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州刺史唐璿和比冀州刺史陸寶積強不到哪裏,鏡花旗全然不將州衙王法放在眼裏,為所欲為,寒花笑被直接帶到鏡花旗的總部明鏡壇。明鏡壇的格局冷眼看去與金烏館略似,地牢亦在第四進院落,英零娛壓根沒有審問寒花笑的意思,直接命人將他關進地牢了事。
地牢內,十幾名鏡花旗看守正圍成一團呼盧喝雉,擲骰賭博。寒花笑被押著剛下到牢底,地牢深處一個破鑼嗓子猛然響起,轟轟烈烈,初以為出了什麼了不得的慘事,聽下去竟是有人唱起不著調的什麼山歌,難聽得沒法可說。
寒花笑心疼耳朵不由皺一皺眉,而同樣聽不得的大有人在,押他五個人中的小頭目先向黑糊糊的地牢深處嗬斥一聲:“操他娘,哪個王八蛋骨頭犯賤?給老子閉上鳥嘴!”
“鳥嘴”沒有閉上,反而高亢一些,完全是一副尋釁滋事的架勢。小頭目臉上登時掛不住,撇下寒花笑氣勢洶洶循聲向裏撲去,賭博的看守們亦都給刺耳的噪音惹惱,有七八個離開賭桌罵罵咧咧地跟上去要教訓教訓這不開眼的家夥。
往裏麵黑咕隆咚,寒花笑看不見狀況,隻聽得歌聲很快中斷,旋即是小頭目和一眾看守的罵聲、開鎖聲,那個破鑼嗓子原來並不如預料中那般勇敢,事到臨頭,熊了,聲音充滿不安:“你們做甚麼來?我悶得難受唱幾句招惹誰了?好好,我不唱了,不唱了……,做甚麼,別打,別打腦袋,別打肚子,別踢屁股,我的腳,我的手……”
暴打聲和呻吟討饒聲胡亂傳來,沒去參與圍毆的看守各自罵罵咧咧地訕笑,其中一個頭目模樣的家夥笑一陣,歪頭斜一眼寒花笑,向寒花笑左邊的押解:“老劉,這小子犯什麼事來,看他娘的熊樣子是不是采花賊?”
老劉:“你個狗日的看誰都像采花賊,這小子是他娘的契丹狗,混進城來打探情報。”
頭目又打量寒花笑一回:“契丹狗?不像,要不就是他媽的契丹采花賊。小子,老子沒猜錯吧?”
寒花笑:“冤枉呢,我不是契丹人,亦不是采花賊。”
頭目一翻眼睛:“媽的,敢騙老子,欠揍!”一拳當胸砸來。
寒花笑料想躲開更惹他發狠,催真氣護住胸口硬挨一記,順勢倒退幾步,一個屁股墩摔在地上,不痛裝痛的慘叫一聲。頭目得意洋洋,向手下炫耀:“看到沒,老子輕輕一指頭就撂倒他,這小子身子骨還不是采花給淘空了,騙得過老子?不吹牛,老子這雙眼睛最毒不過,要到哪州哪府當個坐衙大老爺,沒一個壞東西能逃過老子這雙神仙也似的眼睛,管叫滿天下壞蛋全都牢裏蹲去。”
寒花笑心說,老天有眼,多虧你不是坐衙大老爺。慢慢爬將起來。
頭目見寒花笑老實,不再餉以老拳,向手下吩咐:“這小子不老實,放他到幹嚎那個的隔壁,讓倆壞蛋一家親去。”
寒花笑於是被帶到另一個“壞蛋”左手那間牢房,毆打已經結束,打人者心滿意足地鎖上牢門罵罵咧咧著去也。借著昏暗的火把,寒花笑看清那個“壞蛋”不過二十幾歲,身材魁梧,給打得姹紫嫣紅,看不出模樣,估摸著是個幹粗活的體力人,頗經得幾下揍,很快從地上爬起來,揩一揩鼻血,用他的破鑼嗓子輕聲抱怨:“罵一句就抓人,唱歌又挨打,哪有這麼不講理的?不讓唱偏唱,唱死你們幫欺負人的王八羔子!”
