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此言一出,引得在場之人皆驚。
陳玄林麵色鐵青道:“羅氏,你休要再胡攪蠻纏,常氏屍首前日升堂時已當眾驗過,此時你又請驗屍,意欲何為?!”
羅瑛肅容道:“前日堂中混亂,收束又急,並未來得及細觀屍體,民女再請驗屍,不違理法。”
“你……!”陳玄林氣得手指發顫:“你就是存心想在上鋒麵前給本官難堪!書令!把、把前日仵作驗屍的證詞,念給她聽!”
羅瑛咬唇,正欲再與他爭辯,卻聽右側傳來一聲輕咳。
“陳大人,”宋清覺端直地坐著,溫聲道:“羅氏所言無錯,權且依她一回罷。”
李宗耀臉色陰鬱地伏在地上,寬袖中的雙拳早已攥成鐵塊。
陳玄林心中再多怒氣,也不敢違抗上鋒的命令,隻得對著兩個小吏點了點頭。
羅瑛鬆了口氣,不動聲色地打量了神色淡淡的京官一眼,心道:還好是押對了……
深秋節氣,晝夜都帶著寒涼,加上停屍房本就不見日光,是故常氏的屍首依舊如前日所見一樣。
兩個小吏苦著臉回到大堂的瞬間,羅瑛的視線飛快向一旁跪拜的李宗耀掃去。這個男人在她提出驗屍之後,便一直垂著腦袋不出聲息,到這時竟連發絲也不曾晃動一次,果真是鐵石心腸!
宋清覺倒是頭回見到此案的核心人物,上下掃過一眼,屍首麵目青紫,唇齒大張,舌端發硬,雙目突起欲裂——此乃縊亡,不會有錯。觀其頸間勒痕,自下而上,呈垂直狀,十指指端幹淨,未有掙紮之態,無論怎麼看都是自縊而亡的樣子……
他撫著胡須,蓋住嘴邊勾起的笑意,饒有興味地向堂中嚴陣以待的女子望去——這丫頭究竟想如何翻案?
陳玄林為官十幾載,顯然也是有經驗之人,見此情狀,眼中也露出輕蔑:“印痕如此明顯,羅大夫還有何說辭?”
羅瑛沉痛地看著老嫗幹瘦的屍體,眼瞼合上片刻,複又張開,眸中哀淒之情已一掃而光。
“民女從未說過常氏不是縊亡。”她轉身向台上道:“隻是她並非自縊,而是由他人縊死!”
一時間滿堂俱靜。書令張著嘴,手中長毫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他……?”陳玄林駭然一怔,遂陰下臉警告道:“羅氏,本官開堂時便有明令,不可——”
“民女沒有妄言。”羅瑛抿著唇,眼神堅毅:“確有實證,請大人容民女一一道來。”
“等等!”陳玄林心裏驚疑不定,電光火石想起了那日探監的情形,怒道:“本官問你,關押時是否出過牢獄?!”
羅瑛心裏一沉,但仍坦言道:“出過。”
陳玄林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冷笑道:“既是如此,你如今所言,如何取信本官?若你在出逃之時,特意到停屍房偽造證據、混淆視聽,本官怎可取之為證!?”
“大人可傳仵作先行檢驗。”羅瑛不卑不亢道:“若民女果真偽造證據,甘願認罪伏誅!”
“……”陳玄林沉思片刻,依舊心有疑慮,但觀其神情坦蕩,又不似作假,便將頭轉向宋清覺處示下。
後者輕撫胡須,點了點頭。
“也罷。”陳玄林對著堂下擺了擺手,立刻有小吏跑出去傳喚。
不多時,人便到了。仵作身穿白麻外衣,口鼻都用麻布掩住,隻留一雙稍顯滄桑的眉眼,對陳玄林和宋清覺分別行禮。
“不消說別的,你隻管仔仔細細將這具屍首檢查一遍,就算有一絲異狀也要報出!”
仵作稱是,當堂便解起常氏的衣物來。
在場男子們都轉身背向,尤其是離得最近的小吏,隻聽著屍首被翻來翻去的聲音,心裏就不由得發毛。
仵作上下驗過,將屍首恢複如初,向陳玄林道:“稟大人,常氏與前日屍檢時別無二致。”
陳玄林遲疑地轉過身:“沒有一絲變動?”
仵作道:“沒有。就連腳上穿反的棉鞋都未曾有一絲變動。”
此言一出,羅瑛明顯地覺察到李宗耀的身形微微顫動了一下。
“什麼腳上穿反的棉鞋?”陳玄林聽得一頭霧水,納悶道:“本官怎麼不知?案卷上有記載麼?”
書令滿頭大汗地站起來道:“回……回老爺,早先仵作呈報時,小的以為這與案情無幹,就沒、沒有錄入……”
“糊塗!”陳玄林氣得大罵。今日是怎麼了?!淨鬧出些岔子讓他在上峰麵前出醜!
書令不敢吱聲,哆哆嗦嗦地提筆將遺漏給記下。
陳玄林揮手讓仵作退下,麵色不善地對羅瑛道:“有什麼證據,這便說來吧。”
羅瑛不再多言,直接走至常氏身側,手指著那雙穿反的棉鞋道:“證據之一,便是這雙棉鞋。”
“穿錯鞋罷了。”陳玄林不以為意道:“常氏年老,難免迷糊些。”
“非也。”羅瑛彎腰將兩隻棉鞋褪下,翻轉過來露出沾滿灰塵的鞋底,“民女說的不是穿反這件事,而是想請大人,看這鞋底的泥灰。”
“泥灰如何?”陳玄林眯起眼睛凝神細看,到底什麼也沒看出來,轉頭問書令,後者也一臉茫然地搖了搖頭。
“休要故弄玄虛!”陳玄林皺眉道:“有話快講。”
羅瑛並起兩指,在其中一隻鞋底上輕輕一拭,走至桌案前道:“大人請看,這鞋底最新一層,乃是熬製滋補藥物剩下的竹灰。竹灰狀稀鬆而輕,有淡香,吸附性極強,故直到此時依舊未散。”
陳玄林打眼看去,果然一層細白。
“常氏本是灶上燒火婆子,腳底沾灰實數平常,有何可疑?”
“據丫鬟所言,常氏乃是於灶房旁的核桃樹上自縊而亡,但李府灶房至穿廊之間,盡是土地。”羅瑛定定道:“敢問大人,常氏如何走至樹下,而使腳底不沾土灰?”
短暫的靜默之後,堂中響起了絲絲抽氣聲。
兩側僵立的小吏們紛紛麵露驚恐,將目光轉移到了瘦小的老嫗身上。
陳玄林看看那兩隻棉鞋底,又看看羅瑛被竹灰沾白的指腹,瞪大眼睛說不出話。
“常氏並非自己走至樹下,而是由人淩空搬至樹上縊死。”羅瑛輕輕提起兩隻棉鞋,放至縣令大人麵前的桌案上。
“此乃一證。”\",\"