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8章 偷聽

荷花安撫著兩個弟弟,歎了口氣:“他能咋說?隻說是對方認錯了人,還叫茄子叔別放他們進來呢,結果你和爹還是讓他們住進來了……”

周氏急得團團轉:“我就說嘛,人家哪有那麼好心,住幾天還送這麼多東西……不行,我得叫人把東西都送回去!”說著就要喊人。

她原本是好意想幫助別人的,可要是武家的人存了壞心,打吳明的主意,那她是萬萬不能答應的。

荷花忙攔住了她:“娘,人都住進來了,你現在叫人把禮物送回去有啥用?反倒讓人起了疑心。娘你別急,我一會兒去打聽一下,看他們跟爹是咋說的,咱們再商量。”

周氏此刻完全沒了主意,隻有荷花說什麼就是什麼,一個勁兒地點頭。

“行,就這麼辦。那啥,你趕緊去呀,娘在這裏等著你的信。”

荷花看她慌張的樣子,反而不放心了。

“娘,要是她們再來找你說話,你就找個借口把她們打發了,有啥事讓我和吳明來說。”

周氏是個沒主意的人,耳根子又軟,又不會那些彎彎繞,要是被人騙了就難辦了。

周氏使勁點頭:“嗯哪,娘都聽你的。我一會兒就跟底下人說,要是再來人,就說我睡著了,或者忙著啥的。”

她知道自己不是那些管事媳婦的對手,所以對荷花的話一點兒都不覺得生氣,反而深以為然。

荷花這才放下心來:“好,娘你在屋子裏等著,我有啥事兒就叫人給你傳話。”

荷花摸了摸小六小七的頭,轉身出了屋子。

她問小丫鬟,打聽的酒席已經擺上了,就悄悄地從後門繞進去,躲在屏風後麵偷聽。

武崢不愧是朝廷官員,說話又好聽又極有分寸,麵對田大強這樣憨厚的農家漢子,他隻要想存心籠絡,不一會兒的功夫就把田大強說得連連點頭,覺得武崢是天底下第一等的好人。

酒過三巡,兩人就稱兄道弟起來。

田大強借著酒意,把心裏的疑惑問了出來:“武老爺,這次你回鄉帶了這麼多車馬,想必也是縣裏的大戶人家吧?”

武崢淡淡一笑,也不否認:“不值當什麼,隻是難得回來一次,帶的東西就多了些。”

田大強不禁奇怪起來:“既然難得回來,怎麼也不帶上家眷?就隻有你一個人回來了?”

聽他問起,武崢便放下酒盅,長長地歎了口氣。

“說出來不怕老弟你笑話,我武崢如今是坐四望五的人了,膝下卻寸男尺女皆無,哪來的家眷啊?”

“啊!?”田大強目瞪口呆,脫口問道,“這是為啥呀?”

在他看來,像武崢這樣富貴無雙的人,肯定是事事如意的了,哪能想到居然這麼大一把年紀了還沒有子嗣。

提起這事兒,武崢的臉上露出了難掩的失落。

“我十來歲就在軍營裏當兵,如今打了快三十年的仗了,雖然僥幸沒什麼過失,可是打仗這事情,哪次不得走個三年五載的?咱朝廷又有規矩,在外帶兵打仗,家眷是要留在京城的,我這三五年回來一趟,在家裏住不了幾個月又要出征,子嗣的事情就這麼耽擱了下來……直到我快四十歲的時候,身邊一個小妾才懷上了身孕,生了個兒子……”

提起自己的兒子,武崢的眼睛濕潤了。

“不是我誇自家小子,我那個兒子啊,從小聰明伶俐,性子又穩重,比我這個大老粗強多了,就是打小身子怯弱,磕磕絆絆地長到了十一歲。我本想著讓他繼承家業,可是三年前,我帶了全家從京城回鄉祭祖,回去途中遇上了大雪,我那小子和他姨娘的馬車失去了聯係,等找到的時候,已經……”武崢擦了下眼角,似乎需要穩定一下情緒才能說下去,“他姨娘和身邊的下人都被殺了,當地的縣官查了好幾日,卻查不出什麼,隻說是遇上了山賊……盡管沒找到我兒子的屍骨,可是想他那麼小一個孩子,身子骨又不好,即使能從山賊手裏逃脫,又怎麼能抵得過外頭的冰天雪地?十有八九也是……我隻是不死心,家裏也一直派人打聽他的下落,卻一直沒消息……唉,我也知道自己是癡心妄想,隻是想著一天沒見到屍骨,我那兒子就還有可能活在世上,我都這把年紀了,也就隻能靠著這點兒盼頭活著了……”

田大強被他這一番話說的,不禁也眼淚汪汪的。

可是他越往後聽,越覺得有啥地方不對勁。

三年前,那孩子十一歲,身子骨怯弱,遇上了山賊……

再想想這武崢也姓武,田大強的心裏就開始七上八下的了。

難道武崢是烏江縣武家的二房?難道吳明就是武崢丟失的兒子?

雖然心裏這麼想著,田大強卻不敢流露出來。

“武老爺還請節哀,你這麼大張旗鼓地找他,他要是活著,肯定聽見消息就會尋你去了。”田大強安慰了他幾句,又忍不住問道,“我看你年紀也不算大,身子骨也硬朗,這幾年就沒想著再生一個?”

武崢苦笑著說道:“實不相瞞,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他說著便壓低了聲音,荷花拚命豎起耳朵,也隻能聽到幾句隻言片語,什麼“前年打仗受了傷”,“太醫也束手無策”之類的話,隱約猜到武崢可能是失去了生育能力。

果然接下來,田大強充滿同情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唉,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對了,我們縣裏有個薛神醫,醫術挺高明的,武老爺要是多住些日子,可以去看看,說不準薛神醫就能治好呢!”田大強好心地出著主意。

武崢心不在焉地應了幾句,想是覺得太醫都沒辦法,自己就徹底灰了心。

武崢意不在此,說了會兒話,又把話題拉了回來。

“說起來,我還真是挺羨慕老弟你的,不管這輩子是窮是富,兒女雙全就是福氣啊!”

田大強是很能理解武崢的心情的,畢竟他也是快四十的時候才得了兩個兒子,之前那些年的苦楚,隻有沒兒子的人才能理解。

不過他不可能當著武崢的麵老老實實地說,謙虛地說道:“嗨,啥福氣啊,再有福氣也是個土裏刨食的,哪有武老爺這樣風光?”

武崢搖了搖頭:“再風光有啥用?沒有兒女,這偌大的家業無人繼承,再風光也不過是過眼雲煙。”

田大強無言以對,隻能舉起酒盅:“來來,不說那些喪氣話,咱倆再喝一盅。”

兩人碰了杯,仰頭飲盡了酒,武崢便拍著田大強的肩膀,醉醺醺地說道:“我是盼兒子盼得瘋傻了,看見個小子就恨不能是自己的兒子。就剛才進門之前,我瞧見你家有個十四五歲的小子,那長相跟我大侄子倒有七八分相像,我就顧不得了,上前說了幾句傻話,過了那個勁兒才知道自己是認錯了人。田老弟,你可別笑話我啊!”

這話說的,田大強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要是順著他說吧,就要說清楚吳明的來曆,這事兒他之前已經吃過一次虧了,就算現在喝多了,他也不可能再跟別人輕易說起吳明的底細。

要是不順著他說吧,又不知道該如何接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