寒花笑雖覺他唱歌固然該打,罵一句人就被抓來的確冤枉,欲表達同情時,他已翻過臉去,嘴裏哼哼呀呀地低聲唱著不著調的歌子躺下,聲音之低,那幫欺負人的王八蛋肯定是聽不到的,恰好夠寒花笑獨享。寒花笑被噪音所擾,登時沒了敦睦鄰裏的心思,掩起耳朵,尋一處較遠的角落坐下,自顧想起心事來。
英零娛似乎根本不打算審他,看意思,沒準就想這麼關上他一輩子。她這樣做所為何來?還有沙叱勳三個契丹人,他們又是何所為而來?沙叱勳心裏一定明白白狼坡被刺殺的是真正的駱務整,尋自己這元凶替駱務整報仇在情理之中,可憑著殺手超卓的本能他卻分明感到沙叱勳心中並無殺意,那麼沙叱勳三人到底懷著怎樣的目的?
掩起耳朵並不能阻止噪音入耳,惟減弱至可以忍受,好在那位仁兄唱了一小會兒聲音即弱去,旋即鼾聲響起,夢入高唐,鼾聲雖說亦不悅耳,相比他的歌聲總算可以忍受,寒花笑這才鬆開掩耳雙手,悄然結跏趺坐,暫時放下那些了無頭緒的困惑,抓緊時間療傷。
處境凶險莫測,不敢完全入定,分出些許心神關注著外間動靜。看守們早已將方才事情忘記,吆五喝六地繼續賭博。喝酒賭博擺布犯人便是他們的全部事業。
一線清明所係中,不知過去多長時間,外間腳步聲起,聽去有四五個人,伴隨著餘怒未歇的謾罵聲。旋即,一口咬定寒花笑是契丹采花賊的頭目帶著輸錢賭徒特有的邪火喝罵:“他娘的,怎又來一個?小子犯什麼事來,看他媽的熊樣子準是個采花賊,是也不是?”
先前謾罵的聲音回答:“小娘養的狗東西找死,沒來由衝上來便給趙大哥一通亂拳,老子亦給這瘋狗咬到一口,不想活,老子成全你!”拳打腳踢聲亂響。
那看守頭目“嗤”的一笑:“老子早就說過吧,老趙就他娘的是個采花賊出身,你們還不信,包管是采了這小子的老婆,尋來報仇。小子,是也不是?”
毆打聲停止,打人者沒頭沒腦的罵著,挨打的大約被打慘了說不出話來,看守頭目亦沒打算聽挨打者承認,吩咐:“給那契丹采花賊關一塊堆。讓他學學怎樣采花,能活著出去好把老趙的老婆給采了報仇。”
聲音往這邊過來,寒花笑就勢斜躺下去,兩名看守旋即將一名蓬頭蓋臉的漢子扔進牢房,關門離開。漢子實足是街頭流浪漢形象,身形卻隱約有幾分眼熟。葉天元訓練出來的眼光算得犀利,寒花笑略欠火候,常常不能一眼看穿偽裝,可每回他覺得眼熟的人屢屢被證明都是見過一兩麵卻不太熟悉者。
這一個又會是誰?聽起來他被關進此間有些古怪,有點像是自投羅網,刻意要混進牢房,會不會是衝著自己來的?
昏暗光線中,寒花笑敏銳地覺察到新難友迅速地偷看了自己一眼,不易覺察地微微遲疑之後,翻身縮進最暗的一個角落,背對著自己躺下去。他躺下去的姿勢略顯笨拙,寒花笑看在眼裏,暗自一怔,分明,他受了重創,並試圖掩飾。
靈光一閃,思路隨之清晰:赤俠群!即管故意弄得麵目全非,舉止身形終難掩蓋,還有他的傷勢。這個赤俠群雖然看上去不怎麼精明,危急之中倒是很知道該躲到哪裏,鏡花旗的地牢對他而言無疑是最佳的避難所。毫無疑問,赤俠群亦認出自己,他的態度很好理解,畢竟是萍水相逢,彼此沒有交情,他難免擔心會被自己出賣。
有心成全赤俠群,不去說破,可大家都有傷在身,正應加緊療傷,不揭開這層紙,赤俠群固然為著提防自己不敢跏趺療傷,自己同樣不甚方便,眼下危機四伏,早一刻傷愈便能多一分活命機會。念及此,謹慎地環顧四周牢房,昏暗光線下,見難友們各自睡著或愁眉苦臉地想著心事,誰亦無心管他人閑事的樣子,這才悄然起身,盡量不發出聲響,湊到赤俠群身旁,挨著他坐下。
赤俠群警戒提升,肌肉悄然繃緊。寒花笑確定沒有驚動他人,輕輕拍一拍他的肩膀。短暫的遲疑,赤俠群知道再瞞不過,扭過頭來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
寒花笑壓低聲音:“謝謝。”
赤俠群爽性坐起來,環視四周,一樣小聲地:“什麼?”
