本意。”他的動作很慢很優雅,令寒花笑感覺他似乎並不很關心大下巴的答案,他所作所為無非在消磨時間,打發等待的無聊。
果然,他沒有采取任何的行動,隻是繼續來回踱步,半低著頭,不知想些什麼。
葉迅眉頭微微皺起,他巴不得胡起浪會采取什麼行動,一旦行動他們就可能被拆散,這三十幾名劍手個個身手不凡,聚在一起絕對惹不起,隻有分散來才好逐一消滅:“姓胡的到底想幹什麼?不管了,我去把那個暗哨先幹掉,你去把舞停勻她們放出來,務必叮囑她們,千萬別弄出什麼響動,等我回頭一起商量對策。”不等寒花笑應諾,已悄然起身,鬼魅般消失。
寒花笑明白,他是怕困在洞道中的人等得久了,失去耐性,鬧出什麼大動靜來。他亦有同樣擔憂,別人都好說,赤俠群可不是有耐心的人,而且嗓門很大。
悄然起身,狸貓般潛回先前的窯洞,進到內室,再度偵察四周,確定安全,寒花笑才重新打亮火折,點燃火把,上回來過,對屋內情形有些印象,很快在屋角找到石板,上麵壓著一個巨大石球,上前,一推,石球紋絲未動,其重量出乎了他的意料,要麼是石質特別,要麼是裏麵灌注了什麼東西,難怪葉迅在下麵無法頂開。手上加勁,用力再一推,畢竟是石球,頂起和推動所需力量懸殊,乖乖滾入旁邊一處微凹的地麵中,發出一些響動,驚得寒花笑趕緊將手中火把熄滅,傾聽一回,斷定沒有引發任何惡果,這才重新點燃火把,看清石板中間有一處凹槽,方才石球便是固定在凹槽內,凹槽兩側還鑿有把手,將火把插入石縫內,兩手扳住把手,一試,石板頗重,卻足以應付,用力,將它提起,輕輕放在一旁。
洞口開啟,寒花笑拔出火把向下張望,與抬頭仰望的舞停勻打了個照麵,趕緊示意她噤聲,再揮手讓她後退一些,騰出地方,輕輕躍下,壓低聲音:“小聲傳下去,上麵情形有些不對妙,叫大家不要發出聲響,一個個上去。”這才看清赤俠群光剩下一個身子,腦袋去向不明,“他怎回事?”
舞停勻:“教我鑽洞,失敗,好久了,我亦不知道怎麼把他弄出來,你快想想辦法!”
赤俠群哀鳴聲前所未有的虛弱,早顧不得在美女跟前逞強:“小寒,救命,我快要死掉了,這破洞真不是人鑽的!”
寒花笑將火把交予舞停勻,上前,輕輕按摩赤俠群脖頸:“別急,放鬆,”寬慰,“我剛學時亦時常卡住,你聽我話,很容易出來。”仔細觀察洞口行裝,解下外衣,由縫隙塞入,轉動赤俠群脖子,至合適位置,緩緩引導,畢竟是專業水平,雖花了不少工夫,終究成功解救,將赤俠群的鵝蛋腦袋摘出洞來。
出洞的代價比進洞高昂,赤俠群的腦袋傷痕累累,慘不忍睹,雙腿亦有些發軟,若非空間狹小,非一屁股坐到地上不可,迫不及待地抱怨:“你個二把刀,還容易?容易個屁,差點把我容易死也!”
寒花笑做個手勢,示意他噤聲:“剛才我說話沒聽見麼?小點聲,上麵有麻煩呢。”吩咐舞停勻,“弄熄火把,上去再說。”足踏壁間凹凸,升上,回到窯洞內室。
舞停勻等人魚貫跟上,寒花笑豎起耳朵聽點人數,都到齊,低聲招呼大家靠近,介紹情況:“外間已被無遮山莊的人控製,領頭的是胡起浪,攏共有三十幾人,都是頂尖好手,來意不善,堅昆他們已被俘虜。”左手再被握住,自然是赤俠群,問,“小赤,你幫我想想,我哪裏得罪了無遮山莊?”胡起浪不找別人,單問自己下落,一定其來有自,可他想破腦袋亦想不出哪裏得罪過無遮山莊。
赤俠群:“延鷹個兔崽子不是把你打進水裏差點沒命?就這麼得罪的。”
寒花笑有些後悔向這個鐵頭功受害者提問:“又不是問他哪裏得罪我,是我哪裏得罪他。”
赤俠群剛剛被夾過的腦袋還沒清醒過來:“這麼多人不問,你光問我,什麼意思嘛?反正我跟他們八竿子打不到一起,憑什麼我就得跟他們有仇?”
