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季春初識之際,赤俠群刀法正處於瓶頸狀態,固步逡巡,始終無法升入更高境界,這些天,連番生死危懸,潛能深度激發,不知不覺中,輕舟已過萬重山,刀法突破瓶頸,突飛猛進,一日千裏。幾天前,他或許還不是英雄對手,此刻卻已強壓一頭,於對攻中漸漸奪取上風,全麵克製住英雄。
練甲乘咄咄逼人,但始終沒有發動,舞停勻的卡位無可挑剔,令他毫無可能越過她向赤俠群發動攻擊,而他很不願意向眼前這位充滿異域風情的絕色美女發動攻擊。至此,後院起火,堅昆態度鮮明地站到赤俠群一邊,令他愈加躊躇,他倒是恨不能一刀砍了總給他唱反調的堅昆,可後果他難以承受,畢竟這一刀下去,他們的小團夥必定分崩離析,他就再沒辦法把自己和師兄弟們捆綁打包賣出個好價錢也。
寒花笑輕易看穿他的虛張聲勢,折回,趨近練甲乘,召喚:“練先生,抱歉,小赤這兩天肝火太盛,你別給他一般見識,借一步說話,可好?”
練甲乘進退維穀,正有些尷尬,得到台階,趕緊順勢而下:“好說。不過,請寒兄先叫赤俠群住手,若不小心被我們少旗主傷著需是不好意思。”
赤俠群差不多已穩操勝券,寒花笑估計他不會聽話住手,拒絕嚐試:“他給少旗主鬧著玩呢,大家切磋切磋,不妨事,由他去。”
舞停勻看出寒花笑打算和諧練甲乘,配合地向他盈盈一笑:“練先生是吧?你和寒花笑認識?他的悄悄話你最好去聽,我想聽他都不給我說。”風情萬種地送去一個秋波。
練甲乘登時吃不消來,徹底沒法跟她動粗也,拿出稍顯矯情的風度,回報一笑:“姑娘這麼說,敢不從命?”斂劍回身,趨近寒花笑身邊,“寒兄,什麼話,需背著人說?”
寒花笑:“剛才練先生不是問我怎會在此?當著人麵有些不好意思說,我是讓個小丫頭給騙進來呢,我猜,其他人亦都是給她騙進來,以為這裏有寶藏,其實就是她設下的陷阱,想把我們騙進來,都困死在裏麵。”見他臉色變得難看,明知故問,“練先生呢,會不會是別的什麼原因來在此間?”
練甲乘不願回答,反問:“有沒有辦法出去?”
寒花笑:“正在想呢。你看此間分明是個古村落,原先肯定有出入口,我們已分出一些人去搜尋,你們來得正好,人多力量大,能快些找到。另外,這塊石碑可能有記載一些線索,我們正在設法破譯。練先生,你學問蠻大的樣子,看不看得懂這些古怪文字?”親熱地摟住他肩膀,往石碑前引去。
練甲乘莫名其妙地很想在舞停勻麵前展現自己蠻大的學問,無暇深想,隨他直趨石碑前。
一旁,英雄卻由衷深想。他本來就落在下風,又見練甲乘遲遲不肯出手助陣,鬥誌早已動搖,現在又見寒花笑拉著練甲乘私語一番後,便勾肩搭背,親親熱熱,分明已將練甲乘和諧過去,哪裏還敢再打下去?急中生智,暴吼一聲:“住手!”乘赤俠群攻勢為之一緩,全速後退,斂劍,負手,“不打了,上回算我對不住你,要殺要剮隨便,”光棍地轉身,背對赤俠群,擺出任人宰割架勢,“皺下眉頭老子就是地上爬的!”
不怕對手橫,就怕對手光棍,英雄以臀部當武器,實在是對症下藥,令赤俠群大為頭疼,畢竟沒有深仇大恨,背後饗以利刃更不是他的風格,徒呼奈何:“個兔崽子,不是要我成全我投胎?少他娘的裝熊,繼續打!”
