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黃所長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樣:“這不可能,他們做事不可能不先同我打招呼。公安這條錢不同於官場和生意場,勾心鬥角互不買賬。我們這兒是軍令如山倒,官大一級壓死人,管你時連上廁所都要請示!”
一直沒有話的賈銘世這時候揮手攔住洪塔山,他:“不看僧麵看佛麵,昨晚我就親自來過,無論怎麼叫你們都不開門。現在是第二次了,你總該給我們一個準確的信息吧!”
黃所長:“我們借貴處寶地安營紮寨,哪敢得罪你這一方的土地神。昨晚所裏的同誌都出去巡夜了。按規定,家屬是不能管公事的。賈書記你也別見怪。我這就去替你們查,看看是否有人搞僭越,有事沒有通過我。”
黃所長讓他們坐一會,自己去去就來。他一走,賈銘世和洪塔山就相對罵了一聲媽的!隻一會兒黃所長就轉回來了,進門就,是抓了幾個外地人,已搞清楚了,沒什麼問題,剛放了他們。賈銘世和洪塔山趕到門口一看,果然有幾個男女在往門外走。洪塔山一喜正是他們。黃所長連聲誤會誤會,並將他倆一直送出門。賈銘世心裏覺得奇怪,跨過大門門檻後,他回頭看了一眼,見派出所的幾個人正相對而笑。
洪塔山也沒顧得上同賈銘世打招呼,老遠叫了一聲鄧鬆,跑過去拉著客戶和姐們,六七個人擠進桑塔納裏,向養殖場急馳而去。
賈銘世站在街邊正要籲口氣,不遠處的街口鑽進一個滿身泥水的人。一愣之間,那人就踉踉蹌蹌地順著街道跑不見了。賈銘世一夜沒睡好,jīng力沒法集中,他以為那人是夜裏捉黃蟮不心失足掉進水田。兩件突如其來的事很順利地處理好後,賈銘世心裏鬆了一口氣,腳下的步子頓時慢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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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的陽光曖洋洋的,賈銘世同hūn到剛剛從汽水廠工人王剛家裏出來,心裏沉甸甸的,想起王剛那張老淚縱橫的臉,炕頭上那哇哇哭鬧的孩子,賈銘世歎了口氣,工廠已經拖了半年工資了,這些端著鐵飯碗的工人連基本生活都沒有保障,看來麵臨的形勢非常嚴峻,改革是勢在必行。
hūn到跟在他身後,眼淚抹個不停,剛剛十八歲的她正是多愁善感的年紀,非常同情王剛一家的遭遇。
“哭有什麼用?”賈銘世瞪了她一眼,“都像你這樣怎麼工作!”訓了幾句覺得不妥,畢竟hūn到跟著自己才沒幾。
“是,賈書記教訓得是,以後我不會了,”hūn到抹著眼淚,“隻將工廠承包出去有用嗎,承包的還不是這些人?”
看著女子雨打梨花的臉,賈銘世一臉心酸,什麼時候見過hūn到哭泣過了,在另一個時空裏她是自己的開心果,就算工作再辛苦她也笑著麵對,想不到她會為一個不相幹的人流淚。這真的是自己熟悉的hūn到嗎?
“當然不一樣,一來工廠興衰與承包人有密切關係,誰也不想自己的錢打水漂是吧;二來工人不再是固定工資,而是多勞多得,工人的積極ìng上去了,效益也就上去了。”
hūn到問:“怎麼樣才能提高汽水廠的效益?我怎麼想也想不到……”
賈銘世笑道:“假如讓我做這個廠長的話,首先就是改進汽水廠的花樣,不要隻生產單一的汽水嘛!城外有大量的果林,如果能將蘋果汁和醋做成飲料,又營養又開胃,保證受歡迎,還有茶飲料、果汁飲料……”
“蘋果和醋?”hūn到搖了搖頭,“放在一起能喝嗎?還有茶不是用開水泡的嗎,又怎麼能作飲料……”
“能,當然能!”賈銘世笑嗬嗬拍拍hūn到的頭,在新世紀,這些都是很平常的飲品。可是在現在,也隻有他敢這樣想。
二人正準備離開,卻聽身後有人叫:“賈書記!”
賈銘世回頭,一個穿灰sè製服的男人跑著過來,親熱地:“賈書記,真的是你,總算等到你了。”
賈銘世認得他——鎮汽水廠柳廠長,據是趙鎮長的遠房親戚。
柳廠長親密的同他握手,仿佛多年沒有見麵的老朋友一樣。
“賈書記,晚上有時間嗎,我請你吃飯,有重要的事要和你。”柳廠長諂笑道。
“行,”賈銘世想了一會道,“你那裏吧?”
“龍華酒店怎麼樣?”
“好,晚上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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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過三巡,柳廠長將話轉入主題,敬了賈銘世一懷:“賈書記,聽過幾要決定汽水廠承包人選?”
賈銘世微微點頭。
柳廠長猶豫道:“那我能不能將它承包下來?”