寒花笑跟他扯不清:“誰叫你最近老是苦大仇深的樣子。”也許自己沒有得罪延鷹,胡起浪想必亦是被連鑲玉哄騙進來,誰知道她都給他說了些什麼?她現在恨都恨死自己,借胡起浪之手對付自己在情理之中。果真如此的話,倒是可以給胡起浪交涉一番,看能不能解釋清誤會,不過,穩妥起見,還是應該先救出堅昆等人。
沉思中,一絲難以覺察的輕響傳來,這是師門獨家暗號,顯然是葉迅發出。寒花笑回應一個信號,後者應聲靠來,會合,低聲:“越原和乞四比羽就在附近,離這裏隻有幾丈距離,小心點,別發出聲響。”他的身上略帶一絲血腥氣味,不用問,已將暗哨幹掉。
盡管向往和平,可事態如此,寒花笑早已沒有能力去保全每一條性命:“我們得先把堅昆他們解救出來,人強我弱,硬拚不是辦法,我想到個主意:小赤和我沿下麵的洞道再回去,原路折回,引誘胡起浪去追殺我們,等他們大隊人馬都去追我們,你們再出去,把堅昆救出來。”
鮑虎反對:“不好,那你們不是危險?”
寒花笑:“不危險,他們跑不贏我倆,順利的話,我們還能把他們引進洞道裏,他們恃仗的無非人多勢眾,洞道裏麵狹窄得很,人多不管用,你們救完人後,很可以再抄一把後路,把他們堵死在洞道裏。屆時,他們人再多,亦隻能束手就擒。”
英雄率先附議:“好主意,屆時把兩邊洞口一封,活埋了他們!”
寒花笑眉頭微微一皺,殺人不是他的初衷:“這樣不好呢,隻要製服他們就行,一筆寫不出兩個江湖,刀頭舔血混碗飯吃,誰活著都不容易,不宜把事做絕。”
一致的沉默中,寒花笑感覺到一絲不祥,自己的話顯然沒有說服他們,除了赤俠群、鮑虎,連舞停勻在內的剩下幾個人無一善類,他們隻是把心思藏在肚子裏而已。對此他無能為力,失控的局麵中,他能做的亦隻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躍回洞道中,前趨數丈,跟在後麵的赤俠群展開批評:“你跟他們說那個頂屁用?都知道這鬼地方吃的不夠,少一張嘴爭食自己就能多活一陣,你不殺人家人家就殺你,少一個活人還少一份危險。”
寒花笑歎一口氣:“那你呢,你會不會為自己活命,濫殺無辜?”
赤俠群:“不會。”想一想,放鬆標準,“至少現在不會。你就等著瞧吧,再過個一兩天、兩三天,就沒有無辜的人也。”
寒花笑默默前行出一段,有些沮喪地:“早知道會這樣,還不如把那道該死的石門給封死來。”封死入口,進不來人,此間自然就不會有更多的殺戮,可話說回來,進不來這裏,迷宮亦照樣吃人不吐骨頭。歸根結底,都是貪財惹的禍,否則連鑲玉的小把戲亦不會無往而不利。
赤俠群有些心不在焉地:“你還是早點想出辦法離開這鬼地方正經。”沉默著往前走出一陣,“給你說點事,你不許告訴別人。”
寒花笑悶頭前行,他不願承認卻不得不承認,他們能夠找到出路的機會其實相當渺茫,之所以咬牙堅持,隻因為赤俠群、鮑虎,甚至舞停勻都將生存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他不能讓他們看出自己早已心力交瘁。
赤俠群完全不知道他所承受的壓力,有些誇張地歎一口氣:“被卡在那個小洞裏的時候,我好像看見小娛了,你不知道,我會被卡住,其實是她在懲罰我,怪我跟舞停勻眉來眼去。”滿懷委屈,“你知道我的,要她肯嫁我,舞停勻就算光屁股在我麵前我亦不會看一眼,”想一想,覺得這話連自己都騙不過,“頂多看一眼,頂多看兩三眼,七八眼,反正不會做出格的事情。誰叫她跟我翻臉了?還拿那麼大的石頭砸我,她都翻臉了我還不可以找別人?非得愁斷肝腸,一腦袋碰死不成?”
寒花笑明白,他不可能看見英零娛,隻是心存愧疚罷了,他活得遠比自己灑脫,可並不是活得沒心沒肺,一個重情重義的漢子怎麼可能沒心沒肺?
又是一陣沉默,赤俠群決定不再為難自己:“你幫出個主意吧,我該怎辦?你要說不行,我立馬跟舞停勻劃清界線,躲她遠遠的!”
寒花笑無辜承受起他的為難,沉吟半日:“英零娛不是什麼好人呢,舞停勻好像要好些,可亦不算是好人,不跟你說了,她們一個愛權一個愛財,一對紅粉髑髏。”左懸燈愛什麼呢?
赤俠群哀鳴一聲:“你要再跟我說一句話,我就咬死你!”