英雄暗叫僥幸,把準赤俠群軟肋:“老子不想打了,”巨劍還鞘,見練甲乘湊到那塊石碑跟前亂看,趕緊亦湊上前去,假裝研究學問,“這是什麼?咦,這種字?活這麼大都沒見過,稀奇,真他娘的稀奇。”
寒花笑並不指望練甲乘真能認出古怪文字,見他悶著頭,裝模作樣亂看,心中有數,移步來在仍有些忿忿不平的赤俠群身邊,正想安慰他幾句,免得他再惹是生非,還沒開口,便被一聲突如其來的咆哮打斷。
咆哮聲是由很遠處傳來,依稀可以分辨,是巴斯勒的聲音,凶悍之中夾雜著憤怒與急促,有些不祥。舞停勻率先反應,彈身疾起,向出聲方向奔去。
寒花笑雖然聽出不祥的意味,卻沒打算莽撞地跟去,咆哮很可能是一個誘餌,就算不是,輕舉妄動在此時此地亦相當危險。可,赤俠群要去,而且盡忠職守地不打算放棄保護寒花笑的職責,為兩全其美,他隻好一把抓起寒花笑,不給他任何反對機會,執子之手,拖了就走。
寒花笑將此定性為綁架,奈何無處伸冤,被迫隨他疾走。才出村,跑在前麵的舞停勻手中火把已在狂奔中熄滅,摸黑向北出數十丈,拐過一處彎口,前方火光乍現,兩道站著的身影和另外兩具躺著的屍體隨即闖入眼簾。
站著的兩人分別是葉迅與鮑虎,隔著老遠,舞停勻已猜到躺著的兩具屍體一定是蘇勒兄弟。趨近,看清,果不其然,兄弟倆已是血肉模糊,了無生氣。她不甘心地俯身探試,兩人皆已氣息蕩然,魂遊化外。
寒花笑隨後趕到,看她舉止已知結果,向葉迅詢問:“怎回事?”
葉迅攤開雙手:“剛才聽到村子裏有人喊叫,我怕你們出事,讓他們在此看著獵獲的東西,想趕回去看看,剛到村口,就聽見這邊亂喊,又趕回來,就成這樣了。”一指鮑虎,“他命大,非要跟著我回去看看,躲過一劫。”
寒花笑俯身查看死者傷口,蘇勒傷在胸口,一擊致命,都沒有來得及抵抗,傷口烏黑;巴斯勒渾身上下傷口有七八處之多,致命傷在咽喉,所有的傷口都烏黑一片,顯然傷他們的兵器上都有淬毒。問:“有沒有看見凶手?”
葉迅搖頭:“沒,不過有聽到腳步聲往裏麵逃去,應該是兩個人。”蘇勒兄弟武技不俗,這短時間便讓人宰掉,可見那兩個殺人凶手不好對付,葉迅明哲保身,哪肯冒冒失失地獨自跟進?
其實不用問,寒花笑亦差不多猜到凶手是何許人也:“憑蘇勒兄弟身手,若非遭熟人突襲,絕無可能一擊斃命。”葉迅和鮑虎在一塊,可以排除嫌疑,那麼唯一的疑凶隻能是在這條岔道上進行搜索的越原和乞四比羽。
葉迅心裏早就有數,一指兩具屍體:“他們受的都是刀劍傷,照理說刀劍上沒必要淬毒,刻意淬毒,怕是想栽贓給怪物,隻是我回來得太快,凶手來不及把活做細。”補充,“凶手亦是自作聰明,再怎麼偽裝刀劍傷就是刀劍傷,怎都瞞不過內行人。怪物哪裏會舞刀弄劍?”
赤俠群:“肯定是越原、乞四比羽兩個王八蛋,早說宰了他們,你非攔著,出人命了吧?”瞪眼寒花笑,乘機摟住舞停勻纖腰,“蘇勒兄弟老實巴交地,怎麼得罪他兩個王八蛋,就殺掉?”
葉迅:“我們收集的獵物都給他們搶走,他們應該就是衝著這個殺人。”
舞停勻看不出有多傷感,隻是激憤,火氣直衝寒花笑:“人多力量大是吧?大得有多了!你賠他們兩個性命!”
寒花笑訕訕地摸出一枝火把點燃:“這是一條死路,我們往裏搜索,跑不了他們。”他上前將舞停勻手中火把重新點燃,“抱歉,我們先替蘇勒兄弟討還公道,不解氣你再罵我,行麼?”