賈銘世微微點頭:“你想承包汽水廠?這是好事啊,你是廠裏的老人了,懂得比別人多,對如果改變舊體製肯定比別人有更深的體會,這樣,你寫份計劃書給我。”
柳廠長神sè一鬆,臉便笑成一朵花。
正著話,“嗡!”的幾聲響起,旁邊坐在的幾個青年拚起酒來,一波接一波,全然不顧別人,周圍的食客敢怒不敢言。
“我去!”柳廠長站起來,賈銘世拉住他:“算了,你一個大人和孩子計較什麼?”
過了一會,從裏麵走出一個美豔少婦,她走到喧鬧的青年身邊,低聲了幾句。
嫵媚少婦的話便沒有使青年收斂些,相反調笑起來:“老板娘如果能陪我們兄弟幾個喝懷酒還差不多。”
“三子,都是街麵上的人,這點麵子不給嗎?”少婦臉脹得通紅,聲音也大了起來。
“你喝了這懷酒,我就給你麵子。”三子著將手伸過來,少婦退了幾步,一不心絆了一下,不由向後一倒,躍在賈銘世懷裏。
少婦一聲驚呼,急忙站起來,滿臉羞意。
賈銘世皺起了眉頭,心想這三子是誰?敢在大庭廣眾之下調戲婦女,這還了得?
眼見青年哄成一團,三子還要動手動腳,賈銘世:“哥幾個,差不多就行了,給我個麵子,這桌算我的。”
“給你麵子?你他媽是誰?你配有麵子?”三子楊起眉毛,一臉的不屑。
柳廠長笑嗬嗬地走過去,湊到三子耳邊了幾句,對方臉馬上變了,將信將疑地看了看賈銘世,手一揮,帶著一幫青年走了。
酒店裏本來是坐無虛席,剛才見有人鬧事,大多結帳走了,看著滿屋狼籍,少婦歎了一口氣,向二人走來。
“我是這裏的老板,叫我唐棠好了,謝謝你幫我解圍,”嫵媚少婦衝著賈銘世一笑,扭頭對服務員,“給這桌加個菜。”
“唐棠?”賈銘世聽到這個名字腦袋卻是嗡的一聲,唐棠,唐棠,賈銘世念叨了幾句,急急問道:“你是不是有個女兒叫欣兒?”
少婦點頭,有些迷惑的問:“你怎麼知道?”
賈銘世苦笑一下,我,我當然知道,她,她可不是我女朋友嗎?隻是,是夢裏的女朋友,今生卻再無緣分,她,她今年應該六歲,應該,應該很可愛吧?
賈銘世思há起伏,如癡如醉,直到柳廠長拍他肩膀才猛地jǐng醒,卻聽柳廠長湊到自己耳邊道:“賈書記,這娘們不錯呀!嘿嘿!”
正著話,趙驚惶失措地跑了過來。
也許是太急,趙見到賈銘世時,嘴巴張了半,卻一個字也不出來。惹得賈銘世恨不得端起半懷酒倒進他的嘴裏。趙終於緩過氣來告訴賈銘世,昨夜裏,鹿頭山下的鹿頭村發生了泥石流,其中一個百來人口的垸子幾乎完全被毀,死傷的人和牲畜還沒有準確統計,僅報信的人親眼見到的就有好幾十。
賈銘世頭頂一下子麻了,血氣阻在那兒,仿佛要漲破頭皮。
賈銘世望了望初露的驕陽,真不敢相信這是事實。山裏就是這樣,隔著一道山梁,一邊暴雨成災,一邊赤地遍野。
賈銘世拉著趙往鎮委大院跑,隻幾分鍾時候心裏就有了主意,進大門後他吩咐趙將昨晚扣下來的四萬塊錢全部拿出來,同時大聲吆喝,讓鎮裏在家的幹部一律作好準備,十分鍾後隨他出發去救災,隻留趙一個人上傳下達。
十分鍾以後,全鎮的幹部都出動了。賈銘世帶上趙鎮長、hūn到和李妙玉,還有別外三個年輕力壯的男人擠著坐上吉普車在頭裏走了。
路過派出所時,他讓司機許停下車,自己跳下去找到黃所長,要他派兩個人去幫助維護治安。黃所長聽了情況後,連忙叫全所的人將自備的幹糧與治外傷的藥全都拿出來交給他,然後騎上那輛舊三輪摩托,親自往災區趕。
黃所長的做法提醒了賈銘世,他讓hūn到下車返回去,協助趙通知鎮上各部門單位,輪流做些熟食送到山裏,同時動員鎮上的人將自家的舊衣舊物捐獻出來。
黃所長的三輪摩托拉著jǐng報在前開道,半路上果然見到路旁的河裏在漲著濁水。
被泥石流襲擊過的村莊田野真是不忍目睹,半夜裏從家裏倉皇逃出來的人們,多數隻穿著一條褲衩。失去衣服遮護的女人們全都擠成一團躲在一處山凹裏,高高低低、一聲接一聲地哭著。男人們望著麵目全非的垸子,一聲不吭地怔在那裏。上還在下著雨,泥濘在男人女人那裸露的身體上流淌著。
賈銘世記得垸子附近有所學,就想將災民轉移到學校裏去躲一躲,他淌過齊腰深的泥濘過去看時,才發現學校已被毀得幹幹淨淨。就連學校ā場邊的一棵有八百年樹齡的古銀杏,也被連根拔起,拋到很遠的一處山崖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