寒花笑默然,說別人容易,自己其實更糟,左懸燈比英零娛、舞停勻更加險惡,自己不是一頭紮到她石榴裙下,無法自拔?自己還不如親自把自己咬死算了!
兩個受傷的男人一路無語地穿過洞道,往古村方向折回。赤俠群最大的本事便是忘記不快,轉過兩處彎口,他便將愁苦拋開,重新精神抖擻,一撞寒花笑胳膊,指指自己傷痕累累的麵孔:“喂,幫我看看我的小臉蛋,還看得過去吧?”
寒花笑看一眼,有點看不過去,鑒於剛才說實話的後果嚴重,違心地點頭:“蠻看得過去,姹紫嫣紅。”
赤俠群就摸一摸自己的“小臉蛋”,很疼,往事重提:“還說容易拔出腦袋,騙我,兩個耳朵差點被夾掉,還劃了一臉傷,你是不是嫉妒我花容月貌,故意毀我容,好乘虛而入,奪取美人芳心?”
寒花笑嚴正申明:“不好亂說,我要故意,你現在還卡在洞裏呢。”
赤俠群:“那倒是,你這人不錯,蠻夠意思,要不我愛給你混一塊堆?不像那個姓練的,賊眉鼠眼,你說我不在舞停勻身邊,他會不會乘虛而入?”
寒花笑默默加快腳步,想著自己的心思,不再理他,快接近古村,才壓低聲音:“待會你不要說話,聽我的,我叫跑就跑。”
繼續前行,靈覺微動,迅速捕捉到一處暗哨的氣息,並逐漸清晰,完全把握到無遮山莊暗哨所處位置,假裝了無所覺,直趨村前。暗哨很沉得住氣,沒有妄動,亦沒有向村中發出任何警報,顯然他相當自信,見他們隻有兩個人,打算先放他們過去,然後再抄他們後路。他實在很幸運,換做葉迅,一定早把他幹掉。
胡起浪依然悠閑,卻已不再踱步,停在了石碑跟前,很用心地看著碑文,深鎖的眉頭表明他亦不認得那些古怪的文字,無非想從字形上看出些端倪。深思並不影響他的警覺,寒花笑與赤俠群才一轉過彎口,他便率先發現,目光猛地撩起,鎖定二人。
寒花笑表演到位,煞地止步,驚愕恰如其分。
胡起浪肯定沒有見過他們,卻於一瞬間猜出了他們各自的身份,遠遠小行一禮,用他略帶南方口音的聲音:“是寒兄和赤兄吧?無遮山莊胡起浪有禮。”
寒花笑清晰把握到,身後暗哨正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地掩向他們身後,試圖切斷他們的退路,卡位準確而生硬,顯然訓練有素卻缺乏實戰經驗,隻知道照本宣科。
這種生硬的卡位,一旦被識破便毫無意義,寒花笑放下心來,精神全部轉移到前方,還禮:“久仰,幸會。”目光掃向胡起浪身後的四名俘虜,“我的朋友是否得罪胡先生?胡先生對他們好像不太有禮呢。”
胡起浪緩步趨前,單刀直入:“一些誤會,胡某此來,是專為寒兄,想鬥膽向寒兄要一樣東西,寒兄若肯相贈,貴友自當完璧交還。”
赤俠群知道寒花笑能力恢複有限,義氣地搶前一步,有點舍不得用大夏龍雀,掣出黑刀:“少來,不就是想要他的腦袋,哪多廢話?不贈,有本事自己來砍!”
胡起浪識趣地在安全距離之外站住,一哂:“誤會,胡某與寒兄素無過節,要寒兄腦袋做甚?所求……”目光忽然被他手中黑刀吸引,稍稍頓挫,問,“赤兄手中黑刀,可是包容之遺物?”
赤俠群炫耀地一晃黑刀:“是又怎樣?姓包的不懂事,我一腳踢死他,刀就歸我了,你要懂事,乖乖把我的朋友給放了,否則送你去見姓包的!”
胡起浪不以為忤:“這把黑刀和我有些淵源,赤兄可否相贈,賣給我亦行,價錢好說,聽說赤兄已有一柄大夏龍雀,一柄多餘黑刀不會放在眼裏對吧?”
胡起浪在劍拔弩張之際,突然偏離主題,討要黑刀,實在有些蹊蹺,這柄黑刀想必對他相當重要。寒花笑不由亦望向赤俠群手中黑刀,先前看到黑刀,乞四比羽和越原都有些激動,乞四比羽和包容之很有交情,越原這種人不容易和誰有交情,他激動什麼?難道這刀裏麵還藏著什麼秘密?