舞停勻:“兩條人命,光罵就夠了?不償命你亦得讓我暴打一餐!”
寒花笑看眼蘇勒兄弟的屍體,理屈地:“行吧。”見舞停勻情緒稍稍緩和,部署,“你和葉迅走上麵,一左一右,慢慢往前搜,不要著急,務必小心。”
岔道最矮處亦有一兩張高,最高處少說有十幾二十丈,隻有立體搜索才可以確保無所遺漏,高處,有些地方會凸出通道,有些地方則無路可走,但難不住葉迅、舞停勻這般頂尖高手。舞停勻意猶未盡地瞪寒花笑一眼,怒氣卻又轉瞬消弭,輕易化作嫵媚:“行什麼行,誰舍得打你?以後別在當東郭先生。”才隨葉迅騰起,升到高處,有路走則走,無路走則攀壁而前,緩緩搜索前進。
才出數丈,後麵腳步亂響,不大一會兒工夫,三道人影拐過彎口,追來,儼然是英雄、練甲乘和司空展。看他們樣子,不像是來尋釁,隻是來看看發生了什麼事情。
寒花笑正擔心他們幾個不穩定分子留在村裏會商量出什麼壞主意來,遠遠招呼,將他們喚到跟前:“三位來得正好,方才我們有兩個同伴遭了毒手,”懶得解釋凶手何許人也,“不把凶手找出來,下一個便可能輪到我們,自家事大家都需擔待起來,隻有同心協力除掉凶手,我們才好安心尋找出口。”
練甲乘瞥一眼高處的舞停勻,慨然應諾:“義不容辭,”一指葉迅所在,向司空展,“大哥,你去幫那位仁兄。”自說自話地,“我去那邊。”飛身向舞停勻掠去。
赤俠群看透他心思,惱得悶哼一聲,待要抗議,寒花笑手上用力,示意他噤聲,附在他耳畔,低聲寬慰:“由他去吧,舞停勻隻歡喜你呢。”
赤俠群一怔,將信將疑:“那肯定是沒錯的,可你怎樣看出來?”
寒花笑居中指揮,立體搜索展開,三路齊頭並進:“人家不是香囊都贈與你了?”
聲音再低,亦難避身旁人耳目,近在咫尺的英雄成心竊聽,一字不落,趨前,至赤俠群另一邊,套個近乎:“我亦看出來了,那個胡女對老弟你蠻有點意思。”趕緊敦睦一下邦交,“上回的事,老弟你千萬別往心裏去,你出現得突兀,又身懷絕技,我錯當你是仇家派來暗算我的,才搶先下手,對不住啊。”
赤俠群施展一個白眼:“空口白牙地,一句對不住就完了?我就白給你打到水裏?治傷就治得我傾家蕩產,還不知道有沒有落下病根。”
英雄心領神會,趕緊摸出兩粒金豆子奉上:“這個赤兄弟先收下,買點營養,補補身子,我們兄弟慢慢處,久了你就知道,我英雄雖說口粗手黑,對朋友卻是一片赤誠,寧可虧了自己,絕不會虧了兄弟!”
寒花笑冷眼旁觀,心中暗生警惕,這個英雄絕不簡單,貌似粗魯,卻頗懂得見風使舵,眼見處境不妙,毫不猶豫地便放下身段,曲意結交,說話還句句到位,赤俠群此刻怕是對他早就沒有了絲毫恨意。“巧言令色,鮮矣仁。”此人不可信,而且危險。
想著該怎樣提醒赤俠群際,鮑虎悄然靠近他另一側,一扯他衣袖,低低聲音:“他怎麼來了?”目光指向練甲乘,不知英雄身份,欲言又止。
寒花笑了解他心思,瞥一眼正與舞停勻搭訕的練甲乘,覺得有必要告知鮑虎:“小意亦來了。”傻子都能看出練甲乘已被舞停勻迷得一塌糊塗,對小意反而不怎麼在意。
鮑虎身軀微微一顫,半天才說:“關我什麼事?”
