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坦白罪行

\\\":\\\" “啊啊啊——”

尖銳的叫喊打破了大堂中的死寂,陳茵茵一把揮開呆愣住的小吏,連滾帶爬地躲開即將蔓延到腳下的血河:“死了……死了!還不快把她抬走!!!”

衙役們經她這麼一喊,才中震驚中回過神來,不知所措地望向台上的縣令。

“大……大夫……”陳玄林臉色慘白,兩手緊緊抓著高椅上的扶手,搖搖欲墜道:“快、快去西市,找孫大夫過來……”

“不必了。”楊天水上前探試了鼻息,搖頭道:“已經斷氣,神仙也難救。”

“斷……”陳玄林嘴巴大張,一屁股跌坐了下去。

以死明誌。

再沒有比這更沉重的證言。

再沒有比這更悲壯的死法。

他身為一縣之父母,主審本家之命案,當真……錯了麼……

“玲兒!玲兒啊!!!”李敬文淚水決堤似的淌了下來,一邊哭號一邊扒著地麵往前爬,怎奈何腿腳脫力太狠,根本撥動不了肥胖沉重的身軀,讓他隻能像隻耗盡了氣力的烏龜,在泥沙中徒勞地劃拉著四肢。

“兒啊!你這是做什麼!”王麗華心疼得要命,忙拉住他勸道:“別往那處湊!仔細沾上血,犯了邪祟!”

“滾開!”李敬文悲怒交加,狠狠甩掉婦人伸來的雙手,哭罵道:“都是你!說什麼此事一過,就讓我納玲兒過門!現在人都沒了,你要我納個鬼去?!”

王麗華受傷地道:“哎,娘、娘也不知她會這麼想不開啊……兒啊,別難過,過兩日娘再給你尋個更漂亮更可心的——”

“除了她我誰都不要!!”李敬文傷心欲絕,一把推開可憐巴巴的老娘,對陳玄林哭道:“大人!我要指認這兩個淫\\\\\\\/婦\\\\\\\/奸\\\\\\\/夫!李宗耀給我下毒,親口承認他跟陳茵茵有奸?情!還、還說常老婆子是他害的,那個孩子也是他屬意打的,我都聽得真真——唔唔唔!”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聽勸!”王麗華心急火燎地捂上他的嘴,對台上解釋道:“大人,文兒傷心過度,亂了神誌了!你可千萬別聽他胡言亂語!”

“唔唔唔——”李敬文兩腿亂彈,拚命搖著腦袋,母子倆熱鬧得好似集市口爭架的鬥雞。

“放肆!!!”驚堂木拍出震天雷響,陳玄林雙眼脹滿血絲,徹底被激怒了,“你們當這是什麼地方!當本官是什麼人!一番證詞數回悔改,娘哭兒鬧藐視公堂!你們、你們該打!!!”

王麗華怕極,慌忙放開兒子,篩糠似的跪好。

李敬文哭得像個淚人,癱在地上不斷抽噎,嘴裏還喃喃不停道:“他們害死了玲兒……嗚嗚害死了玲兒……”

嚴肅莊重的大堂眼見就要變成耍鬧的戲台子,書令上下打量了一圈,悄悄向衙役們遞去個眼色。立刻有兩個衙役大著膽子上前,將那不住淌血的屍首靜靜搬了出去。

羅瑛身前和裙擺上染滿了鮮血,僵硬地跪坐在地上,手中屬於另一條生命的溫度,漸漸地散去了。

楊天水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剛想開口說點什麼,便聽宋清覺道:“王氏,聽李舉人方才所言,你作為一家之長,對此案似乎知之甚詳?”

王麗華身形一頓,抖著唇訥訥道:“民、民婦……”

“身為家中長輩,本有明倫敦禮之責,而你竟敢在公堂之上,瞞報實情,教唆偽證。”宋清覺二指輕輕敲擊著扶手,似笑非笑道:“王氏可知,按大夏律法,你該當何罪?”

王麗華的臉一瞬間白了,趴在地上連連磕頭道:“民婦不敢!民婦冤枉啊大人!”

楊天水嘿然一笑:老頭要生氣了!