寒花笑:“中午你幫我呢。”
赤俠群苦笑:“又沒幫成,那瘋婆娘甚麼來頭?有夠凶悍,拿來做老婆包管給她欺負死來。”問,“你怎會亦在此間,那兩個伴當呢?”
寒花笑挑相幹的簡單給他講一遍經過,赤俠群仔細聽完打量他一回:“看你穿著打扮多半是關中人,又一口京話,英零娛鬼精鬼精的,會把你錯認成契丹人?搞的什麼鬼名堂?”
輪到寒花笑苦笑:“誰說不是?沒辦法,人家拳頭大,說我不是人我亦沒得分辯,契丹人總還是人,算客氣呢。”問,“你受了傷麼,要不要緊?”
赤俠群附在他耳旁,聲音更低些:“有些要緊。給英零娛發現,非出人命不可。”
寒花笑:“看出來呢,見你不敢跏趺療傷,才過來打個招呼。”
赤俠群現出感激神情,伸過手來與他握一握:“謝!”
寒花笑:“好好養傷。”欲起身離開。
赤俠群忽拉住他衣袖,問:“給你一道的那個丫頭是你什麼人?嘴巴厲害,聽得出對你不錯呢。”目光就近盯住寒花笑,似乎想要看穿他的五髒六腑。
寒花笑眼前登時出現左懸燈盯著自己麵孔看時專業的目光,小小地打了個寒戰:“什麼人都不是,硬要跟著我們,好尋機會剝我的麵皮。”在自己臉上比劃一下。
赤俠群一副不信的表情中夾雜了一些如釋重負:“寒兄玩笑,人家嬌滴滴的女孩子家哪裏會這樣凶蠻?她喚什麼名字?”
給左懸燈用上一百萬個形容詞寒花笑都絕對想不出“嬌滴滴”三個字來,可赤俠群一副著了魔的樣子,給他沒法解釋,隻好簡單提供答案,由他去胡思亂想:“左懸燈。”趕緊起身,逃開,免得他糾纏不休。
安下心來,結跏趺坐,澄懷守一,漸入佳境,不受幹擾中,時間過得飛快,具體亦不知過去多久,才被外間一通亂響驚醒,細聽,原來是晚飯時間到也。
寒花笑午飯沒吃上,還真有些餓了,收功,起身,上前等著。有頃,獄卒罵罵咧咧著一路過來,遞過兩破碗牢飯。赤俠群中午吃得夠飽,沒胃口,寒花笑樂得代勞,雖說牢飯有股黴味,難吃得要命,可殺手什麼都得吃,關鍵要及時補充體力。
赤俠群不便跏趺,又湊上前來,反反複複地問起懸燈,恨不得掏出寒花笑的心肝來把裏麵有關懸燈的內容搜刮幹淨似的。倒也難怪,平心而論,左懸燈是寒花笑所見樣貌最完美的女子,且別有一番奪人的魅力,若不是險些給她剝掉麵皮且此種危險依然存在他亦難免要想入非非。
寒花笑吃得很慢,等他吃完,周圍牢房的難友都已吃完,各自安靜下來,縮起腦袋繼續想愁苦心事,他起身稍稍活動下手腳,見沒人留意這邊,給赤俠群打個招呼,再度回到角落,繼續跏趺。一路由信都趕來,鞍馬勞頓,恢複相當有限,他必須抓緊時間修複一下內傷,惡補一番。
再由混沌中蘇醒過來,已覺真氣運轉暢通無阻,百骸俱舒,精神振作,內傷大致穩定住,少說恢複得一兩成能力。收功舒展四肢之際,驀覺不妥,撐開雙目,發現隔壁那位歌唱家不知何時來在相連的柵欄邊,正全神貫注地盯著自己,那張姹紫嫣紅的麵孔嚴肅得頗有些滑稽。
見寒花笑看來,他的麵孔登時顯出生動,呲著滿口白牙一笑:“你在做甚麼?還有他?”目示仍然跏趺於另一角落的赤俠群,“蠻厲害的樣子,頭頂上直冒白氣。”
就近看去,他的樣貌倒是不錯,豹頭環眼,虎虎有生氣,隻是有點愣頭青的味道。寒花笑活動著發麻的手腳:“睡覺。你睡覺亦冒白氣,有什麼稀罕?”