寒花笑拍拍他的肩膀:“虎子,事在人為,天下事難有一帆風順,總要有些波折呢,我不看好他。”雖然他亦不看好小意,但她畢竟還小,很有點可塑空間。
鮑虎有些言不由衷地:“好馬不吃回頭草,我都不想再看到她。”
寒花笑無語,事實有力地證明,他在這方麵失敗到底,哪裏有資格指導別人?鮑虎與小意最終會如何,唯有順其自然。
地勢以很小的角度向高處延伸,越往前越幹燥,起初還能清晰看到一串串交雜的腳印,蜿蜒出數丈,腳印越來越淡,出二三十丈後,索性消弭無蹤。好在地形簡單,別無分岔,繼續行出數裏地遠,左上方葉迅倏忽止步,火把前伸,旋即呼喚:“這裏好像有一個洞道。”
寒花笑湧身而起,躍至葉迅身側。一個洞口赫然眼前,其大足容一人通過,火把的小小光亮無法照出它的深淺,擊掌,傾聽回音,肯定有相當深度。寒花笑不由望向跟到身後的赤俠群:“你上回沒有發現它?”
赤俠群搖頭:“我就在下麵逛了個來回,沒上來。”
寒花笑明白,葉迅不會無的放矢,必定有所發現,稍加留意,果然看見洞口有踩踏痕跡,但這種痕跡亦有可能是反追蹤高手刻意布置,抬頭用目光征詢葉迅意見,後者顯然亦無法肯定,建議:“我們有這麼多人,這洞口又小,隻能一個個地下去,不如兵分兩路,一路繼續往前搜索,一路跟進洞去。”
寒花笑向赤俠群:“往前還有多遠到頭?”
赤俠群:“沒多遠了,大概不到一裏地吧。”
跟過來的舞停勻際此亦發現洞口的踩踏痕跡,發表觀點:“憑他們身法不該留下這麼明顯踏痕,一定是負重所致,”向鮑虎,“你們獵獲的東西多麼?”
鮑虎點頭:“還行,不下百十斤。”此間隻有小獸,百十斤重不算少數。
舞停勻斷言:“背著百十斤的東西跑這麼遠,腳下才失了輕重,這踏痕不會是偽裝出來,他們肯定在下麵。”
寒花笑再看一眼洞口踩踏痕跡,向葉迅:“她說得沒錯,他們十有八,九是下到洞裏,不過,往前搜到頭更妥當些,反正不遠,你辛苦一趟,帶幾個人繼續往前搜索,我守在這裏等你們回來。”
葉迅點頭:“好說,”亦不點將,征詢,“誰願陪我走一趟?”
舞停勻率先響應:“算我一個。”
練甲乘張口剛想報名,赤俠群搶先一步:“你不能去,”一下子想不出理由,向英雄、司空展,“你們兩個走一趟吧,我和他有事商量。”自己得陪著寒花笑不能跟去,那麼絕不能給練甲乘機會單獨向舞停勻獻殷勤。
練甲乘不肯:“有事回頭商量,不急這一刻。”
寒花笑見赤俠群楞勁上來,唯恐他破壞本來就不穩定的安定團結,趕緊斡旋,向練甲乘:“練先生,你就別去吧?我亦想給你聊一聊呢。”求助地望一眼舞停勻。
舞停勻心領神會,做主地點指葉迅、英雄和司空展:“你、你、你,我們四個走一趟,其他人都在這裏守著。”就此定論,趕著三個被指定的人出發。
練甲乘無可奈何,冷冷掃一眼赤俠群,才轉向寒花笑:“寒兄,有何見教?”
寒花笑:“你們從那道由獸頭控製的石門進來時,有沒有留人在外麵把守?”
練甲乘懊惱地搖頭:“看到石門裏邊亂七八糟的樣子,光顧弄清怎回事,稀裏糊塗全都進來,哪裏料到石門會自動關攏?更沒料到這邊再沒辦法打開它。”舞停勻等人曾在門口與怪物惡鬥一場,乞四比羽又試圖挖開石門觸動機關,石門處的亂象可想而知。
寒花笑:“那你們怎會進到迷宮裏來?”
