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年朱由榔並沒有閑著。
首先是度田、幣製改革、部門拆分重組所帶來的一係列遺留問題必須解決。
各個新建部門之間需要時間磨合。
還有各地的府縣政權的完善也需要時間。
直到光烈六年,在整個江南地區光複三年以後,大明朝廷終於重新恢複了對江南地區在財政、行政上的全部控製。
光烈五年,全國財政收入是折合銀幣三千一百萬元,糧食兩千萬石,除去各種消耗外,還餘留三分之一。
再加上光烈六年秋收以後的積累,這三年以來,大明積攢的家底,已經足夠打一場大仗了。
比如北伐。
朱由榔又向樞密使李過詢問的軍隊整編的概況。
按照事前李定國《平戎策》中的規劃,整個明軍,在陸軍上,編製為,光複前、中、左軍各八個師,後軍七個師,右軍最少,隻編有四個師。
再加上騎軍三個師一萬五千騎,以及海軍艦隊和鐵人軍。
合計約四十五萬人,其中騎兵五萬,海軍四萬。
這個規模意味著,每年光軍餉,就超過七百萬元。
火炮編製下發到師,全軍共有野炮一千三百餘門。
火銃裝備率達五成,約有二十餘萬支。
每個師編有三個熱冷兵器混編的步兵營,一個縮小版的炮兵營(三十八到四十二門炮),和一個一千騎左右的騎兵營。
而騎兵師則編有三個騎兵營,每營一千六百騎,合計五千騎。
李過表示,全軍的擴充和整編計劃已經基本完成,隨時可以推上前線。
接著就是兵部的工作。
此時的兵部尚書名叫嚴起恒,是當初崇禎年間的廣州知府,算是第一批和瞿式耜一起擁立朱由榔的兩廣官僚,從龍老臣。
光烈朝後,先後擔任戶部、兵部侍郎,年前提拔為兵部尚書。
此時的兵部權力已然大不如前,大多數職權都被樞密院、都督府分割,但手裏還有一個極其重要的工作——預備役建設。
已經五十歲的嚴起恒身體一直不是很好,所以才被調離了工作繁重的戶部,而主持較為清閑些的兵部工作,不過今年以來,兵部的工作量也不算小。
自光烈三年以降,朝廷在各個省份的民兵建設迅速擴充,規模已經接近千萬級別,當然,主要是輪訓,而且每年隻訓一個半月,持續三年。
但即使隻是這樣,也為光複軍提供了足夠的優質兵源,等前線部隊需要時,無需臨時征召壯丁,直接將接受完輪訓的民兵整建製補充進去即可。
嚴起恒表態,眼下接受過兩年以上輪訓的民兵預備士卒,已經超過八十萬,足夠補充前線兵力缺口。
而財部張同敞方麵,除了預算特批的戰時財政外,還能通過銀行,發行國債和戰爭貸款八百萬元。
此時的大明皇家銀行,已經吸納了超過四千萬元的存款,同時還承擔發放、回收國債的業務。
於是乎,整場戰爭所能動用的總預算,已經超過三千萬元。
其中三百萬元已經花出去了,分發給各個民間企業,尤其是紡織業工廠,因為戰爭一旦爆發,很可能會持續到冬季,樞密院要求,每個士兵至少要備齊兩套冬裝,屆時支前的民夫也需要大量冬裝。
戶部靠著這筆撥款,向浙直地區的大量官營、私營被服紡織企業,訂購冬裝一百六十萬套。
此舉大大的刺激了民間紡織業的發展和擴大。
這一點朱由榔是樂見其成的,不能刺激經濟增長和生產力擴充的戰爭,是純消耗的,那沒什麼意義。
同樣的還有如民夫支前所需的木製小車,鐵製工具等等,都是訂單。
都督府和樞密院通過錦衣衛的情報估計,整場戰爭會在六個月到兩年之間結束,需要動用全部明軍和五十萬民夫支前,以及二十萬預備役民兵待命。
總人數高達一百一十萬。
這是一場空前的戰爭。
中國曆史上,上一次動用如此規模的軍事行動,還是永樂年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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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烈六年九月十四
南京紫禁城,謹身殿
大朝會正在進行,數百文武在大殿兩側依次排開,往南數百步,新的奉天殿已經開始建造。
年初,向來吝嗇的朱由榔終於從內帑裏拿出了二十四萬元,重建奉天殿,預計在光烈七年年中能夠完工。
大臣們都能體會得出,這是一種象征,大概等奉天殿完工,並重新使用之時,北伐就已經功成了。
這就像一個倒計時,在無言催促這將帥和大臣們。
大殿之上,朱由榔琉冕玄服,巍巍端坐。
峨冠博帶的首輔瞿式耜,從原本跪坐的席子上站立起來,朱由榔即位後,重新修改了朝會禮製,此時的朝會和漢唐時期比較相像,大臣都有席位,君臣相對而坐。
瞿式耜今年已經六十歲了,須發斑白,但今日卻格外精神矍鑠。
在寬闊的大殿中,眾目睽睽之下,舉起笏板,鄭重其事,朗聲對朱由榔道
“臣,瞿式耜,有本奏!”