歌唱家先是一臉恍然,可隨即又懷疑起來,一指其他牢房的囚犯:“你詐我,那些人睡覺都不冒白氣,光你們冒,”憧憬地問到,“你們是不是神仙?”
解釋不清,寒花笑不置可否地一笑:“你怎樣稱呼?”
歌唱家斷定給自己猜中,興奮溢於言表,眼中崇拜泛濫:“有勞神仙大哥下問,我叫淩虛度,趙州臨城縣人,虛歲二十一,家裏窮娶不起老婆,還是童子身。”提出要求,“神仙大哥好不好隨便教我兩招法術,不白學的,我唱歌給神仙大哥聽來解悶。”調試嗓門,便要開唱。
寒花笑趕緊阻止:“莫唱莫唱,有話好說。”想一想同是難友,亦算有緣,教他些基本吐納功夫強身健體總是好的,“淩虛度是吧?法術不是隨便學得會的。”心說我自己都不會,“需打好基礎,我教你基本入門功法你先慢慢打打基礎。”
淩虛度用力點頭:“打基礎要多久?三兩天,四五天夠不夠?我是童子身,要快得多吧?”
寒花笑虛與委蛇:“等你跳起來能摸到牢頂,便算得入門。”牢頂天花板少說一丈五六尺,不練個一年半載休想碰到。
淩虛度起身,試著一跳,差了老大一截,複在寒花笑麵前蹲下:“摸不到。”
寒花笑:“練練就摸到呢,看你悟性。”輕聲將基本吐納方法教給他。
淩虛度倒真有些靈性,上手極快,不勞寒花笑多講,輕易把握要領,有模有樣地跏趺吐納。寒花笑完成功德,站起身,稍微活動下四肢,一邊望向赤俠群。後者仍在入定中,神情略顯痛苦,可見傷得不輕。
按泉蓋峙說法,他是被葉莽所傷,顯然,葉莽已全麵恢複,從小光屁股長大,知根知底,憑葉莽自身能力,不可能這麼快便恢複過來,要麼是葉靜幫他,要麼就是與太霄殺手葉迅會合,得到葉迅幫助。後一種可能性更大,葉靜對葉莽殊無好感,而葉迅跟葉莽一向同聲同氣,且近期他基本都待在定州。果真如此的話,赤俠群可謂幸運,殺手九重天雖說一向都單獨做單,很少聯手,但閑著沒事時,葉迅等人總湊在一起,互相幫手,今日葉迅一定別有任務,否則有他在場相助,赤俠群必定在劫難逃。
胡思亂想著,來在門旁,抓起鎖看看,是時下頗為流行的連心鎖,開法複雜,所幸葉天元重點研究過,難不倒他,而地牢守衛比當日金烏坊的契丹人還馬虎,隻要不似上回中頭彩給何阿小堵個正著,逃出去問題不大,不過現在還不是出去時候,自己與赤俠群已拴在一起,要走得一道走,赤俠群是為療傷躲進來,總需給他些時間。
赤俠群際此收功,活動著僵硬的雙腳,先看一眼隔壁牢房仍在認真吐納的淩虛度,向寒花笑一笑:“你倒會普渡眾生,差點給你笑岔過氣去。”分明不曾完全入定,方才寒、淩二人對話全給他聽去。
寒花笑在他身邊坐下,嚴肅地:“三心二意,走火入魔了需不是好耍呢。”
赤俠群不以為然,附在他耳旁:“別擔心鎖,什麼樣的鎖我都弄得開來,先把傷養好再說。”稍一頓挫,“你怎會受的重傷,還有懸燈?她亦受傷了對吧?”
