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下藥

夜自寒握著墨條不放,並沒有讓給田治輝磨墨的意思。

田治輝站在當地很是尷尬,放下袖子看看夜安暖再看看鬱竹,最後目光落在夜自寒的身上。

後者俊目中閃過隱忍之色,耐著性子低聲道:“安暖你小點聲,父親怕吵。”

夜安暖這才想起來她來這裏的借口。她的義父夜小樓還在旁邊躺著。

待她轉過去看時,首先看到的便是滿地的鮮血和藥汁混合。

“這!義父這是怎麼了?”夜安暖嫌地上醃臢,並沒有過去跟前,隔著遠遠地就喊了起來。

好在她這次記得夜自寒的叮囑,聲音放低了很多,不待夜自寒回答,又看了看地上跪著的煎藥丫環,嫌惡地低聲問:“怎麼回事,她跪在這裏做什麼?”

“方才父親嘔血,田大夫說可能是因為藥物的關係。”

“藥物!什麼藥物會讓人吐血!”夜安暖臉色有些發白,顯然也是嚇得不輕:“明明是這賤婢為了長留在咱們家,故意給父親用藥,讓父親吐血的!說不定她還是為了診費多些!”

夜自寒無奈,他了解鬱竹,知道這丫頭根本對夜府毫無興趣,她的興趣全在醫館上麵,若不是因為義父的病還沒好,估計鬱竹早就離開夜家了。

可是他這麼想,安暖未必也這麼想。

他的這個妹妹啊,就是因為府裏沒個女人管教她,自己又寵著她,把她慣得無法無天,驕縱任性,想到什麼說什麼,全然不管別人受不受得了。

田治輝還在場,夜自寒並不想讓他看笑話。方才富貴叔魯莽也就罷了,還可以當做是心急病人。何況富貴叔名義上是管家,管家心急主人的病,做事有些出格也可以理解,這更彰顯了忠義之心。

可是妹妹她可是女兒的身份,進門來不先去看自家父親的病情,而是為誰磨墨這等細枝小節糾纏不休,不僅教養缺失,更兼顯得沒有一絲親情。

顯得沒有一絲親情?

夜自寒磨墨的手停頓了一下。

看安暖的反應,她根本就沒關心父親的病情,直接就是衝著鬱竹來的。

搖搖頭,夜自寒不願多想,神色嚴厲地對夜安暖道:“你先安靜呆著,等鬱竹開完方子再說。”

寒哥哥他竟然這麼親熱地直呼這個賤婢的名字?還親自為她磨墨?

他最重視的人不是義父麼?為什麼這賤婢診壞了義父的病,寒哥哥他還這麼信任她?

“寒哥哥!不能再讓她給父親診病了!”

夜安暖低聲喊,過去搶鬱竹手中的筆:“你這賤婢!你差點害死父親,還要再繼續害他!”

“安暖!”夜自寒的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淩厲,帶著一股森森寒氣威壓而來。

夜安暖一個寒噤,站住了。

鬱竹恰在這時寫完,隨手把筆一擲,將墨跡未幹的紙遞給富貴道:“先去抓一付煎上,待病人醒來還需視情況換方。”

富貴急急伸手來接。

鬱竹卻又改了主意,將方子遞給田治輝。

“父親你陪著富貴叔去抓藥,每一味藥材都要親眼看著。”田治輝應了一聲接過藥方急急向外走。

富貴並不惱怒也跟著出去,道:“對對,畢竟我於藥材懂得不多,跟個內行可就放心不少。”

他倒忘了,就在前一刻他還提著這“內行”的衣領,差點把人家掐死。

不僅富貴忘了,“內行”本人似乎也忘了,在門邊停下腳步等著他,還將墨跡未幹的紙張放在嘴邊吹了吹,招呼道:“富貴先生,快點。”

兩人匆匆離去。

父親真是太過善良了,幸好自己聰明找個借口把他支出去。鬱竹心想。

田伯父真有君子之風,心胸寬廣非常人所能及。夜自寒心想。

看看看看,這家人已經開始籠絡富貴這老貨了,這是打算好了要長期盤踞在夜府不走,說不定還打著要把女兒嫁給寒哥哥做妾的主意呢!夜安暖心想。

可夜自寒發了怒,夜安暖還真不敢再亂說什麼,隻是恨恨地盯著鬱竹。

鬱竹對她的目光恍若未見,麵色嚴峻道:“現在,咱們就來研究一下,這味藥……”她拿起之前揀出來的藥塊,遞給夜自寒道:“這味藥是從哪裏來的?”

夜安暖終於忍不住尖聲道:“哼,你自己治壞了我父親,現在倒要追查藥物?”

鬱竹心中一動,第一次抬首看向夜安暖。

一直以來麵對夜安暖的挑釁,鬱竹都是視若無睹聽若未聞,根本懶得理她,這一下子突然看過去,倒讓夜安暖一凜。

被鬱竹黑亮亮似乎能看穿一切的眼神一盯,夜安暖有一瞬間覺得頭皮發炸,但她隻怔了一下便緩過神來。

看什麼看!看也沒用,這藥又不是我放進去的,我會這麼蠢麼,放這麼多這麼大塊的藥材進去?

更何況,她看向榻上的夜小樓,目光中有些心疼有些害怕:也沒聽說藥物會讓人吐血啊?

看她這神情,鬱竹反而放下了心,目光轉向地上跪著的小丫頭。

“這種藥方子裏沒有,是從哪裏來的?”

小丫頭雖然嚇得臉色慘白,卻知道這關係到自己的生死,支撐著為自己辯解,連連磕頭道:“少爺田大夫,我真的不知道,富貴叔每次拿過來三天的藥,我把其中一副煎了,其它兩付就放在小藥房的櫃子裏,櫃子上還有鎖,我……我真的不知道它是怎麼混進去的。”

她抬起頭來,額頭已被磕破,血順著臉流了下來:“我不可能害老爺的,當初如果不是老爺把我揀回來,我和弟弟就凍死在橋底下了,我怎麼會害老爺?”

說著話小丫頭又磕下頭去。

夜安暖眼中閃過一絲陰鬱,怒道:“別扯以前那些有的沒的,你就說,這藥是哪裏來的!”

小丫頭的話勾起了夜安暖的心事。

夜安暖雖然一直自恃大家小姐,可她自己比誰都清楚,她也是義父揀回來的孤兒。

隻不過,義父認了她做女兒,她也幸運地同寒哥哥青梅竹馬朝夕相處地長大。

寒哥哥一直稱夜小樓為父親,而她自己自長大些懂了人事,便改了稱呼稱夜小樓為義父,不為別的,就為向世人證實,她與寒哥哥之間沒有血緣關係,既便將來結成夫妻也沒有違背世俗禮法的地方。

隻是這樣一來,所有人都知道,夜小樓隻是她的義父,她也並不是她自己所標榜的大家小姐,而隻是一個揀來的野孩子而已。

這事情有些矛盾,但夜安暖寧願做一個野孩子,也不願放棄成為夜自寒妻子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