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些話,荷花差點兒從凳子上摔下來。
她扶著桌子邊沿,隻覺得牙齒都在得得打著戰,聲音好像都不是她自己的了。
“你、你說啥?他是個大官?是個很大,很大的官?”
她知道吳明出身富貴,卻不知道是如此的顯赫。
天啊,她隻想過幾天消停的小日子,咋就惹上了這樣的人家!?
吳明看她蒼白如紙的小臉,顯然嚇得不輕,不由得心疼萬分,伸手攬住了她的肩。
“你怕什麼?他就算再厲害,也不能在咱們這裏亂來。”他摸了摸荷花的頭發,輕聲說道,“你若是實在害怕,往後不要出門,避一避再說,外頭的事情有我呢。”
不知道為什麼,荷花聽他說了這話,不禁鼻子一酸。
剛才看到他爹追到這裏來,還肯定是為了尋他才來的,他心裏的震撼一定比自己更大,可是現在卻還要分心來安慰自己。
荷花拉住吳明的手,勉強衝他擠出一個笑容來。
“我不怕,隻要有你在,我什麼都不怕。”她這麼說著,心裏反而鎮定了不少,“不管有什麼事情,我都會跟你在一起的。”
握著荷花溫暖柔軟的小手,吳明的心也慢慢沉靜了下來。
是啊,隻要有她在身邊,他還怕什麼呢?
*
當天晚上,武崢一行人還是住進了東山莊。
被吳明關在門外之後,武崢等人並沒有離開,而是繼續耐心地等著,直等到周氏等人下了山,田大強也從外頭回來了,不知道武崢他們是怎麼跟田大強和周氏說的,總之這對憨厚的夫妻痛痛快快地把他們迎進了山莊。
等柳絮跑過來跟荷花報信的時候,武崢已經住進了空置的西跨院。
荷花用腳趾頭也猜得到,肯定是自家這對心地實誠的爹娘輕信了武崢的話,就把人給放進來了。
果不其然,不一會兒的功夫,周氏讓丫鬟來叫荷花,說家裏來了貴客,讓荷花安排晚飯。
荷花心裏一萬個不情願,可是卻很想知道武崢跟田大強他們是怎麼說的,便去了廚房,隨便吩咐婆子媳婦做了幾個菜,然後尋了借口去了正院。
荷花想著田大強此刻十有八九在陪客人,就先去找周氏了。
沒想到才進院子,她就被眼前的陣勢嚇了一跳。
廊下立著幾個眼生的婆子,穿著打扮皆不俗,尤其是個個凝神屏氣的樣子,顯得極有規矩,反倒襯托得田家的幾個媳婦丫鬟畏手畏腳的,一股子小家子氣,連端茶倒水都不敢邁大步子。
荷花皺了皺眉頭,難道武崢不是自己回來的,還帶了女眷?
有丫鬟見荷花進來了,忙叫了一聲四姑娘來了,那幾個眼生的婆子便知道荷花是這家的小姐了,紛紛行禮請安。
荷花心裏有事,也懶怠應酬這些人,隻點了點頭便往屋裏走。
雖然隻是掃了一眼,她卻在人群中看見了一個眼熟的人。
那婆子隻抬頭望了望荷花,便跟其他人一起低下頭去,跟荷花問安。
荷花邁過門檻,才想起來那婆子就是上次偷偷跑到自家後院,跟自己打聽吳明的底細,又被自己三言兩語糊弄走的那個武家的媽媽。
荷花頓時心裏一沉,連這個人都來了,可見武崢是把吳明這幾年的行蹤都打聽明白了。
荷花心事重重地走進了屋,直到周氏叫她才回過神來。
“荷花,你怎麼來了?晚飯可都安排好了?”