寒花笑心說“又來也”,四顧:“這裏說話不方便,以後講與你聽。”
赤俠群不依不饒:“怎麼不方便?這裏最方便了,快說快說。”
寒花笑正不知怎樣應付他,腳步聲恰好傳來,由高而下,由遠而近,約是四五人聲氣,大約又有新的犯人帶到。稍加留意,不難聽出,幾個人中為首者步伐矯健沉穩,虎步雄趨,比押送自己及赤俠群的那些小角色強出不知凡幾,而其來勢又頗為不善,寒花笑心頭不由泛起一絲不安,向赤俠群打個手勢,謹慎地悄然潛回自己的角落。
剛剛坐好,一個悅耳的年輕男子聲音響起:“那個契丹奸細呢?去,提來。”
看守呼盧喝雉之聲戛然而止,應聲而動,腳步聲快得近乎慌亂地接近,顯然,說話者來頭不小,且不是善茬,看守們對他頗為畏懼。寒花笑趕緊擺好假寐姿勢,五六名看守不旋踵已到門前,當先一名手持一大串鑰匙,手忙腳亂地將牢門打開,幾人一擁而入,鄭重地將寒花笑扭起,向外推去。
寒花笑合作地任由他們擺布,腦袋被積極地摁著,推出牢房,大彎腰地來在一雙與眾不同、擦得鋥亮的馬靴前。馬靴的主人似乎做出某種示意,壓在頭上的兩隻大手這才鬆開,他順勢抬起頭來,看清馬靴的主人。
年輕且英俊,且幹淨,且健康,好看得沒法可說,卻偏偏談不上可愛,至少令寒花笑頗不舒服,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性格撞擊的那種不舒服。
“英俊”冷冷的目光在寒花笑臉上停留了小小的一會兒,微微地點了點頭,一言不發,翻身向上行去,他身後的四名手下則趨前,從看守手中接管寒花笑,斯文許多,隻其中一個輕輕搡得他一把,示意他跟上,其他三個連碰都不曾碰他。
雖說態度令人滿意,寒花笑心頭不安卻難以抒解,別無選擇下,硬著頭皮跟出地牢。到外麵方知對時間的判斷有誤,天並沒有亮,且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月亮不知躲到哪裏,院中兩枝火把陰森森然幾乎是能見的惟一光亮。
正是美夢連綿的大好時光,這幾個人突然將自己提出是何居心?
“英俊”略不停頓地徑直來在後院門前,後門沒有守衛,他止步回首,腦袋頗為瀟灑地微微一擺,押著寒花笑的四人中走在最前麵的一個趕緊搶步上前,懷中摸出一串鑰匙,金屬碰撞聲亂響一氣,打開鐵鎖,摘下大門杠子,將門打開。
一隻手再度在寒花笑背上一搡:“小子,算你走運,滾吧!”竟是要放他離去。
莫名其妙地被抓進來,一句話不問又莫名其妙地放走,太不正常,何況就算放人,按理怎都該等到天亮,這深更半夜太過蹊蹺,莫非有什麼陰謀?疑惑中寒花笑試探著前進一步,在“英俊”跟前停下,禮貌周全地拱手:“先生怎樣稱呼?”
“英俊”目光一厲,冷冷地:“不想走?”
寒花笑為難地往門外張望一眼:“很黑呢,好不好等天亮些再走?”
“英俊”麵上登時現出不耐煩來:“小子,不是看在錢的份上我立馬宰了你,到底走不走?”
寒花笑一怔,暗忖莫非自己多心?泉蓋在外肯定不會閑著,打點疏通營救自己在情理之中,這小白臉不無可能是受了泉蓋峙的賄賂才乘夜放掉自己,可泉蓋峙手頭並不寬裕,哪有那多錢買通這個氣派非凡的“英俊”?遲疑中,身後再度出來一手,將他往門外用力一搡,他腳下一個踉蹌,跌出門外,猶豫該不該翻身再闖回院內時,門已迅速在他身後關上,落閂上鎖聲旋即響起,腳步聲隨之遠去。
寒花笑在黑暗中呆立小片刻,不安漸漸加劇,下意識摸向腰間,才省起,佩劍早給鏡花旗收去,危機便在這小小的瞬間倏忽清晰,由四麵八方洶洶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