果然,她的話音剛落,宋清覺的目光便陡然沉了下來:“你還道冤枉?那好,自此刻起,你不開口便罷,但凡所說帶有半句虛言,休怪本官定你藐視律法,敗亂倫常之罪!”

向來溫和之人一旦發怒,其勢堪比狂浪颶風。王麗華跪在地上,隻覺一陣厚重的烏雲夾雜閃電從頭頂呼嘯而過,直嚇得她牙關發抖,兩股劇顫,不敢還嘴,趕忙點頭哆嗦著應了。

“陳大人!”宋清覺麵色冷凝,完全不顧了情麵:“時辰緊迫,審案要緊,身為朝廷命官,大堂之上,切莫失了官府儀態。”

一上一下各自五十大板,轉瞬間便將審案的氛圍拉回了正軌。

陳茵茵披頭散發,麵色慘白,被人硬生生地扯到原處跪下。

陳玄林深深看了她一眼,竭力鎮定住情緒,沙啞地開口道:“李敬文,你方才所言,句句為真?”

一時間,數道尖銳的目光都向這死豬般軟倒在地上的男子射去。

王麗華的眼中帶著著急,陳茵茵的眼中帶著警告,陳玄林的眼中帶著隱隱的期盼,而宋清覺的眼中則是冰冷的審視。

李敬文被這樣密集的目光包圍,突然有些害怕了。

原本經那京官一嚇,他因玲兒之死的悲傷就減弱了三分。畢竟人已經沒了,他再怎麼哭喊也無法挽回,倒不如去考慮考慮今後的日子。

照目下這個形勢看,想靠討好宋清覺混得一個功名肯定是癡人說夢了。那他可倚仗的,就隻剩下台上那位嶽丈縣令。若是在此處揭了他女兒的短,不但他的功名沒指望,連帶老嶽丈的官服都可能被人一股腦扒個幹淨!

更要命的是,那該死的大哥一旦沒了,他可管不了什麼醉香坊醉臭坊!娘年事已高,操不了幾年心,就算把酒坊賣了,換來的幾個錢哪夠他後半輩子享用!到時候李府倒了,他空出了一口氣,什麼也撈不著,豈不虧大發了!

倒不如這時候賣個好人情,也叫他們永遠有個把柄落在他手中,看往後誰還敢在他麵前蠻橫撒潑,吆五喝六!

想到這裏,李敬文不由得為自己難得的機智沾沾自喜起來——怪道人常說,書中自有黃金屋,他要不是知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一句,怎會參透這等繁複的利弊玄機?

陳玄林眼見著這蠢貨的神態變化萬千,就猜到他定然又想到哪處奇山怪洞裏去了,遂耐著性子提醒道:“你隻消說是與不是便罷。”

李敬文臉上的淚痕還未幹,掙紮著支起上身,頗得意地掃了一眼大堂正中跪坐的兩人,清清嗓子道:“大人——”

“我認罪。”

輕輕的三個字,從李宗耀沉默良久的口中飄出。

跪在他身側的陳茵茵仿佛一瞬間結上了厚厚的冰,五官,肢體,都在刹那凝固了。

“玲兒說的不錯,我與陳茵茵結識在先,已經有了兩年的私情。她前日裏墮下的,正是我的孩子。“

“常老太婆是我殺的。我纏住煎藥的小丫鬟,方便她下手,她竟敢恩將仇報,以此要挾我放了劉雪蘭。為了永絕後患,我尋機。用大灶裏常備的麻繩,結果了她。”

他說話時,神色十分平靜,好似在對人講述一件根本與己無關的故事一般,卻讓在場的人都聽出了一身冷汗。

書令一邊聽一邊運筆如飛,爆炸般的信息幾乎把他的腦子砸到麻木。

“你……”陳玄林扶著桌子,咬牙切齒道:“你還有什麼罪過?!”

“草民的罪過,大抵就這些。“李宗耀不卑不亢地總結完畢,嘴角突然掛起一抹諷刺至極的微笑,深深望著不遠處那對相親相愛的母子,一字一頓道:

“可草民幫李敬文——也就是我這蠢豬兄弟收買考官、盜取功名的罪過,還遠遠沒有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