荷花勉強笑了笑:“嗯哪,娘就放心吧。”
她一邊說著話,一邊打量著屋裏的情形。
隻見周氏坐在臨窗的暖炕上,小六小七穿戴一新,坐在炕上嘻嘻哈哈地玩鬧著。屋裏幾張桌子上擺著滿滿當當的禮物,周氏身旁坐著幾個穿金戴銀的管事媳婦模樣的人,正圍著周氏和兩個孩子說笑。
荷花注意到小六小七身上多了幾件金首飾,手裏玩的也是家裏沒有的稀罕物,件件都是精致非凡,心裏便猜到都是武家送的禮物。
她才進了屋,那幾個管事媳婦便都站起身來,笑著跟她行禮。
周氏看在眼裏,覺得這幾個人雖然身份不俗,卻對自家人都十分客氣,心裏更是高興。
雖然這麼想著,周氏口中卻說道:“哎呀,幾個妹子快坐下,她一個小姑娘,行什麼禮呀?”
一個圓臉的媳婦笑道:“看太太說的,姑娘再小,那也是主子,我們可不敢亂了規矩。”
又有一個年輕媳婦上前拉了荷花的手,一邊打量一邊不住口地稱讚:“嘖嘖嘖,才剛說田太太會調理人,你們瞧瞧,四姑娘這一身的氣派,哪裏像是小縣城的姑娘,比咱們京城的千金小姐也不差什麼!”
幾個媳婦立刻異口同聲地誇獎起來,說什麼周氏兒女雙全,是個有福氣的,又說田家人忠厚大方,積善之家必有餘慶,又有人忙拿了金鐲子荷包等禮物,說是替她們主子送給荷花的見麵禮,一時間捧得周氏笑得合不攏嘴,荷花連句話都插不下去。
荷花勉強應酬了幾句,便抽了個空子,大聲說道:“娘,看外頭的天黑壓壓的,像是又要下雪了呢,我尋思來問問娘,要不要去後院子瞅瞅,看看有沒有啥要收拾的,別下了雪給禍害了。”
在座的幾個都是人精,聽荷花要跟周氏說家務事,便很有眼色地起身告辭,又再次感謝周氏和田大強收留他們住下。
好不容易把這些人都送走了,荷花翻了翻桌子上的禮物,問道:“娘,這都是什麼人啊?咋給咱家送這麼多東西?”
她當然知道這些都是武家的人,可是她想聽聽,這些人是怎麼跟周氏說的。
周氏一邊叫了丫鬟來把禮物收起來,一邊說道:“說是在京城裏做官的,這不快過年了嘛,一大家子人回老家來,誰知道走到這裏找不到路了,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他們一行幾十輛馬車連個住的地方都找不到,所以你爹才讓他們進來了,咱們家空房子多,讓他們住下也沒什麼。”
荷花聽見他們連人家是誰都不知道,一時間不知道該生氣還是該無奈。
“那娘知不知道她們家主子叫什麼,在京城做什麼官?老家又是哪裏的?”
周氏攔住兩個張牙舞爪要去抓禮物的兒子,奇怪地看了荷花一眼。
“不就是留人家住幾天嘛,打聽那麼細幹啥?那幾個媳婦說了,這次回來的隻有她們家老爺,夫人留在京城沒跟著回來,她們就替老爺來跟我問個好啥的,你看看人家,到底是大戶人家,規矩就是不一樣,說話也中聽……”
荷花聽她越扯越遠,急得直跺腳。
“娘啊,你和爹都是四十歲的人了,咋還這麼容易相信人家啊!”她看了看屋裏,幾個丫鬟拿了東西出去了,才壓低聲音說道,“剛才我和吳明見著他們老爺了,那個老爺一見吳明,就說吳明是他兒子呢!”
“啊!?你說啥!?”周氏大驚失色,差點兒鬆了手,小六小七沒了阻礙,眼瞅著要摔倒在炕上,幸好荷花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周氏愣愣地坐在炕沿上,半晌才問道:“難道是武家的人?那……那小明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