朱由榔早已知道對方要說什麼,朝著中書舍人章瑜頷首。
內朝製度改革後,原本由司禮監承擔的部分職責,被撥分給了中書科。
“首輔請言。”
“臣以為,經三載積蓄,我朝軍力、財力以足盈餘,請征中原,北複河山,還師順天!”
此言一出,眾文武紛紛附議
“請征中原,北複河山,還師順天!”
......
聽著數百人的一同附議,整個大殿都回蕩著聲音,朱由榔心中激蕩,終於緩緩開口
“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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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坤寧宮裏,已經五歲的皇長子朱慈煊被自家母後套上了個小包袱,裏麵是四本小學教科書。
今天,大明的皇長子要入學了。
而學校也和許多人猜測的一樣,上元一小。
到了光烈六年,整個大明的官辦小學已經突破一千五百所,在大明所管轄的每個縣,都至少有一所。
入學人數超過四十五萬,而且就在今年,第一批近五萬名學生已經畢業。
這倒是大大緩解了各個學校在教師資源上的壓力。
隨著朱由榔在各個方麵的改革推行,對於老百姓而言,最顯著的變化就是,讀書人越來越吃香了。
無論是企業裏的賬房、會計,還是兵學苑的學員,市舶司的文吏,還有小學裏的教師。
隻要你識字,能寫會算,有的是機會。
反倒是人們對於科舉的熱衷,大大下降。
對此,《寧報》甚至還派人統計,寫了一份新聞報告,刊登在版麵上,引起廣泛討論。他們派人統計了光烈六年常州府考中秀才中的兩百人,其中隻有不到四成,願意繼續考舉人,其餘六成都表示,願意直接去官府、小學或者是行社、公司就職。
最終體現就是,朱由榔和王芷發現,各地的小學除了適齡兒童和青少年以外,居然還招來了一批額外的學生。
許多成年人也主動要求希望能夠進小學學習兩年,可這小學是麵對少年人口開設的,這很讓各地督學衙門為難。
甚至還出現了賄賂教師入學的現象。
原因很簡單,因為越來越多的人發現,在這年頭,隻要能寫會算,很容易就能在官府或者行社企業裏撈到一個不錯的工作,即使參軍,都可以直接參加兵學苑考試,成為基層軍官。
這可比在酒肆、鐵鋪裏給人當學徒強吧?
對此,朱由榔讓督學司重新調整了政策。
小學中可以開設兩種教學模式,對於十五歲以下的少年兒童,進行三年的免費教育,甚至還提供免費午餐。
而對於願意求學的成年人,則采取收費政策,不過標準並不高,每年學費為一元,三年也就三個銀元,加上教材,大概三元加兩百錢的樣子。
這個數字說高不高,但也不算太低,基本能夠抵上成本,大概相當於一個普通家庭四到五個月的收入。
不過即使如此,還是有許多人踴躍報名,畢竟一旦學成,再去找工作,最多四個月,就能把三年的學費賺回來。
這樣,也能讓各地官辦學堂能有一筆進項補充,維持經營。
當皇後王芷對朱由榔表示,長子朱慈煊該入學時,朱由榔都還有些茫然。
這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兒子都已經五歲了,從隆武二年在西逃路上折返以來,自己已經經曆了六年驚心動魄,有波瀾壯闊的歲月。
這樣算來的話,自己也馬上就要滿三十歲了......
年初,皇後王芷誕下了皇次子,被朱由榔取名為朱慈爝。
莊子在《逍遙遊》裏說“日月出矣,而爝火不息”,爝有火把之意,這也象征著朱由榔北伐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