赤俠群聽到“價錢好商量”,怦然心動,本來他就打算把黑刀賣掉,有識貨買主怎肯錯過:“你開個價,合適我就賣你。”做生意不是他的強項,卻是他熱愛的項目。
胡起浪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小的錢袋:“我們無遮山莊不富裕,我更窮,再多錢拿不出來,這袋金豆子是我全部家當,赤兄不要嫌少。”
錢袋很小,油水有限,可包容之的黑刀亦不是什麼值錢貨,市值不高,這筆生意還是有點做頭,赤俠群爭取最大利潤:“你再加點,偌大個無遮山莊,就給這麼點錢,太小氣也,多少再加點。”不加亦賣。
寒花笑有點不合時宜地開口,打斷這場即將完成的交易:“胡先生,貴莊弄出這麼大場麵,不會隻為了這把黑刀吧?”
胡起浪:“當然不是,這隻是額外交易,誰讓我喜歡這把刀?寒兄,我們交易另談。”
寒花笑:“貴莊以劍術見長,貴莊主劍術絕倫,拜他所賜,我身上還有他留下劍傷,胡先生怎麼會對刀情有獨鍾?”不給胡起浪說話機會,“既然是額外交易,待會再談亦不遲,我們還是先談談正經生意,胡先生想問我要什麼東西?”
胡起浪目光輕易從黑刀上挪開:“寒兄這是明知故問了,有個油紙包是不是被寒兄拿去?那是我的東西,還望寒兄物歸原主。”
寒花笑懷中的確有個油紙包,按照舞停勻說法,這個油紙包分明是連鑲玉給丁問二布設的陷阱,難道連鑲玉並沒有改變計劃,這個胡起浪是丁問二的人?果真如此,他們不是有辦法離開此間、走出迷宮?那麼是否可以和他談談條件,讓他們將被困在此間的所有人一並帶出去?不對,連鑲玉絕不會網開一麵,內中恐怕還有更複雜的內情,沒有搞清楚原由之前,不能隨便將油紙包交出去,交出去了就再沒有和胡起浪討價還價的籌碼:“是胡先生的東西麼?物歸原主是應該的,可閣下務必先說清楚這油紙包裏是什麼東西,有什麼用處?我才知道是不是胡先生的。是吧?”
胡起浪:“何必這樣麻煩?寒兄拿到我的東西,寒兄朋友又在我手裏,正好交換,難道寒兄忍心看著自己朋友人頭落地?”手一抬,幾名黑衣劍士即刻上前,將利劍壓在四名俘虜的脖頸。
寒花笑氣短,屈服:“胡先生這樣做可不夠禮貌。好吧,東西可以給你,可你得確保……”驀然色變,似乎剛剛發現身後暗哨,叫聲“不好!”一扯赤俠群,翻身便走。
身後暗哨此時早已完全就位,反應迅速,應聲拔劍,湧身而起,自信滿滿,擺開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架勢,利劍橫斜,封鎖去路。
寒花笑留意身後腳步,不急突破攔截,亂劍紛紜,搶攻一輪,待胡起浪腳步接近,才猛將身形一低,轉攻暗哨下盤。暗哨果然疏於實戰,對低方位的殺法全不適應,加之高方位還有赤俠群默契跟進的強攻,兩人實力都高出他一大截,他哪裏能吃得消來?登時手忙腳亂,疲於應付,腳步隨之鬆動,被迫往一旁閃開,讓出位置,眼睜睜看著寒花笑與赤俠群一穿而過,懊惱不已,渾然不知對方手下留情,否則早已命赴黃泉。
既然是誘敵性質,便不能將追兵甩開太多,這讓寒花笑頭疼不已,胡起浪有夠謹慎,將就著手下劍士的速度,絕不肯輕敵冒進,而黑衣劍士們的速度相對寒、赤而言實在太慢了一些,想要不甩掉他們又不被精明的胡起浪看出破綻委實頗具難度。
所幸胡起浪先前沒有給他們打過交道,不太了解他們的底細,誘敵之路亦不算漫長,寒花笑把握節奏,順利抵達洞道下方時,身後追兵雖然還遠在彎口以外,可胡起浪的耳朵想必足夠能聽到他們的動靜,亦勢必能夠發現他們逃進高處的洞道,至於他會不會孤注一擲地率部追入洞道中,寒花笑並不十分在意,他的主要目的已經達到,葉迅、舞停勻此刻想必已經解救出堅昆等人。
飛身躍上洞道口前的狹窄平台,跟在後麵的赤俠群習慣性抱怨:“寒聖人拜托你下回不要攪和我的生意,都快談好,給你攪黃來,你賠我錢!”
寒花笑懶得理他,邁步向洞道鑽入,腿才抬起,靈覺倏忽一動,可惜已然有些晚也,他的注意力集中於身後,本來就忽略了前麵,又被赤俠群一吵,靈覺大失水準。
一柄利劍突如其來,由洞道內刺出,快到毫無道理可言,充滿必殺的節奏,狠狠紮向他的心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