練甲乘稍一遲疑,大概覺得沒必要隱瞞:“我們回家沒見著二哥三哥,找到假山附近,正好看見那個姓連的小丫頭一閃就進了假山,樣子有夠鬼祟,便一路跟進來,結果再沒看見她,卻迷了路,亂轉亂轉地就進到此間。”
赤俠群一旁冷笑:“說得好像你第一回進來迷宮一樣,堅昆都說了,先前你們進來過一次,想找寶藏,你現在又進來還不是貪財?”堅昆並沒說過第一次進來時有練甲乘,但赤俠群料定練甲乘有份,“你看清來,這裏哪有什麼狗屁寶藏?光有死路一條!”
練甲乘無語,悶一小會兒,向寒花笑:“聽寒兄意思,是連家那小丫頭故意把我們騙進來想困死來,她圖什麼?我又沒招惹她。”
寒花笑:“誰叫我們知道趙州有寶藏?我估計,連鑲玉差不多快找到寶藏,唯恐我們跟她爭奪,想先把我們置於死地,她才能安心取出財寶。”需知要取出幾庫的財寶不可能無聲無息,連鑲玉孤零零一個小丫頭想得到寶藏當然得搶先將所有會威脅到她的人全都幹掉。
早知如此,先前真不該一口回絕連鑲玉求婚,先將赤俠群等人救出去再找機會慢慢說清楚多好?她畢竟還是個小孩子,都不太懂什麼是嫁人,有點耐心很可以圓滿解決問題。唉,以後做事情一定要三思而後行。
練甲乘神情有些沮喪:“那個古村少說有幾百年沒人住過,就算從前有出口,未必現在還在,姓連的丫頭既然把我們騙進來,怕是算準我們沒法離開。”充滿期待地詢問,“寒兄,你覺得我們還有幾成機會離開這鬼地方?”
寒花笑保持樂觀地一笑:“事在人為,總會有辦法呢。”至少此間空氣並不滯重,有空氣流通,表明這裏的空氣與外界連通,雖說空氣通道人未必能夠通過,但總是大有希望。
赤俠群冷眼看著練甲乘:“你出不去了,我們積了德的人沒準還能出去,那些缺德的王八蛋一個都別想出去。”向身邊鮑虎,“是吧,虎子?我們不怕,好人老天爺會保佑,缺了德的才怕,你看著,有人一會兒就會嚇尿褲子。”
寒花笑見練甲乘臉色沉下,趕緊斡旋,主動對號入座:“小赤你不好亂說,我哪裏有嚇得尿褲子?”不等他辯解,將話題錯開,問練甲乘,“練先生,你們進來比我們晚個一天半天的,平棘城裏現在是怎樣情形?”練甲乘轉投英雄麾下,是否說明石敢當已扭轉劣勢,占到上風?
練甲乘目光稍稍閃爍:“還那樣,一天半天的能有多大變化?”
寒花笑:“反正沒事,你給我講講平棘城現在誰當家作主,當不當得住這個家,要當不住誰能取而代之?不著急,慢慢說。”知道他不怎麼老實,先敲打他一下,“別擔心,有我在哪怕有條縫亦能領著大家離開此間。”
練甲乘隻是習慣性地提防所有人,其實並沒有什麼機密值得隱瞞,現在被寒花笑胸有成竹的樣子唬住,認為有必要向他靠攏,立即口吐真言:“對了,武懿宗已經親臨平棘你知不知道?英零娛手腳夠快,立馬勾搭上他……”
寒花笑眼疾手快,一把按住勃然欲起的赤俠群,唯恐練甲乘說出更不中聽的話來,趕緊打斷:“練先生是說兩個壞蛋之間的勾搭,不是男女之間勾搭,小赤你不要誤會。”向練甲乘使個眼色過去,“是吧練先生?”
練甲乘審時度勢,強忍下進一步激怒赤俠群的念頭,換成正麵說法:“武懿宗很是器重英零娛,全權授予她守備之責,英二小姐現在在平棘城可謂呼風喚雨,威風得很,連唐璿和都上趕著去拍她馬屁。”
赤俠群狠狠瞪他一眼,亦將怒火壓下,才想起寒花笑對英零娛的不敬之稱:“誰兩個壞蛋?我家小娛老實巴交的哪裏得罪你了,這樣罵她?”
寒花笑日益覺察他有點神誌不清,懶得理他,向練甲乘:“守備之責?守備誰?”
練甲乘:“契丹人。風傳何阿小不日將揮師平棘,契丹偵騎正頻繁出沒於平棘周邊。”
何止是出沒於平棘周邊,寒花笑想起在北城遇到的兩名契丹探馬,眉頭深鎖,隱隱約約他猜到些什麼,問:“怎麼讓英零娛負責守備?”再怎麼說,她亦不是官麵人物,不可能叫她指揮衛軍,她所能夠指揮的無非鏡花旗部眾,“武懿宗不是光溜溜來的吧?帶來多少人馬?”河內王武懿宗是出名的膽小如鼠,沒有大軍護衛敢來趙州才怪。
練甲乘:“帶來一兩萬衛軍,據說是先頭部隊,大軍將陸續抵達。”
統領一兩萬的先頭部隊,武懿宗卻叫民間勢力全權負起平棘城的守備之責,用腳板想亦能想到其中必有問題。寒花笑稍稍往深處想去,不寒而栗:“武懿宗是不是壓根沒打算守衛平棘?”恐怕還不止這麼簡單,何阿小所部雖號稱上萬,可絕大多數都是臨時拉來壯丁,契丹戰士頂多一兩千人,憑什麼敢來奪取趙州?
練甲乘目光稍稍閃爍:“他怎樣想法,我一介布衣哪能知道?”
寒花笑敏捷地把握住他目光的閃爍,看穿他心思,明白他正是覺察到武懿宗不打算守衛平棘,才會果斷離開表麵上春風得意的英零娛,轉投英雄,因為英零娛現在的處境相當不妙,假若何阿小揮師攻城,而武懿宗卻率衛軍主動撤出平棘,英零娛將進退維穀。鏡花旗大亂未定,她手頭真正的實力相當有限,多是七拚八湊、首鼠兩端的烏合之眾,對付同樣情形的石敢當還好辦,卻哪裏能是契丹鐵騎的對手?守城肯定是守不住,可棄城逃走,且不說勢必聲名掃地,武懿宗怕亦饒不了她。這根本就是一個圈套,人家擺明了要叫她做替罪羔羊。
赤俠群可憐的小娛機關算盡,卻一不小心騎上虎背,再亦沒法下來!
練甲乘很快招架不住寒花笑雪亮的目光,幹咳一聲:“不過,我看英零娛不怎麼開心,不小心聽到幾句她給那個安叔的說話,好像她亦擔心武懿宗會不戰而退。”
何阿小進軍趙州,武懿宗不戰而退,趙州勢必生靈塗炭!回想信都在何阿小淫威下的慘狀,寒花笑心底泛起寒意:“你不小心還聽到什麼?”
練甲乘目光掃過赤俠群和鮑虎,遲疑有頃:“你們聽了不要外傳,”又一頓挫,才“英零娛發現那個田隱龍暗中給契丹人有勾結,怎麼勾結的不清楚,說是姓田的偷偷和兩個契丹人見麵,還將他們護送出平棘城。”見赤俠群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加重語氣,“這種話沒根沒據的,你們切不可外傳,傳出去那些有權有勢的王八蛋需不會放過我們。”
鬆間照!寒花笑很不願意想起這個名字,卻不得不再次想起,一些事情在腦海中越來越清晰:鬆間照毫無疑問已被仇恨淹沒,不止是仇恨英零好,而且遷怒整個平棘,甚至整個趙州,田隱龍與契丹人勾結,一定是出自他的授意,他,是要借何阿小之手去屠殺平棘人、屠殺趙州人,他已經不是當年琴畫雙絕的不世才子,他瘋了,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被仇恨遮住了眼睛的瘋子!
自己能為趙州人做點什麼?如果不是被困在這絕地之中,他還有機會去殺掉已經瘋了的鬆間照,解趙州倒懸之禍,可現在,什麼都幹不了,非但不能為危城做一點點事情,甚至追根溯源,極有可能正是他將戰火引到趙州,引到平棘。
他為了銷毀殺人的武器而來,結果卻引來殺機,淪為趙州的罪人!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古人之言,往往精辟得令人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